湯禎兆：從《晝顏》到《緊急審訊室2》，她坐穩了日劇大媽掌門人

文史 07-07

文 |湯禎兆

在芸芸一眾日劇當紅一線編劇中，其實或多或少均已有分工定位的流向，如野島伸司乃暗黑之王、游川和彥是異常倫理高手、宮藤官九郎永遠不按牌理出牌、金城一紀為反建制先鋒、古澤良太的無敵「嘴炮」，乃至坂元裕二的飲食比喻劇場等，全都旗幟鮮明地各據一方各有忠實的支持者。

▍女性編劇的堅持

好了，那麼女性編劇又如何呢？首先，不得不承認，在日本的影視圈中，幕後關鍵崗位上的女性比例仍處偏低水平，某程度而言仍不脫「封建」特色，以監製及導演等崗位為例，女性代表可謂鳳毛麟角。唯一較多女性參與的重要角色，肯定在編劇身上。

事實上，在千禧年代的轉折之交，日劇界曾颳起一陣日劇女編當道的風雲歲月——青柳祐美子、大石靜、小松江里子、信本敦子、高橋留美、中園美保、北川悅吏子及本文的主角井上由美子等，均屬獨當一面的新銳寫手，為日劇注入一浪接一浪的新視點及風氣。

不過由衷而言，持續下來的後勁委實因人而異，當然仍有不少在日劇最前線打拚且迭創佳績，大石靜2016年的《賣房子的女人》（北川景子主演）就是口碑及收視雙贏的傑作。可是慢慢淡出的也大有人在，或許誠如井上由美子所言，她曾自言編劇乃極為孤獨的工作，在生產作品的過程中，其實有九成時間都是在孤獨的狀態下進行。而若要經年累月地干下來，除了才能之外，首要條件就是要耐得住孤獨云云。

當然，能出此言的井上由美子，肯定就是一眾女性編劇中的倖存表表者。由1991年出道的《昔日的殺人》開始，直至今季平均收視在10%以上，仍深受觀眾歡迎的《緊急審訊室２》為止，她的作品從來沒有離開過大眾的視線，同時也獲獎無數。內地觀眾熱衷的《晝顏》（2014）以及港台追捧的《白色巨塔》（2003），全都出自她的手筆。

而我更喜歡她的職人心曲，她曾表白認為自己不是也不想成為藝術家，個人目標是「職人」身分的編劇，一切從回應現實需要的角度出發。她入行時正是「潮流劇」的王道年代（1996年的《悠長假期》標誌了高峰頂端），卻直承那並非自己的心頭好，但直言自己的原則就是來者不拒，能夠寫的一定接下來，因為深信透過「量」的操練，一定可以令「質」有所提升。

此所以近二十年的日劇起伏風潮中，她從來沒有寸步偏離，如「職場劇」大盛之時，我記憶猶深的是她在1998年一口氣寫成《閃亮的人生》（女性監察醫生）、《小報急先鋒》（女記者）及《危險關係》（女刑警），那時候已令我對她的創作力另眼相看，也可看出身上的變色龍本色——無論時代怎樣變化，井上由美子均會貼近時代脈搏，從而去打拚下去。

▍大媽代言人

到了近十年，井上由美子隨著人生經歷及時代風向的轉變，逐漸已成為日劇界中的大媽代言人——專為媽媽、人妻、媳婦及雙職女性等不同角色的變奏來發聲，在內地成為焦點話題的《晝顏》，正是由人妻角度出發的近年話題作。而《晝顏》成功引起關注，也因為井上由美子能捕捉時代變化的背景，令到人妻不倫的故事更具生活氣息。

首先，正如坂爪真吾在《率先河的不倫學——作為「社會問題」的思考》所云中，因為當代日本社會已成為SNS主導的年代，因此「不倫天堂」的條件已充分具備。加上正如本橋信宏在《人妻的偷情》對「什麼樣的人情會偷情？」的分析，當中指出的數項特質，其實均適合套用在《晝顏》的兩名人妻女主角紗和及利佳子身上。他指出對沒有變化的每一天感到沒趣的人妻，對在外面被男人搭訕時多沒有防備（利佳子的丈夫只視她為人偶，令她不斷在外尋找複數的男性以性生活刺激自己）；而與丈夫之間的性已變得形式化的人妻，也難以抗拒新刺激（紗和與丈夫早已沒有性生活）；而人妻也傾向社經地位較弱的男性，令他們在自己身上得到精神上的撫慰（紗和的外遇對象北野，他的妻子乃里子是女強人，他在家中是小男人一名）。由此可見，井上由美子的劇本確實與時代脈搏緊密扣連。

《晝顏》劇照

只不過若從日本本土的流向出發，看來日劇觀眾仍是對雙職主婦的角色身份更關心。2016年松島菜菜子主演的《營業部長吉良奈津子》及上文提及由天海祐希主演的《緊急審訊室２》等，都是以職業婦女與孩子媽媽的矛盾衝突作為劇集的線索之一，而對前者來說更是主線所在，連結起2013年的《婆媳大鬥法》，就更加清楚時代的關注重要所在。

由衷而言，我認為井上由美子近年的代表作，一定為《緊急審訊室》（2014）及現在放映中的《緊急審訊室２》，天海祐希飾演的真壁有希子，應是井上由美子心目中的理想典型。

她一方面融匯了承接了「職場劇」而來的專業工作身份，令觀眾有所憧憬及嚮往。但與此同時，她又處於各種世間定見中的矛盾衝突焦點中。她既是一眾夥伴口中的「大媽」，但同樣是各方不斷利用的「美女刑警」（上司故意找她出鏡為「緊急審訊室」作宣傳，她被人稱讚時也有飄飄然的反應）。同時與兩名子女一直在互相學習，她也在作為媽媽的身份上努力「成長」，如對次子隱瞞亡夫之死的因由，到後來明白要尊重孩子的知情權等等，都是非常貼心的角色衝突描寫。而當中最明白精確的，就是井上由美子對「大媽」稱謂的自省——那本來是一眾「大叔」伙伙對她的揶揄，後來卻成為了牢不可破的團隊默契連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