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察老王：帶犯人到醫院急診沒想到還敢這樣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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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與老王相識，源於一次罪犯急診。那是仲夏的一個子夜，老王正在盯著監控屏幕，突然有人報告說柴勇（化名）哮喘病犯，情況嚴重。經領導批准，柴勇被緊急送往市人民醫院急診。前往看押的，就有我和老王。

老王50多歲，快到退休的年齡，還在監區一線做管教，白天日常工作該幹得干，之後夜間值班該值當值。看押罪犯想著是一件清閑的工作，不就是坐在那裡看著他們幹活生產不逃跑嗎？其實不然。值班期間，罪犯吃飯打水得帶著，家屬會見得看著，有病就醫得領著，生產秩序得管著，打架鬧事得防著，要是運氣不好碰上罪犯發了急病重症，那就忙的更是不可開交了。哪件事都不能馬虎，若一不留神出了事故，那責任可大了去。所以說，工作累，有時候不是事累，而是心累。即便如此，年過五旬的老王工作乾的還是兢兢業業。

斜躺在醫院的病床上，柴勇呼吸急促，上氣不接下氣，額頭上滲透出密集的汗珠。或許是痛苦難以忍受，他身不由己地喊出「疼」、「不行了」之類的話。他一會兒蜷縮著，一會兒翻滾著，將乾淨整潔的白色床單搞的一塌糊塗。 一旁的老王，看著20出頭的小夥子被病痛折磨成這個樣子，也是干著急，除了說一些醫生正在處理，堅持一下，很快就會好的之類的安慰話，似乎也沒有什麼辦法。

急診科醫生作了檢查，開了葯。護士忙著扎針，輸水。老王一會兒問醫生，一會兒問護士，極想知道這哮喘的嚴重究竟能不能快些緩解，或有沒有風險，那種關切，極容易讓人誤以為躺在床上痛苦不堪的不是一名罪犯，而是自己的孩子。

急診室還有其他病人。醫生和護士也要處理。我們幾個跟老王一起，坐在柴勇旁邊空閑的病床或椅子上。柴勇表情痛苦，可我們有心無力。

他還在不停地喊疼，醫生告誡少說話，勻呼吸，可緩解病痛。他根本沒有聽進醫生的話，依然一個勁兒地喊疼。那時，我覺得，他的表現，有些誇張。我們不敢掉以輕心，不得不防範他假戲真做伺機脫逃，以免疏忽大意釀成極端事故，因此，之於護士讓我們病室外邊等候的告訴，誰也沒有理會。

老王靠近柴勇的床邊，輕聲細語地對他說，別亂喊疼了，要聽醫生的，少說話，剛輸上液體，不會一下子就好了，呼吸科的醫生都來會診過了，一會兒就沒事了等等。說這些話，老王一點兒不像一個警察，倒是像極了幼兒園裡的阿姨。

柴勇繼續在病床上翻騰，不停地喊疼，喘的是上氣不接下氣，豆大的汗珠在額頭上直往外冒。 老王左右看了看，找到正在忙碌的護士，向她要了些衛生紙，然後，仔細地疊整齊，走到病床前，弓著腰，輕輕地擦去柴勇額頭上密集的汗珠，一邊擦還一邊不緊不慢地說些叮囑的話。

從子夜一點到凌晨5點，每個人都熬得疲憊不堪。窗外，天已大亮。雖然瞌睡困頓，但我始終不敢坐在走廊的長椅上打個盹兒，於是，只能從走廊到病房來回不停地踱步。

當我再次進去的時候，正好碰見老王附到柴勇的面前，問小便不小便。他的話很輕，但我還是聽到了。多次外診，像老王貼心到如此程度地關照生病的罪犯，真是從未見過。老王很想省，問護士有沒有閑置的便壺。護士說沒有，不過可以到小賣部去買。

一會兒功夫，老王買了回來。我想，將便壺給了罪犯讓他自己解決就算是仁至義盡了，可是，沒想到，老王竟然將便壺放在床上，幫著柴勇脫衣褲，然後手持便壺直到柴勇完事。之後，他收起便壺，蓋好蓋子，又拿到外邊廁所倒掉，洗乾淨，裝進一個塑料袋裡，說是備下次用。那時，我真想用相機做一定格的特寫——即便是自己的親兒子，也並非所有的父親都能做得出這般認真而周全的伺候！何況老王只是他非親非故的管教警察！

朝陽的光芒穿過窗外的枝葉射進病房，在柴勇折騰成亂七八糟的病床上形成斑駁的影。經輸水、霧化等處理，柴勇的哮喘癥狀有了明顯的緩解。他不再喊疼，也不再冒汗，精神好了許多，看上去跟什麼都沒有發生過一樣。同事到街上買了早點，我只要了杯豆漿。老王拿著裝有兩個未動的包子的食品袋對柴勇說，這是你的，完事你吃。他朝老王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說：

「我不吃。」

我對老王說，你看，對他那麼好，他也不領情。

老王笑了笑，啥也沒說。一道明媚的陽光射到他頭頂的警徽上，刺眼。

「好了，回家。」 老王說話，跟對自己的兒子說一樣。

臨行，老王將使用過的霧化器用塑料袋裝了起來，囑咐柴勇保存好，萬一以後再犯病可以用得著。柴勇腳上的腳鐐摩擦地面發出的聲響，在長長的走廊里回蕩幽遠，引得過往的病患家屬不約而同地將目光聚在警察看押的柴勇身上。或許，他因罪孽而心底羞愧，或許，他因懲罰而自感救贖。但不論如何，他畢竟緩過來了，恢復的跟沒事兒人一樣，這使得我們直面突發事件的心理負重頃刻釋放。

回去的路上，車內一片靜寂。老王看了眼窗外，驕陽似火。他沒有作聲，只目視前方，放任花白而稀疏的頭髮被衝進車窗的風吹成凌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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