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我們的明天（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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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簡介】亦思淳，曾用筆名老六。只想把看到的、聽到的、觸動過內心的，用文字記錄下來，屬於你的、我的、他的故事。

【本文由作者授權發布】

「你來了？」亦思淳感覺到慕彥宇坐在了身邊，轉過頭看著他。

「嗯。我來了。」慕彥宇想，如果能來到亦思淳的生命中，然後停留，不再離去，那該多好。

「我還沒吃飯，待會兒我們吃點什麼？」

「劉叔家的清蒸蟹，如何？」

「好啊，我們買回去吃。」

「嗯。」

「家裡啤酒沒有了，再買一些。」

「好」

完全出乎慕彥宇的意料，他以為昨晚偶然的留宿會讓亦思淳說出一些絕情的話，然後拉開彼此的距離。可她並沒有！

「那我們分工，我去劉叔家，你去買啤酒，待會兒家裡見。」說著亦思淳從包里掏出一串鑰匙遞給慕彥宇，「小鑰匙是院子的，大鑰匙是裡面的，這是給你準備的，你留著。」

「嗯。那我去買啤酒了，你還要煙嗎？」慕彥宇接過鑰匙，放在包里，激動地站起來。

「家裡有，你去吧。」

慕彥宇激動地跑遠了，看著他的背影，亦思淳的腦海中一片空白。至少，昨夜他沒有衝動，一直努力壓制著自己的本能反應。那自己是否可以試著開始一段新的生活了？或許是。三年多了，早就該走出來了。

人越是想要走出過去，越是走不出，即便以為自己已經開始了新的生活，以為自己已經忘記了過去。可那都只是自以為，過去一直刻在心裡，用刀狠狠地划了一道傷口，留下疤痕，永遠無法消失不見。

男人和女人最大的不同，或許在於偶然睡在一張床上的時候。那時的女人，如果沒有感情，那麼只會在床的邊緣蜷縮著入睡，而男人，或許本能戰勝了一切理智。至少亦思淳是這樣認為的！昨晚慕彥宇只是摟著她，卻什麼都沒做，這一點讓亦思淳很詫異，但更對他多了一份無法言說的信任。

慕彥宇抱著一箱啤酒走在去往亦思淳家的路上，他知道，在亦思淳對自己沒有付出感情之前，唯一能做的就是陪伴和付出。慢慢地把她從過去拉出來，讓她走進現在，走到自己想要的明天。

亦思淳站在劉叔家等著清蒸蟹，不管怎樣，至少慕彥宇和她對於食物有相同的喜好。也許，慢慢地相處下來會發現，彼此或許適合在一起。也許他能夠把自己從過去拉出來，走進現在的生活，甚至去假設一下遙不可及的明天。

「小宇，很感激，你陪在我身邊。」坐在陽台上，亦思淳喝著酒，抽著煙，看著慕彥宇。

「淳姐，如果可以，我希望一直陪著你，就算只是陪你吃飯聊天，我也很滿足。」慕彥宇的要求並不高，只是想待在喜歡的人身邊，每時每刻。可他並不知道，這種看似簡單的要求其實最難實現。他不知道，亦思淳現在需要的不是陪伴，而是獨自一人生活，他的每一次陪伴只會讓亦思淳不斷地想到過去。

「可我們終究會離去，離開親人、朋友，開始一段全新的生活。人這一生，都是在離去中不斷地成長，然後慢慢習慣孤獨，享受孤獨。」亦思淳經歷了太多的離別，有些離別時無可奈何的，有些離別是自己選擇的，有些離別是至今無法接受的。但這些年她明白了一個道理，人這一生，總要學會接受，接受無法改變的，接受無法面對的，接受離別。

「我不會離開你。」慕彥宇堅信，只要亦思淳留在這裡，他一定不會離開，會一直陪在她的身邊，「如果天荒，如果地老，只要你願意，我會陪你一起走到天荒地老。」

「或許，我心中的天荒地老就要到來了。」亦思淳沒有說，顏小力已經知道了她在這裡。她也相信，不管自己躲到哪裡，終究會被顏小力找到，只要他願意，這個世界就沒有自己可以永遠躲避的地方。

「那我就陪你走到你心中天荒地老到來的那一刻。」

慕彥宇一直認為，陪伴就是告白，可他不知道，亦思淳的心中到底在想什麼，關於她所說的就快到來的「天荒地老」到底是什麼意思。可他堅信，只要自己努力，只要自己堅持，終究能夠打開她的心，讓她接受自己，開始新的生活，和他一起走進屬於他們的明天。

「也許吧，很快了。」亦思淳相信，她在這裡停留的時間不多了，在顏小力找來之前，她必須離開。

空洞的拉罐躺在陽台的地板上，慕彥宇抱來的一箱啤酒很快就喝光了，「淳，還喝嗎？」

「喝，只想一直喝下去，直到自己什麼都忘記。」亦思淳早已不記得自己從什麼時候開始，喜歡上用酒精麻痹自己，可是，卻從未喝醉過。到底醉了是什麼感覺，她很想知道。

「好，我去買，你先吃點東西。」說著慕彥宇跑了出去，他知道，小城的超市這時差不多都關門了，不過好在是旅遊旺季，應該還有一兩家營業。

「嗯，我等你。」

等你，這兩個字鑽進了慕彥宇的心底。如果自己就是亦思淳一直在等的人，那該多好；如果亦思淳就是上帝從自己身上取下的那根肋骨，多好。

「小宇，有時候並不是我裝清高，只是也許現在的我已經忘了怎麼表達自己的感情。」亦思淳左手端著慕彥宇剛買回來的啤酒，右手的食指和中指夾著點燃的煙。「關於我的過去，我不想給你詳說，那些雖然我努力地想要讓自己忘記，可不管到最後能不能忘掉，我能不能走到你說的明天，都不再重要了。」

「淳，你的過去，我一點也不在意。」慕彥宇從亦思淳面前的煙盒裡取出一支煙，點燃，試著吞吐。可從未抽過煙的他，並不知道應該怎樣吞吐煙霧，被嗆了一口。

「小宇，你不會抽煙，別抽。」

亦思淳放下左手的啤酒，伸手去拿慕彥宇手中夾著的煙。慕彥宇一個小的轉身，她沒有拿到。

「今晚，就讓我抽一支吧。」

「好吧。但是，只能抽這一支。」亦思淳收回手，又端起了啤酒，放在嘴邊，喝了一口。「其實，原來我不抽煙的，只是因為一些原因，才抽上了，戒不掉。」

「淳，我知道，你一定經歷過很多事，那些事也許是我這個年齡的人不曾經歷過的。可是，那些都不重要，即使忘不掉，也不重要。只要你在這裡，只要你讓我坐在你的身邊，就足夠。」

有時候，人總是把簡單的事情想得複雜，其實過去也好，現在也好，將來也好，重要的到底是什麼，又有幾人去思考過。總是沉浸在過去里，過不好現在，也沒有去想將來。可一直活在過去，意義何在？

是啊，意義何在！

「嗯。我知道了。」亦思淳把煙蒂摁在煙灰缸里，幹了手中的啤酒，「至少，此刻，在我身邊的是你，在你身邊的是我。」

「對，此刻，我們在彼此的身邊。」

慕彥宇看著亦思淳迷離的眼神，不經意間的莞爾一笑，是白天看不見的，她隱藏的美。亦思淳的眼神迷離了，坐在她面前的，是慕彥宇，又是沐一雷。她閉了閉眼睛，又睜開，依然是慕彥宇，也是沐一雷。

慕彥宇突然走到亦思淳的身邊，拉著她站起身，右手撫摸著她的臉頰，左手摟住她的腰，猛地，雙唇封住了她的嘴，瘋狂地親吻。亦思淳閉上眼，腰間的手就像是沐一雷的，封堵她的唇，也是沐一雷的，彷彿回到了三年前的那個夜晚。

從陽台到卧室，慕彥宇緊緊摟著亦思淳，亦思淳一直閉著眼。關上落地窗，按下電燈開關，床已經塌陷，一切都剛剛好，只是，這一切是清醒的知道，還是迷糊的錯以為？

清晨的窗外下起了小雨，聽著雨聲，聽一段如泣如訴的旋律。慕彥宇看著熟睡的亦思淳，枕著自己的手臂，想起了第一次抱著她睡覺的樣子。那一次看著她的背影，這一次看著她的臉龐，她的臉上沒有白天看時的平靜，緊鎖的眉頭，偶爾的抽噎。慕彥宇想，眼前的這個人，此時此刻才是最真實的樣子，可這真實讓他突然害怕，害怕自己終究走不進她的心裡，害怕她終究不會停留在自己的明天里。

「嗯。」亦思淳揉了揉雙眼，看著正在注視著她的慕彥宇，「你醒了？」

「嗯，醒了一會兒了，怕吵醒你，沒敢動。」

「你起來吧，還要上班。」亦思淳挪了挪頭，不再壓著慕彥宇的手臂，「我再睡一會兒。」

「嗯，那我去上班了，晚上來陪你。」慕彥宇害怕，什麼都沒有說過，沒有所謂的承諾，就這樣在一起，是短暫地一夜，還是長久的並肩前行。

「晚上我在酒吧，你下班後給我發微信吧，我不確定是在哪一家。」

「好。」慕彥宇穿好衣服，走到亦思淳睡的那邊，親了一下她的嘴，「我走了。」

「梳妝台下面的柜子里有傘，你帶上。」

亦思淳從床上起身，在聽見慕彥宇關門聲的時候，拿起放在床頭柜上的手機，打開郵箱，一封未讀郵件赫然立在那裡。獃滯了一分鐘，點開......

該來的終究還是要來了，顏小力終究還是要來了，可亦思淳並不知道，要來的不止是顏小力。但她知道，她終於走到了離開的時候了，不管怎樣，至少在這裡安靜地生活了三年，雖然依舊沒有忘記過去的那些人那些事，但好在有過一段寧靜歲月。

慕彥宇坐在辦公室，莫名地不安強烈地襲來。人生或許都是這樣的，彷彿任何事都是有預感的，只是有的人能發現，有的人視而不見。

「小宇，晚上我不去酒吧了，你直接來我家吧。」慕彥宇正在坐立不安的時候，收到亦思淳的微信。

「好，我買點吃的帶來。」

「嗯。」

艱難地熬到下班，慕彥宇火急火燎地衝到劉叔家買了亦思淳最喜歡的清蒸蟹，順便要了一份爆炒小龍蝦。他不知道，今晚會發生什麼事，只是不安，一整天的不安感並沒有因為就要見到亦思淳減少一點。

「小宇，我要走了。」亦思淳吃完東西，坐在陽台椅子上，望著大海。

「為什麼？」慕彥宇盯著獃滯的亦思淳，「是離開一段時間，還是永遠不再回來？」

「也許，此生都不會再回到這裡，也許此生都在流浪。」亦思淳很想找到一個棲身之地，叫做「家」的地方，可沒有，父母去世後，她便一無所有。

「那我陪你，一起走，一起流浪。」慕彥宇突然意識到，亦思淳不會留在這裡，走了，就不會再回來，雖然每一個角落都留下了她的痕迹，可那些角落終究沒有走進她的心裡。

「小宇，你還年輕，不要衝動，你的家在這裡，你的父母在這裡，你的工作也在這裡。」亦思淳轉過身，看著慕彥宇，「人，總是會不斷地面對離別，慢慢地你就習慣了。」

慕彥宇從桌子上的煙盒裡取出一支煙，放在嘴上，點燃，吞吐著煙霧。這一次，沒有被煙嗆到，似乎突然就學會了抽煙，突然愛上了這煙霧。

無聲，在空氣中蔓延......

亦思淳走到慕彥宇的面前，坐在他的腿上，雙唇輕輕觸碰著他的雙唇，雙手摟住他的脖子。慕彥宇瘋狂地親吻著，他知道，這是最後一次，此生，坐在懷中的這個人，只生活在他的記憶里。

夜，在慕彥宇和亦思淳最後一次情到深處的融合時走到了盡頭，陽光透過窗帘灑在床上。

「我走了，十一點的飛機。」

「去哪兒？」慕彥宇左手撫摸著亦思淳的臉，右手緊緊地摟著她。

「別問了，我只想一個人，在一個沒人認識我的地方，安靜地生活。」亦思淳右手搭在慕彥宇的腰間，「小宇，謝謝你，在我離開之前給我留下一段美好的回憶。」

「我會想你的，一直一直。」

「如果可以，忘了我，曾在你的生命中經過，好好的過屬於自己的生活。」

「我送你到機場。」

「好。」

人群在身邊穿梭，那些旅遊返家的人，大包小包，忙著裝箱，忙著託運。亦思淳緊緊地抱了一下慕彥宇，轉身離開，頭也不回。

站在機場的停車場，慕彥宇望著天空，看著飛機緩緩爬升，消失在雲端。

（圖片來自於網路）

顧問：朱鷹、鄒開歧

主編：姚小紅

編輯：洪與、鄒舟、楊玲、大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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