遇人不淑都是自作多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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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月 你還沒有出現；

二月 你睡在隔壁

遇見你之前，我就像一棵純潔的豆芽菜。懵懵懂懂，不修邊幅，像假小子。

遇見你之後，我開始患得患始，性情分裂。就像現在正值深冬，又干又冷，我被這該死的天氣折磨得皮膚過敏，臉上都是一塊一塊的紅斑。可你發來簡訊說來了長沙，我就立馬狗腿地回復「我去接你」。

然後，我就這麼頂著一張乾躁蛻皮即將開裂的臉，身殘志堅地去了。

高端洋氣上檔次的機場里，我像旅行社的導遊，戴著墨鏡，圍巾遮住臉，舉著一塊牌子，上面寫著「歡迎許一空降長沙。」

你拖著熒光色的行李箱，緩緩從電梯里走出來，灰色的運動外套里一件深V衫，那隱約的胸部線條和脖頸總是將我迷得七葷八素。

你還是那個可口的少年。我沖你搖了搖手中的牌子，你臉色似乎變了變，但隨即掛上微笑向我走來，一把攬過我，「蘇敏，你怎麼把自己整得像難民似的。」

我確實窮苦得像難民。銀行卡里的生活費還剩下兩百塊，即使這樣，我依然拉著你從機場打車到市內找酒店。

連鎖酒店怕你覺得low；家庭客棧太偏僻。最後定位在市中心的四星級。

埋單時我攔在你前面，我在錢包里翻找了半天，終於找到那張辦了半年都沒有用過的信用卡，「刷這張。」

你是我的男神，我的一個夢，我不忍心你來投奔我，卻住不好吃不好。

我想把最好的都給你，只要你想要，只要我能給。

送你進房間，你靠在門口壞笑，問：「要不要留下來？」

我愣了一下，明白了你話里的深意之後，臉開始紅起來。可我還是搖搖頭，然後逃走了。

你這麼美好，令我恨不得想撲倒，可是我又捨不得。

那個晚上，即使沒有躺在你身邊，但知道你也在這個城市，我睡得特別心安。

你來長沙的第十天，我的信用卡已經透支5000元。我壓力山大，只好開始旁敲側擊問你什麼時候回程。你溫柔地笑了笑，然後寵溺地摸摸我的頭，說：「我想留下來，不走了。其實在廣州我沒有朋友，一直很孤獨。」

你流露出流浪犬即將被主人遺棄前的委屈表情，我一下子就心軟了。你是知道的，你對於我的存在，像陽光、花瓣，珍貴又免費，現在你想離我近一點，我又有什麼理由不開心呢？

於是我鄭重地點了點頭。人一開心難免衝動，「轉校的費用我來幫你搞定。」

你深深地看了我一眼，然後笑著捏了捏我的臉。

三月 下起了大雨；

四月 薔薇遍地

我不知道這麼久以來你都怎麼看我。你偶爾拍拍我的頭，搭搭我的肩，捏捏我的臉，說越來越喜歡我了，我卻不敢往戀愛上想。

所以當你懷揣著我東拼西湊來的3000塊轉校費離開了，我也覺得合情合理。我只是接了更多兼職，白天站櫃檯，晚上發傳單，幾乎沒有時間兼顧學業。

但我的心底，始終都相信你會回來的。

果然，你還是回到了我身邊。在一個大雨滂沱的夜，你站在宿舍樓下，瑟瑟發抖，一聲一聲地打電話喊著我的名字。「蘇敏，蘇敏。」

宿舍阿姨怎麼趕你也不走。我受寵若驚，穿拖鞋撐著傘跑下樓差點滑一跤。

你真高啊，我幾乎將傘舉過頭頂，才將你納入傘里。

我沒有問你為什麼消失，又為何突然出現。你手伸過來就把我狠狠地攬過去。你身上像綠茶一般清雅的味道撲天蓋地，你吻住了我的唇，輾轉反側。

是夢嗎？為了這個夢，我願意付出任何代價啊。

我戀愛了。真想告訴全世界。我在你的身後，以崇拜者的身份守候了三年，現在你終於成為我的男友，有什麼比這個更勵志的呢？

因為這個，我便沒有追問那段時間你的去向，和不了了之的轉校事件。

你不能再住酒店，提議，「不如我們租個小房子吧，房子再小但也是個家。」溫暖濕潤的春天，陽光從香樟樹葉的縫隙里鑽出來，我靠在你的身上，輕輕地點了點頭。

其實你說什麼，我都會答應的。何況你還說，那將是我們的家。

學校三里外的小平房，我整整打掃了兩天，用舊床單做成桌布鋪在飯桌上，沙發是用塞滿書籍的厚紙箱拼好再鋪上坐墊，老舊的燈泡用蕾絲邊裝飾過，開燈之後，牆上地面都會印上淺淺的花紋。

我給你買了實木床和床墊。

晚上你來參觀，我如臨大敵，真怕你不滿意。還好你負手轉了一圈，咂了咂嘴說：「還行。」

我絞著衣角的手指鬆開了。這裡月租四百，是我能負擔的最合適的價位。為此，我需要再給一個12歲的小女孩輔導英文，每周兩天。

五月

我們對面坐著 猶如夢中

我總是很忙，你總是在家裡等我。等不及的時候，也會從枕頭下翻出一些錢，一出去就是一整天。你的iphone5經常有簡訊提示音，接電話時也會躲進洗手間。我隱隱不安，卻也不敢多問。

直到有一天，輔導課上完，我坐末班車回家，在公車站看到你。

你拉著一個女人說：「先別走，再給我一點吧。」

那個女人又老又俗氣，打開錢包掏出一把，甩到了你的臉上。而驕傲挑剔不可一世的你，卻彎下了腰，一張一張地去撿。

我心裡覺得難過，眼淚就這麼流了下來。我不知道為什麼我那麼珍視的人，卻站在這裡，被一個陌生又醜陋的人侮辱。

我沖了過去，抓過你的手，沖你吼：「別要她的髒錢。你是缺錢嗎？找我拿。」然後我把今晚家教的五百塊從口袋裡掏出來，它們皺巴巴的，我全都塞進你手裡。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我撞破了你的不堪，你突然像只憤怒的豎起了毛髮的獅子，把我塞到你手裡的紙幣甩向我。「誰稀罕你這點零錢！」

然後你撿起掉落在地上厚厚的一疊。「看見了沒有？我需要的是這些，這麼多，還不夠！」

我以為你會把厚厚的紙幣塞進懷裡，你卻沒有，你把它們全部撒了回去，對著老女人。

七月

悲喜交加

我開始想方設法聯繫你的好友，沈恬。然後，我發現其實原來我並不了解你，甚至並不認識你。

原來你當年高考失利便沒有繼續念書。你來長沙只是因為這裡有一個傻瓜，她願意想方設法地養著你。

你跟任何人戀愛都是明碼標價，逛街五百吃飯一千。你有你的拜金女神，她負責揮金如土，你負責騙財供奉。你在她面前裝成經常出差的富二代。同學都躲著你，遠遠的。

失蹤的那段時間，你拿著我東拼西湊的三千塊，和她去了麗江遊山玩水。身無分文後來到我身邊演了一場苦情戲，我便連問也問不出口了。

你了解我，像一個武林高手，知道我所有的罩門。

那樣一個夜晚，我躺在客廳地的板上，看著窗外的一切。月亮大得出奇，像一張荒誕的笑臉，掛著嘲弄俯瞰這一切。

第二天清晨，我鼓起勇氣去敲你的房門。可空蕩的房間除了那張床獨零零，就只剩滿屋的煙蒂。

我拾起一根，聞了聞，莫名奇妙笑出了聲——我為你放下所有防備，而你連香煙都抽520，卻從來沒有跟我說過一句我愛你。

八月 瓶中水 天上雲；

九月和十月 是兩隻眼睛裝滿海水

你真像鑽進指間的那根刺，我想拔掉，它便讓我疼得欲仙欲死。我若置之不理它便腫脹發炎宣告主權。

於是我買了去廣州綠皮硬座的車票。我滿懷期望，彷彿旅程的另一端就連接著答案。

沈恬等在出口處舉著「歡迎蘇敏」的牌子。我們秘謀一場約見，也秘謀著一場拆穿。

上午九點，你驅車前往華僑新村，靜靜地在樓下等二十分鐘，之後從別墅出來一個女生，你體貼地為她開車門。

你們在北京路甜品店點了多芒西米露；黑漆漆的電影院，你小心翼翼湊過去，親吻了她的臉；女裝店，她拿著當季最新款到櫃檯，你從錢包掏出了粉紅的一沓鈔票；晚上，你送女生回家，把車油加滿，然後去租車公司辦理續租。

我從未想過你演技如此之精湛，一邊飾演著我的男神，大學在讀經濟窘迫，改頭換面又可以飾演有車有房精英男。沈恬給了我當頭棒喝：能遇人不淑都是自作多情。

我沒有甩你耳光，只是給你的小女友寄了一封信。信封里是一張你吻我的照片，八卦室友的興起偷拍，成了你偷腥的鐵證。

從廣州回來，我在學校門前的小診所做了個手術之後，身體便很不好。沈恬有時候會提著水果坐高鐵來看我。我看著他穿著穿V衫笑得有些痞的時候，會想起你。

這樣的關係也好，雖不熱烈，但是格外安全。

你被送進監獄，她找了別的金主。彈指一揮間，我們四個人的21歲統統變了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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