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靈台散文】百善之先北寺塔（蘇州散記之二）

百善之先北寺塔

安 傑

人人都說江南好，遊人只合江南老。江南有甲天下的園林，而蘇州的園林又甲於江南。去蘇州，園林是必須去看的。

蘇州園林的代表拙政園，是我此行的目的地。

拙政園初為唐代詩人陸龜蒙的住宅，明代弘治進士、嘉靖年間御史王獻臣仕途失意歸隱蘇州後將其買下，聘著名畫家、吳門畫派的代表人物文徵明參與設計藍圖，歷時十六年建成，並以西晉大文豪潘岳《閑居賦》文意取園名，暗喻把澆園種菜作為自己這樣的拙者的政事。四百多年來，拙政園幾易其主，曾一分為三，園名各異，或為私園，或為官府，或散為民居，直到上個世紀五十年代，才完璧合一，恢復初名「拙政園」。

馬頭牆高過樓閣水榭、長廊隱藏於百年古樹中。有湖泊環繞花木奇石，有老匾、水車、碾台、古井、名人字畫，千年守候。在這裡，我深切感受到葉聖陶先生《蘇州園林》的描述：「蘇州園林在每一個角落都注意圖畫美。階砌旁邊栽幾叢書帶草。牆上蔓延著爬山虎或者薔薇木香。如果開窗正對著白色牆壁，太單調了，給補上幾竿竹子或幾棵芭蕉。諸如此類，無非要遊覽者即使就極小範圍的局部看，也能得到美的享受」。

我們的導遊小姐是一位美麗的當地小妹，典型的江南美女，用頗有吳儂軟語特色的普通話介紹，當年文徵明設計拙政園時，在園內曾設計過一座塔，後來由於園主王獻臣經費拮据，沒能建成。文徵明於是在園的一角增添了一道迴廊、幾叢奇花，經過巧妙掩映，使人來此無不恍然覺得臨近的報恩寺中的北塔就在拙政園。文徵明這種園外借景的手法實在匠心獨運、高明過人，而塔、園渾為一體，相得益彰，更加吸引了四方遊客。

一席話，令我心頭狂喜：我恰恰是早已知道北塔的，這當然值得我驕傲了！

北塔寺又叫報恩寺，是東吳大帝孫權所建。孫權至孝，在蘇州築四瑞堂紀念母親不算，又建起這座報恩寺，緬懷他的奶娘陳氏。蘇州經濟發展速度連年穩居江蘇首位，城市建設更是日新月異，但她典雅、古樸的園林城市風貌卻風采依舊，絲毫不曾被摩天大樓鋼鐵水泥的叢林所淹沒，究其原因，據說就與北塔有關。

只是，沒有想到，我沒去報恩寺看塔，塔倒先撞到我懷裡來。於是出拙政園，到報恩寺。

寺前一座高大巍峨的牌坊門，上有原中國佛教協會會長趙朴初所書「知恩報恩」四個大字，似乎在告訴後人，一代英傑孫權倘若不是以孝義安身立命，他也不會成就如斯偉業，更不會名標青史。報恩寺塔始建於南朝梁武帝時代，原有十一層，後遭毀壞，南宋紹興二十三年復建，在元、明、清各代均有修繕，基本保持了宋塔的原貌，就是如今遊人來報恩寺所見到的這一座。報恩寺塔八面九級，高七十六米，是蘇州重要的標誌性古建築。古塔由於結構謹嚴，構建堅固，把全塔渾然築成一個整體，所以自南宋至今，歷經風雨和戰火，塔身安然無恙，素有「蘇州諸塔之冠」、「江南第一塔」等美譽。塔前有玉雕九龍壁，塔後有清凈大殿，塔的旁邊，有不染塵觀音殿、古銅佛殿及藏經閣等明清寺廟殿堂，加上院里綠樹成蔭，假山林立，小橋流水，湖光山色，為北塔構築了相得益彰、和諧協調的文化生態，使北塔成為每個來蘇州的人都想虔誠探訪的地方。仰觀北塔之秀麗，俯聽檐下銅鈴叮噹，給人一種超凡脫俗之感。

我來得有幸，恰逢幾位有道高僧在做法事，大殿中香煙繚繞、佛號聲聲，虔誠的遊客在低頭膜拜。邁步登上塔頂極目四望，蘇州城差不多盡收眼底，其秀美的江南風光，讓人陶醉。導遊小姐介紹說，報恩寺原本沒有塔，大約在南朝時代，因太湖連年泛濫，蘇州水災不斷，一位有道高僧四方化緣，籌資建起了這座塔，用以鎮壓水患。說來也怪，自塔建起，蘇州竟然再也沒有發生過一次水災，蘇州人對這座塔敬若神明，視為鎮城之寶。蘇州市政府規定，當代建築高度一律不得超過報恩寺塔，蘇州園林城市的風采由此而保存得完好無缺。這個故事，讓遊客更加為之讚歎。

當然，故事只不過是個美麗的故事罷了。

究其實質，蘇州之所以不會遭受水災之苦，完全在於她獨特的水鄉環境，城內大小河流星羅棋布相互溝通，一旦遇有水患，早被她的河流把洪水帶走。但淳樸的蘇州人卻寧願相信這個傳說，多年來一直賦予北塔最高的禮遇。一座塔，竟然影響了一個有兩千五百多年歷史的古城，這在古今中外恐怕都是絕無僅有吧？

仰望北塔，北塔肅穆恢弘，無語而立。那位南朝高僧選中報恩寺建塔，其中必有深意吧？百善孝為先，孝道存，諸惡除，所以連那水災也不能入侵了。孝道是一切事物之本，由對父母的孝生髮出的對親友的愛、對國家民族的忠、對蒼生百姓的仁，構成了中華文化的基本內涵。在如今這個社會轉型之際，許多倫理秩序都面臨重建，孝道也開始被一些人漠視。也許，登一登北塔，會對人有所補益吧？

作者簡介：安傑，曾在《散文》《陽光》《四川文學》《短篇小說》《佛山文藝》等媒體發表作品。著有長篇小說2部，人物傳記1部，中短篇小說和散文若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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