票房黑洞奧遜·威爾斯

最新 07-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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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歐洲的電影運動還在轟轟烈烈地進行，美國影視行業則擺脫了以柯達為首的技術發明組織「電影專利公司」的束縛，乘著電影工業化體系的快車，仰仗著格里菲斯和卓別林等大師們贏得的全世界的聲譽，開始迅速進入好萊塢時代。

美國人很早就意識到，標準化操作和市場系統化生產影片的重要性。

於是他們開始採用工廠流水線的方式來生產電影，給影片「編碼歸類」劃定類型。在這樣的生產模式中，影片的數量迅速增長，票房也可以有所保障。

但這種狀況很快被一部僅十多個星期完成的影片《公民凱恩》所打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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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部電影在製作技巧和藝術表達上的革新為舊好萊塢帶來了一次「核爆式」的洗禮。

也給影片的導演奧遜·威爾斯帶來了一生的羈絆。

天才之路

奧遜·威爾斯出生在一個不錯的家庭。

父親是個發明家，美國大兵的野戰餐具就是他設計的。

母親是一名鋼琴演奏家，從小受母親的熏陶，威爾斯在很小的時候就表現出極高的表演天賦。

他才18個月，就被心理學家判斷為天才。

3歲開始登台演出，6歲父母離異，8歲開始表演繪畫和魔術，9歲母親去世。

10歲時，威爾斯在《安德魯克里斯和獅子》中同時扮演安德魯克里斯和獅子兩個角色，一鳴驚人。

母親去世後，他隨父親一起週遊世界。

15歲時父親也不幸去世。

後來，16歲的威爾斯孤身來到柏林，饑寒交迫的他跟劇院老闆吹牛說自己是紐約來的大明星，最終被老闆留下，從此正式登上舞台。

20歲，威爾斯編導了全黑人演員陣容的戲劇《麥克白》，在百老匯名聲大振，被圈內人奉為天才。

22歲的他建立了自己的「水星劇團」

23歲在美國便已家喻戶曉。

來，此刻需要掌聲！

因「惡」成名

奧遜·威爾斯的一生參演過100多部影片，創作了42部劇本，執導了40部電影，獲得過三個終身成就獎。是集編劇、導演、演員、製片多面一體的天才，甚至做過詩人、播音員、流浪畫家等等。

而讓奧遜·威爾斯且家喻戶曉的，是他23歲那年轟動世界的慕尼黑惡作劇事件。

二戰前夕，美國社會沉浸在一種風雨欲來的陰霾中。

1938年10月30日晚8點，威爾斯突發奇想要播出一個科幻小說《星際戰爭》。

於是他使用戲劇紀錄片的手法，模仿記者現場報道的口吻向聽眾播報火星人正在入侵地球，大肆屠殺人類，國民警衛隊統統被火星人部隊殲滅，總統已經宣布美國進入緊急狀態。千百萬聽眾都對此信以為真，紛紛出逃，尤其在美國東岸一帶，人們亂作一團四處逃串。

這起事件，是美國廣播史上最著名的一次天才之作。當時在全美產生嚴重恐慌，經濟損失難以計數。

因慕尼黑事件而被採訪的奧遜·威爾斯

威爾斯卻由此一夜成名，第二天登上所有報紙的頭版頭條。

正因此事，年僅23歲的威爾斯與雷電華公司 (RKO)結下了不解之緣。

《公民凱恩》帶來的噩夢

所謂年輕有為，是因為拍出《公民凱恩》這部劃時代的影片時他才26歲。

有人說《公民凱恩》是威爾斯的處女作，實則不然。

在拍攝這部影片之前他也在積極嘗試如《時代的心》《第十二夜》等各種實驗短片拍攝。

奧遜·威爾斯的電影才華也在這幾部實驗短片中初露頭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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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代的心》

他及其擅長利用身邊的資源去製造轟動效應，而從不計後果。

頂著傲人的才華和多年的演藝工作經驗，1941年威爾斯決心要做一部劃時代的影片：《美國人》。

(後改名為《公民凱恩》）

雷電華公司給了他全力的支持，著名攝影師格雷格·托蘭和編劇赫爾曼· J ·曼凱維奇的加入使這支隊伍迅速成為影視行業的「高精尖」。

他們肆意發揮，酣暢淋漓。

於是，這部驚世之作就此誕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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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民凱恩》（1941）經典鏡頭

兒時凱恩在景深鏡頭後景中玩雪，他的命運被前景中的父母和律師所操控，顯示他的無力與弱小。

在《公民凱恩》中，這些鏡頭無疑是教科書級的創作。景深的運用，長鏡頭的調度，攝影機的運動，帶天花板的背景處理等等一系列的表現手段，令人拍案叫絕。

其地位不言而喻，甚至對安德烈·巴贊後來提出長鏡頭理論都有深刻影響。

如果將一位導演的成就那麼簡單粗暴地單一化和具體化至某個鏡頭，未免有些管中窺豹。

這部影片之所以被稱為現代電影與傳統電影劃分界限的里程碑，因為它的意義遠不止於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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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為報業大亨的凱恩從後景縱深處走來，佔據整個空間的中心位置以顯示出他的威嚴與不可接近。畫面比例逐漸變大，則暗示著自己足以掌握全局。

整體來說，影片充滿「新聞報道」和「偵探片」的色彩。

景深鏡頭和天花板的處理用以講述凱恩性格的變化，多點敘事方式（此前，美國通俗小說就形成了「一個故事幾人說」的敘事套路，這點被威爾斯靈活運用）既增加了趣味性，又塑造出立體豐滿的人物形象，暗含隱喻色彩的異化形象又足以窺探整個腐化的美國社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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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民凱恩》

奧遜·威爾斯以當時的媒體老大威廉·魯道夫·赫斯特的人生故事為創作原型，這徹底得罪了赫斯特。

於是他被媒體公開抨擊，並被許多劇院封殺。更慘的是，觀眾們對這部影片並不買帳。

為此，雷電華公司在這部影片上虧損了至少15萬美元。

票房上的慘敗和大V的封殺，成為終生籠罩在威爾斯頭頂上的陰影。

這讓威爾斯與好萊塢「製片人制度」的相愛相殺也拉開了帷幕。

愛就這一次，殺了一輩子

自此，威爾斯逐漸被限制製作周期並剝奪剪輯權。

被閹割的導演

奧遜·威爾斯的電影幾乎都是牆內開花牆外香。

每一次在美國的票房失利換來的卻是歐洲電影人對其電影藝術的高度評價。

他年少得志卻剛愎自用，這讓所謂的電影天才背負著現實的一次次重創。

這種極度撕裂的狀態，

一面使他愈加相信自身的創作價值而不斷求變求新，

另一面，現實又把他推向背離觀眾趣味的相反方向。

在如此境遇之下，威爾斯只能寄希望於製片人的投資來完成創作。

《安倍遜大族》電影海報

1942，威爾斯拍攝了另一部影片《安倍遜大族》。

雷電華在這部影片上注入了更多的投資，他們指望從這部影片上挽回之前的損失。

在影片幾次試映效果不佳之後，雷電華高層一怒之下剪掉了43分鐘的內容，銷毀被剪掉的底片並換上了個大團圓的結局。

事情總是不盡如人意，《安倍遜大族》依然票房凄慘。雷電華公司也因此賠的血本無歸，從此垮掉。

《陌生人》（1946）和《上海小姐》（1947）電影海報

之後的幾年，威爾斯也陸續拍攝了《陌生人》《上海小姐》等影片，但反響平平。也就驚悚片《陌生人》的票房稍有起色，成為威爾斯票房最高的一部作品。

拍攝這些作品期間，他仍被剪輯權的問題所困擾。

1947年，威爾斯被FBI當成共產主義者進行調查，並因此被列入好萊塢的黑名單。

於是，他離開美國前往歐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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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奧賽羅》中用這組鏡頭表現他知道自己錯殺妻子後的心理狀態

他花了三年時間在義大利拍攝了《奧賽羅》這部影片，最終在戛納斬獲最高獎。

在此期間，威爾斯不停接演各種片子，不停地當配角跑龍套，或者是做一些旁白配音工作，拚命賺錢供自己拍片。

而此後的三十年中，他終究沒能擺脫這樣的困境。

但正如特呂弗所說：威爾斯真正的悲劇在於，30年來他花了那麼多時間同權利無邊的製片人打交道，他們會請他抽雪茄，卻連一百英尺的膠片都捨不得給他。

1956年威爾斯回到美國。

在影片《歷劫佳人》的拍攝期間，威爾斯用自己的一切手段來與製片人搞好關係，以贏得拍攝周期和投資。但一切卻最終都毀在了剪輯階段。

好萊塢的製片人為了保障票房，聲稱要剪出讓觀眾看得懂的影片，而禁止奧遜·威爾斯進入剪輯室。

一個導演，失去對影片的剪輯權，這是多麼可笑又可悲的事情。

當看到自己的心血被剪輯得面目全非，怒不可遏的威爾斯立即起草一份長達58頁的備忘錄遞給當時的版權方環球高層，斥責環球對導演權力的踐踏，同時也指出應該如何剪輯才是最正確的，希望可以讓自己重新剪輯。但由於他之前的影片票房成績一塌糊塗，環球並沒有理睬他的請求。

這些內容直到1992年才被著名製片人Rick Schmidlin讀到，於是他請來好萊塢的頭牌音效師與剪輯師，著手《歷劫佳人》的修復與重剪，全新版《歷劫佳人》在1998年問世，時長111分鐘，被稱為「導演剪輯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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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歷劫佳人》一開始的3分鐘長鏡頭被稱為影史上最偉大長鏡頭之一。

但威爾斯心裡的這部影片究竟是什麼樣，我們已無從知曉。

奧，肥肥

晚年的威爾斯是個十足的大胖子。

他一頓飯能吃四個人的量，可以一口氣吃18個熱狗。

每次別人問他「吃了沒？」，他總回答：還餓著呢。

於是他的朋友們親切地稱他為肥肥～

威爾斯最胖的時候，有360斤！吼~夠改幾個你？

由於他太重了，幾乎難以行走，所以車是他最離不開的代步工具。但有一次，他被卡在自己的車裡無法動彈，最後只能把車切開才出來。

威爾斯雖胖，但他仍勇敢地在節目中扮演著「快樂的肥肥」。

曾經有導演調侃他：「就算你演個大胖子，你也得減減肥才行。」

減肥？節食肯定不行。

不讓吃還不要了威爾斯的命。

於是他想到了抽脂！！！

（健康減肥，請勿模仿！）

他曾不止一次諮詢醫生能不能用那個「胡佛電動吸塵器」（抽脂機器）把自己的脂肪一掃光，讓自己「咻」地一下瘦成閃電！

但整形醫生拒絕了，因為他真的有點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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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85年10月10日，威爾斯在參加了梅夫·格里芬的訪談《每日脫口秀》後，回到家中，心臟病突發，兩個小時之後便溘然長逝。

無法言喻的成就

時至今日，奧遜·威爾斯的《公民凱恩》仍被稱為電影史上最偉大的影片。

但他的成就遠不止《公民凱恩》。

他每一次電影語言的革新，都旨在揭示出「故事」的本質，並讓電影藝術進一步偏離戲劇，變成敘事多於演出。

安德烈·巴贊說：即使奧遜·威爾斯只拍了《公民凱恩》，他仍有資格在為電影史慶功的凱旋門上找個顯赫地位刻上他的名字。

儘管他在之後的每一部影片都被不同程度的干預破壞，但細觀之下，仍不失傑作。

奧遜·威爾斯的一生竭盡全力讓自己與好萊塢的模式相抗衡。

儘管他的才華足以支撐他的想法，但面對票房，他還是一次次敗下陣來。

這樣的所謂「失敗」縈繞他的終身，令人扼腕而嘆。

他不是敗給了好萊塢的製片人制度，也不是敗給票房的慘烈，而是「敗」給自己超前的才華和觀眾喜聞樂見的狗血。

後來者說，奧遜·威爾斯是一個用22世紀的思維拍攝影片的導演，但他的觀眾卻是20世紀的。

更可悲的是，時至今日，我們似乎仍在重蹈覆轍。

順便一提，在奧遜·威爾斯人生的最後15年間，他一直在為最後一部影片《風的另一側》來回奔波。但最終依然由於資金問題，這部作品至死也未能完成。許多人為這部影片做出了巨大的努力，終於在40多年之後的今年3月，Netflix公司宣布買下這部未完影片的版權，並出資完成影片的修復與製作。我們期待大師遺作終於有望重現天日。

幸與不幸

他終其一生都在創作。

對於一位創作者來說，

他得幸於年少成名，讓他有足夠的能力讓自己的創作得以成為現實；

他亦不幸於生不逢時，讓他實現的每一部創作多不為自己心之所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