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前位置:
首頁 > 最新 > 岩泉:石匠韌皮叔

岩泉:石匠韌皮叔

作者簡介:

岩泉(本名袁大水),中國詩歌學會會員,中國散文學會會員,中國環境文化促進會會員,作協江西分會會員,曲協江西分會會員,江西省雜文學會理事,江西省微型小說學會理事,撫州市作家協會副主席。

小說天地:

韌皮叔本姓方,大名祖光。因為他生性韌頑說話辦事常常出格,平時又愛開個粗俗的玩笑,那笑話說出口能臊得人起雞皮疙瘩。所以人們就叫他韌皮仔,也有不人叫他韌皮叔。

韌皮叔從小跟人學做石匠,手藝倒也過得去。方圓十里八村的石工活基本上是他給包攬了。砌牆、打灶、磊豬圈;築渠、鋪圳、結廟宇等樣樣都還拿得出手。

韌皮叔不喝酒,也不抽煙,他說喝酒亂神,抽煙敗性。很喜歡武功,愛耍幾路拳腳。年輕時功夫了得,沒幾個人是他的對手。所以,人家又叫他韌皮打師。

早年因為家貧沒讀過書,但卻練就一副好記性。別人教他學什麼東西,只要你說上兩遍,他聽兩次看幾眼,就能跟烙鐵烙過一樣銘刻在心。比如民間妙方、方術雜藝、天文地理等等都學了一點兒。

他還有一個嗜好,那就是造銃,打獵。他的槍法雖不敢說百步穿楊卻也彈無虛發。按他自己的話說:「我這也是苦練出來的」。可不,別人只能瞄準靜態的目標,而他偏追蹤飛跑的獵物。

因為他有一身的本事,所以不僅養家糊口足足有餘,而且還在鄉下建了一座很大的磚木結構的房子,後來他兒子又在縣城買了一套商品房;也正是因為他什麼都懂得一點兒,才給自己惹來不少的麻煩,也製造出許多的傳奇故事……

給自己算命

他常常喜歡在人前吹噓,說他算命是如何如何地準確無誤,只要報上你的生辰八字,他就能卜算出你的吉、凶、禍、福。

那年,他剛從看守所里出來,竟然就好了瘡疤忘了疼,又在別人面前說自己如何如何能掐會算。於是有人揶揄地問他:「韌皮叔,你可能不知道自己的生辰八字吧?」他莫名其妙睨了那人一眼說:「你開什麼玩笑?我怎麼會不知道自己的生辰八字」。那人又說:「既然知道,那你為什麼不給自己算一卦?」他不服地說:「廢話,我能不給自己算?我常給自己算……」那人「啊!」了一聲說道:「既然常給自己算,可為什麼就沒算出自己命里會有牢獄之災呢?」

聽了這話他並不覺得尬尷,而是深有感觸地說道:「誰說我算不準?我早就算到了,而只是躲不過而已。」

為了證實他確實能掐會算,還列舉了一個實實在在的,並且還能說出當時的證人(也就是他老婆)在場的一個例子。他常舉那個例子佐證說:「那年春天的一個上午,鄰村的一個熟人請我去給他磊豬圈,無論他怎麼請?我就是不去;因為,前一天晚上我跟自己算了一卦,算到第二天早上要破財,『不宜出門』。所以,我就這樣一直在家待著……

「眼看著到了傍晚,心想,這一天總算平安無事過去了。可就在這時,別人的一頭牛拱開了我家的菜園門闖了進去,踐踏了我剛播下去的菜籽種。我大聲喝斥:『瘟打的牛,你快給我滾出去!』可是那牛無動於衷。用竹梢使勁兒打它它也不走,氣得我從自家廚房裡摸起一把柴刀,老遠扔了過去。嘿!沒想到,不偏不倚竟砸在了它的一隻角上,當時就把那隻牛角給砸斷了。

「牛的主人跑來我家,非要我賠他的牛角不可。我說誰叫你的牛破了我的園門還踩了我的菜籽種。就這樣拉拉扯扯互不相讓,還差點要打了起來。最後經村裡人調解,硬是要我賠了他四百元錢,才算了結了這事,」停了一會兒接著說,「我本想躲過這一劫,可就是躲不過,這就叫『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不信,你去問我老婆。

「有幾次我老婆在場,一聽到我又說算命的事,她就來氣說『算算算,算你個鬼呀!算得到,躲不掉』」 說著他沉思了一會兒,嘴裡發出「噝,噝,噝」的聲音——「忘了叫什麼來著……啊!對了,叫『在劫難逃』」 這事他說得有鼻子有眼的,由不得你不信。

裝銃打老鼠

韌皮叔平生最討厭老鼠,他常到野外去打獵,若是空手而歸,在路上碰見了老鼠也決不放過,一銃射過去必死無疑。有時家裡的老鼠他也用銃射擊,牆壁上總留有鐵砂的彈痕。他老婆常擔憂地提醒他:「你老是這樣子干,總有一天會出事的。對幾隻老鼠要那樣不共戴天幹什麼?」。他總瞪著眼說:「我就討厭那種鼠頭鼠腦的東西,只要一見著它我心就煩,恨不能把全天下的老鼠都統統消滅掉!」 至於他幾時與老鼠結的怨仇,沒人知道?

可是,那些討厭的老鼠,並不會因為你的憎恨,它就銷聲匿跡。有一段時間,他家裡的老鼠忒多。用鋏子,用鼠毒強也管不了幾天。特別是樓上,跟跑馬場似的熱鬧。尤其是到了晚上,那更是攪得人不得安生。好幾個晚上,他端著裝好火藥和鐵砂的銃守在樓門口,誓與老鼠一決雌雄。可是那精靈般的東西比人更警覺,鼠頭一探賊眼溜溜,你剛舉起銃它便無影無蹤了,能把人氣得咬斷舌頭。韌皮叔心中暗暗發誓:「我就不相信,治不了你!」

一天下午,他瞞著老婆和他的兒子,在樓上裝了一把設有機關的銃,在老鼠出沒的地方撒了些用油炒好的大米,還用釘子把一塊肉皮釘在銃口前方的樓板上,然後在肉皮中間拴著一根細細的尼龍絲線,另一端系在控制銃的扳機上,只要老鼠稍微一動那塊肉皮,機關就會一觸即發,保證彈無虛發。為了安全起見,還在銃口前面放了一塊厚厚的木板,防止鐵砂子射擊出去誤傷了人,儘管韌皮叔想做到「萬無」,可還是招來了「一失」。

因為兒子不知道樓上裝有獵銃,收工回家後匆匆把農具往樓上撂,一彎腰就觸到了那塊肉皮,「嘭!」的一聲,如五雷轟頂。霎那間臉上血流如注,撕心裂肺地聲聲叫喊著:「哎啊!哎啊!疼啊」。

韌皮叔因為昨天晚上又守了大半夜的老鼠沒睡好。所以,剛把銃裝好了他也就迷迷糊糊地躺在廳堂的椅子上進入了夢鄉。突然間銃響了,接著又聽見兒子喊叫:「哎啊!哎啊!疼啊……」的悲嘁聲,他猛地起身就往樓上沖,只見兒子雙手捂著臉疼得在樓板上打滾。他掰開兒子的手一看——只見左邊的臉頰上幾個小洞還在汩汩地往外冒著血水,頓時慌了神:「這可怎麼辦?這可怎麼辦?」與此同時,韌皮叔的老婆也從菜園子里聽到銃響和哭叫聲追了上來,「我說了會出事的,可是你不信,這下你該信了吧!」附近的村民也聞訊趕了過來。有人提醒:「還不趕緊叫人幫忙抬到古城醫院去做手術」。

經檢查,還好,沒傷著致命的部位,只有三、四粒鐵砂子僅從面部表皮上穿過去,有一粒鐵砂嵌入顴骨間一時還不好取出來,至今仍留在裡面,隨便用手一揉,就會在皮層下滾滾動。僥倖的是,韌皮叔當時在銃里裝的火藥很少,殺傷力比較小,因為畢竟是對付並不強大的老鼠,若是用來打山羊的,那後果可就不堪設想了。

兒子沒在醫院住幾天就出院了,別人問他,為什麼不把那粒鐵砂取出來?他開玩笑地對人說:「算了,又不礙事。我懶得把它取出來,就當是我父親留給我的『遺產』吧」

自造銀腰帶

韌皮叔自以為懂得那麼一點天干地支,常說一些「夜觀天相」之神秘莫測的話,又喜歡給人家看個風水。特別是村裡的人建造新房選址時,只要是他在場,就非得煞有介事地搖頭晃腦指指點點,也不管人家高興不高興?

他自己鄉下那座房子的風水寶地,就是他這個「地師」親自勘測選定的,按照他的見解:那地方可是「座北朝南,背靠群峰。人丁昌盛,世代繁榮。」他也常跟人說,這地勢好是好,美中不足就是還缺水。因為俗話說:「山管人丁水管財」,得想個辦法引水繞房轉,自造一條「銀腰帶」。

好在山裡並不缺水,他請來了好幾個鄉親做幫工,從後山開出一條水溝直通他的屋基。根據他的設想——繞著房屋挖一條暗溝,讓山泉在溝里循環流通形成一條「銀腰帶」。別人問他:「為什麼不讓水在上面流?」他說:「這,你們就不懂了吧,俗話說『財不外露』知道嗎?」

其實,當時就有人懷疑他的這種水灌宅基地的愚蠢做法。可是,這是他自己的房子,別人管不著;再說,在這不大不小的村子裡他可是個首富。農村有句俗話叫做「窮人話不靈,破廟神不靈」。有錢人說的話,比沒有錢的人說的話,更有威望和影響力。(就像有些地方的人,儘管他能講一口流利的普通話,但還是樂意捲起舌頭跟富裕了的廣東人說客家話一樣的道理。)

果然,沒過幾年韌皮叔鄉下的那棟房子,靠山腳下也就是引水進口的那個位置傾斜得利害,而且外向的牆體都裂開了好幾道縫。如今這房屋給了他在鄉下的兒子住,為了安全,採取了一些補救措施,比如用竹子和木頭在四周頂撐著,還繞了幾圈鋼絲纜。有人背地裡開玩笑地說,當年的「銀腰帶」,如今變成「繃帶」了。

坐牢八個月

不知是哪年?公安部根據國家有關法律法規下發通告:嚴禁任何單位和個人非法持有、製造、買賣、運輸、私藏、攜帶軍用槍、射擊運動槍、獵槍、火藥槍等防衛器械及其所有彈藥的有關規定。一時間鄉村的獵槍也都全部收繳上去了,可是韌皮叔不但存有獵槍而且還不時給別人製造土銃,這在當時可就犯了大忌。但是因為他這人沒文化又不懂政治而且很不敏感,壓根兒就不知道上面要收繳獵槍、火藥的事。

一天,當地公安派出所的兩名幹警把他找去鄉政府問話,別看他這人平時雖然大大咧咧,看上去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樣子。可是只要一見到吃公家飯的人找他,心裡就發怵,按他口頭禪說「君大於神」嘛。所以,公安派出所的兩名幹警剛一開口問話,他就跟竹筒倒豆子般倒了個底朝天。

幹警問他:「聽說你喜歡打獵?」「那還用說,我們那地方的人都知道。」又問:「據說你的槍法很准,別人打棲、你打飛,有這回事嗎?」 韌皮叔神氣地笑了笑說:「那都是我平時苦練出來的。」又問:「據說你的銃都是你自己製造的,對吧?」「那當然,俗話說『吃山管山,吃水管水嗎』自己製造的銃用起來順手。」 韌皮叔很得意地回答。幹警又問:「據說你還給別人製造獵銃,都給哪些人製造過獵銃還記得嗎」?韌皮叔想了想說:「哎呀!想不起來,大概有那麼十幾二十把吧?反正附近幾個村子裡的獵銃基本上都是我給造的,他們都說好用。」又問:「你自己一般用幾把銃?」「一般用兩把,也就是說打飛禽用短的,打走獸就得用長的。」「你能帶我們去你家,參觀參觀你的那兩把銃嗎?」幹警試探地問。 韌皮叔高興地答道:「可以,可以,我家那牆上長長短短掛著七把銃,誰看了都覺得威風。」

派出所的兩名幹警跟隨韌皮叔到了他家,一看果然名不虛傳。然後兩個幹警使了一下眼色說:「唉,老方,你能不能幫我們把你這七把銃挑到鄉政府去?讓大家都來看看,咱們的土銃製造專家,自己親手造的獵銃是多麼有威力!」 韌皮叔爽快地答道:「可以,可以,沒有問題。」突然又像是想起了什麼?於是說:「我想問一下二位首長,是不是國家要打仗了?需要人製造軍火,讓我這造土銃的鄉巴佬也出把力」。

聽了他這話,兩名幹警差點沒笑出聲來,另一位趕緊眨了一下眼隨機應道:「對,對,對,是準備打仗。全民皆兵解放台灣,正缺武器呢」。

說著說著就到了鄉政府,等韌皮叔把那一擔銃放好了之後,一位幹警拿著剛才的問話筆錄對他說:「請你在這上面簽『以上所說情況屬實』幾個字吧。」韌皮叔有些納悶地問:「怎麼,還要寫這些字?可是我只會寫自己的名字,而且寫得很難看。」那位幹警說:「沒關係,沒關係,只要是你自己寫的姓名就行。」

韌皮叔簽完了字,很禮貌地跟他們打招呼說:「兩位首長,這七把銃可得幫我好好保管喲,等他們參觀完了,過幾天我再來把它挑回去。」說著起身要走……

一位幹警攔住他,另一位幹警從腰間取出手銬說:「對不起,你不能走,請把手伸出來」,韌皮叔機械地伸出雙手。「咔嚓」一聲,似乎才醒過神兒來,問:「我犯了什麼法?」那位幹警抖了抖手中的《問話筆錄》說:「不都在這上面寫著的嗎?」「我又不認得字,哪知道那上面寫的是什麼?」他說。「上面所寫的,全是你剛才自己親口所講的,要不要我再給你念一遍?」 韌皮叔感到委屈地:「可那都是剛才你們兩位問我的呀?」一位幹警打斷他的話說:「這就對了,如果在我們還沒有問你之前,你就主動到鄉政府或派出所說出了這些,那就叫自首,可以寬大處理;可是今天,是我們找上你的門來,你才被動說出來,所以性質就不同了,知道嗎」?

在看守所里待了八個月,比他大半生所學到的東西還要多,但還是有些想不通,出來時常對人說:「我怎麼就弄不明白?他們要我說我就說,我說了就把我關起來;以後若是再遇到這樣的事情,我說,還是不說?」

擺攤亂行醫

韌皮叔如今年紀大了,再也干不動石匠活。可是他那閑不住的性子,不找點什麼事情乾乾,養養手,潤潤性,一天到晚閑著,非把他憋死不可。早年空閑的時候,他就會扛一把獵銃出門,從這個村子走到那個村子。一是為了順便覓些石匠活干,二是為了碰到什麼飛禽走獸獵幾隻回家打打牙祭。可如今耳朵也不機靈,眼睛也看不了多遠,手腳就更沒有以前那麼有力氣。別說如今家裡的銃被沒收了,就是有銃在手他也舉不起、瞄不準、追不上。因此,伴隨了他大半輩子打獵的嗜好,只能忍痛割愛了。

自打韌皮叔從石匠活崗位上退下來之後,就跟小兒子來到縣城住,家鄉人都羨慕地說他有福氣,才能到城裡去養老。然而,他最討厭的就是別人說他「養老」這兩個字,很生氣地對別人說:「養老,養老,越養越老;只有幹活才能養老。」可是,自己如今什麼活也幹不了啦,於是每天吃完飯之後就到大街上去遛達遛達。遛達來遛達去,他驚喜地發現街上有人擺地攤賣草藥兼看病。當時他幾乎興奮得像小孩子似的,走過去蹲下身來這裡翻翻,那兒瞧瞧,嘴裡不停地說:「嘿!這些柴蔸、樹根、草須、彎彎藤,全是我往年用過的中草藥……」

幾天後,他也從鄉下老家弄了幾筐子柴蔸、樹根、草須、彎彎藤來,找了一個街口,用編織袋墊到水泥地上,琳琅滿目擺得滿地都是,剛要對行人介紹他這些「靈丹妙藥」,吹噓自己能包醫百病的時候,正巧碰到工商、稅務、衛生、葯檢等聯合檢查組人員到街上檢查工作來了,有一位工作人員走過去對他說:「這位老師傅,你有行醫證?有營業執照?交稅了嗎?」

他壓根兒就沒聽說過這些對他來說都是新鮮名詞的話,所以一問三不知,一查三沒有。

但是,他畢竟是年逾古稀之人,什麼事情沒經歷過,所以他心裡很是不服。心說,你們真以為我是嚇大的,說句實在話,我連牢都坐過,還怕你們問這問那?於是理直氣壯地說:「他們能擺攤,我為什麼不能擺;他們能在街上賣葯,我為什麼就不能在街上賣葯?」

那些人見他年紀一大把,所以沒採取對待常人的那種「一嚇,二趕,三沒收」的粗魯辦法,而是很和氣地跟他解釋說:「老人家,他們在這擺地攤,是辦了手續的,如果你那天也手續齊全,我們也同樣讓你擺。」

可是,這位韌皮叔還強詞奪理地說:「我沒有手續,可是我有手藝。啥病我都能治,不信你們可以去我們那地方問一問,哪個不知道我會治風寒水濕、跌打扭傷、男女不孕、疑難雜症等等。因為,我是遠近聞名的韌皮打師。」

後來,從外地調來了一位分管文教衛生的副縣長,據說是他的老鄉,而且還沾一點親,因此他七吹八侃地還真弄到了一個行醫執照。從此,名正言順地在兒子的家裡開起了診所,這對於他來說,無疑是「英雄有了用武之地」。只是膽子太大了些,正如時下俗話說的「無知無畏」,他不但在家門口掛起行醫的招牌,而且還印製了幾百張「名片」,見人就給。有一天在街上碰巧正見著他,他很客氣地也給了我一張。真是不看不知道,一看嚇一跳。他那名片是雙面兒的,附頁上竟堂而皇之地印著那些他自吹自擂的「服務項目」和「醫療效果」。什麼「乙肝(二個月轉陰)、關節炎、類風濕關節炎、坐骨神經與腰痛、淋疤結核、前列腺炎、腰子痛、龜痛、失眠症、小兒夏季熱、皮膚性病、婦科、外科、男女不育症、燒傷、燙傷、蛇傷等疑難雜症。」、「風寒水濕,一星期痊癒」、「跌打扭傷,十天就好」、「男女不孕,三個月包治」、「疑難雜症,半月見效」,照他的吹法,那簡直就是扁鵲出世,華佗再生。只是明白人一看,就知道他那純粹是吹牛大王。

你別說,還真有人「慕名」而來,當然是那種因為久病而亂投醫的患者。我的親叔叔聽了我的大妹替他神吹海侃之後,竟然也從南昌趕來買他的草藥,一連服了三帖,非但沒把胃病治好,還治出了血,險些沒把老命都斷送在他手裡。

某村有一個後天性陽萎患者,吃了他制的所謂 「壯陽神威膠丸」之後,不但沒顯神威,甚至連原來的「陽」都被「葬」掉了,而且人瘦得都變了形。患者家裡人找到他算賬,經有關部門協調賠了人家幾千元錢,才了結了此事。

也許是人老了之後就特別容易健忘,前事未了後事又生,而且他這次麻煩惹大了。那天我到縣衛生局去找局長,因為他是我的好朋友,我找他有點事。沒想到在這兒碰到我這位「神醫」韌皮叔。他一見我,就兩眼發亮,像是遇到大救星似的說:「我真的能治白癲風,不信你問我這個侄子,他是我看著從小長大的,如今他也是縣裡的領導,他的話,你總應該相信吧。」

當時,我根本就不理解他此時說這話是什麼意思,因為我不知前因後果?我看了局長一眼,局長問我:「他真是你的叔叔嗎?」

我不能在這種場合駁他老人家的面子,於是趕緊附和著說:「是,他是我叔。」 局長說:「你怎麼從來沒跟我說過,你竟然會有這樣一位比華佗的醫術還要高明的醫生叔叔。」停了一會兒他接著說:「你看看他印製的這張『名片』(說著把名片遞給我,我又不好說早看過了),你知道他的牛皮吹得有多大嗎?他說他能在一個月之內治好很多有名的大醫院都治不了的白癲風。我鄉下的舅舅竟然信以為真,讓他治了不到一個星期,痛得在地上打滾。你說,他連我這個衛生局長的舅舅都敢騙,還有誰不敢騙!?」

這時候,我這位韌皮叔才知道把他找來談話的這位,原來是縣衛生局局長。於是,他忙不迭地說:「對不起,對不起,局長,我有眼不識泰山,」說著從口袋裡拿出一百塊錢給局長「我把這一百塊錢退還給你舅舅。」局長說:「我舅舅他說給了你一百八十塊錢。」 韌皮叔趕緊說:「不錯,是給了我一百八十塊錢,不過,這一百塊是我的葯錢,既然沒有治好病,那當然要退回葯錢。而那八十塊錢可是我給你舅算命的錢,算命是不會有假。」我和局長聽了他這話,真是哭笑不得,局長非常生氣地問他:「你到底是神?還是醫!?」

沒想到,我這位韌皮叔竟然毫不歉虛地答道:「都是,都是。」局長猛然從坐椅上立了起來,很嚴歷地對他說:「這麼說來,你既是神又是醫的大神醫啰!?」還沒等我這位韌皮叔反應過來,突然高八度地說:「你是一個騙子!連江湖郎中都不能算,你知道嗎?如果今天不是看在你這位侄兒的份上,完全可以把你送到看守所去!」

我趕緊打圓場說:「韌皮叔,你今後就不要再跟人看病了,因為你充其量只會弄些治跌打扭傷的柴柴草草,至於風寒水濕、男女不孕、疑難雜症等等,你根本就不懂。再說你耳朵不靈聽不清病人的訴說;你眼睛不亮,看不見病人的癥狀;你沒有文化,讀不懂醫學書,開不來藥方。然而,中醫講究的是:『望、聞、問、切』,可是,你根本沒辦法做到這些。因此,你不但看不好患者的病,還會把好人治出病來,甚至會弄出人命來。這麼大的年紀去坐牢,怕是再也出不來了,今天要不是人家局長大度,恐怕你現在就可能到號子里去了。」聽了我的這番話,他搭拉著腦袋走出局長辦公室……

他走後衛生局長問我:「他真是你的叔嗎?」我笑了笑說:「八杆子也打不著,毫無任何血緣關係。」局長不解地問:「那他為何一口一個『侄子,侄子』的叫你?」我說:「那是我很小的時候,他常在我們村做石匠活,有時就住在我家,對我父親總叫大哥,大哥的,所以我也就叫他叔叔啰。」 局長「啊!」一聲,說「是這樣賴來的大叔。」我又笑了笑說:「他這人有個特點,只要是他認得的,特別是在社會上有點名氣的人,都是他的『親戚』。年齡比他小的,統統都是他的『侄子』輩。還時不時地到處去張揚,炫耀:『某某副縣長是我的外孫,某某局長是我侄子,某某書記是我小舅子……』」

本期審稿:張學文

作品插圖:選自網路

往期作品回顧

喜歡這篇文章嗎?立刻分享出去讓更多人知道吧!

本站內容充實豐富,博大精深,小編精選每日熱門資訊,隨時更新,點擊「搶先收到最新資訊」瀏覽吧!


請您繼續閱讀更多來自 文學天空 的精彩文章:

TAG:文學天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