尼布楚條約後，俄國獲得意想不到的重大利益

文|紅楓

《尼布楚條約》後，到底是沙俄還是大清得利更多？

時至今日，中國網路上仍然有對1689年《尼布楚條約》爭論，但可惜的是，這些爭論多局限於對領土問題，卻常常對《尼布楚條約》中俄國獲得的一項重大權益視而不見。

「第五條：兩國人帶有往來文票（護照）的，允許其邊境貿易」。

這一條現在我們看起來似乎很不起眼，但當時可不是奉行自由貿易的時代，17-18世紀的中國出產的絲綢，茶葉，瓷器等在國際市場基本沒有競爭對手。而清朝初期實行的嚴厲海禁政策限制對外貿易，更使得與中國直接貿易顯得更加誘人。

19世紀俄國茶葉公司廣告

斯塔夫里阿諾斯在那本著名的《全球通史》里這樣描述：

「作為回報，俄羅斯人被授予商業特權；兩國臣民可以自由地越過邊界、不受干涉地從事賣買。以後年代中發展起來的貿易是由商隊從事的，它包括了黃金和羊皮；俄羅斯人用黃金和毛皮交換茶葉。正是從中國人那裡，俄羅斯人獲得了日後成為其民族飲料的東西。俄羅斯人很快就成為甚至比英國人更愛喝茶的人。

其實真正給俄國人帶來巨大商業利益的其實是出口而非進口，俄國人一開始就找到了能在中國暢銷的商品------皮毛。

16-17世紀的俄國，向歐洲出口皮毛是其主要財源，1581年俄國人開始進入西伯利亞，並追逐著毛皮獸一路向東，在17世紀上半葉，俄國每年向歐洲賣出的皮毛價值40-50萬盧布，約佔到國庫收入的1/3。俄國人向著東方不斷擴張，最終甚至推進到北美，其動機與其說是追求不凍港，不如說是為了追逐那些有著美麗皮毛的獵物。

但在17世紀下半葉，俄國皮毛在歐洲市場上面臨北美皮毛的激烈競爭，國內市場飽和，向歐洲的皮毛出口陷入停滯的狀態，俄國迫切的需要開闢新的市場。

而在尼布楚條約簽訂前，俄國皮毛進入中國市場的途徑很少，要麼是走私，要麼必須通過中亞的布哈拉汗國商人轉手。

1685年12月俄國派遣使團趕赴黑龍江與清朝談判，在出發前，外交部門對使團的訓令就是：「盡量做到締結關於和平，貿易，邊界的條約」。「必須達成毫無阻礙的互相貿易協議」。

在一般人眼裡對土地特別狂熱的俄國人，實際最關注的不是遠東凍土的佔有，而是商業利益。

而相對的，中方使節索額圖卻對於通商問題表現得漠不關心，在談判中當俄國提出通商要求時，索額圖只是簡單的回應「中方從不明令禁止」，而不願意將通商列入條約。

「俄國：我們要自由通商權利。

大清：我大清從無前例，荷蘭想通商我們都沒答應過。我們還是談別的吧。

俄國：沒有通商，其他的也談不成了！」

通商貿易在當時清俄兩國的外交考量的地位是截然相反的，俄國人將能否獲得通商權當成條約最關鍵的部分，而清朝卻認為這個問題根本不值得拿到檯面上來考慮。最後在談判瀕於破裂的情況下，清朝才終於同意了把通商條款加入條約。

最後效果如何呢？

俄方史料記載，1689年條約簽訂後，大量俄商以尼布楚（涅爾琴斯克）為基地，以北京為貿易地，用駱駝和馬車不斷來往於尼布楚和北京之間，一支247人的商隊滿載價值不到5萬盧布的皮毛來到北京，換成中國絲綢，棉布茶葉後回程，其價值在莫斯科估計為24萬盧布，盈利4倍以上。

而這樣的大型商業活動僅僅在尼布楚條約簽訂後的9年里就進行了7次。

生於1715年的曹雪芹在《紅樓夢》中的描述，當時的上層階層在一年中甚至有近半時間穿皮衣。

如第四十九回寫賈母生病，請了王太醫來診脈，賈母穿的是「青縐綢一斗珠兒的羊皮褂子」，這種毛皮相當於夾衣，是最早開始穿的皮衣，時間不過是八九月間，隨後依次穿到大毛狐肷、猞猁之類，再依次減到銀鼠、珍珠毛，這樣一來，一年之中倒有近半年時間穿皮衣。

滿洲八旗一直對穿著皮毛有著強烈的愛好，在入關以後，更以明文的形式規定了穿皮衣的等級，如皇帝朝冠用薰貂、黑狐，吉服冠用海龍、薰貂、紫貂，冬季的朝服用紫貂、薰貂等，其它諸如后妃、皇子、百官的皮衣用料皆有規定。不得亂用貂皮、狐皮、猞猁猻，舉人以下不得用天馬、銀鼠。一般而言，傳統的皮衣樣式都是皮毛向里，外面再縫製面子，唯獨清代的大臣，他們朝服用的貂褂是毛朝外。

實際到了晚清時期，這種穿皮毛的禮制制度已經徹底崩壞，在北京大街上，買得起的人盡情穿戴各種皮毛衣物，考慮到從17-19世紀清朝人口增長了4倍，與中國保持長期的貿易關係，對俄國的好處不言而喻。

康熙 明黃色緞綉雲龍貂鑲海龍皮朝袍

由於1000盧布的皮毛在中國可以換回價值6000盧布的中國商品。所以俄國人將能找到的皮毛幾乎全用於對華出口，到了條約簽訂的6年以後，西伯利亞的皮毛貨源產量到了一個瓶頸，無法繼續增長。

於是許多商人開始在莫斯科，大烏斯丘格等俄國歐洲部分收購皮毛，千里迢迢運往中國，而這些皮毛原本是用來向歐洲出口或者俄國自用的。一時間市場上出現了毛皮由歐俄向西伯利亞倒流的現象。

到1696年，俄國和中國貿易額從尼布楚條約前的零猛增到超過10萬盧布，接近了俄國向歐洲的進出口總額。俄國的國家徽記雙頭鷹終於名副其實。

在之後一個半世紀里，俄國大體遵守了條約內容，數次否決了對清朝開戰的提議：

1764年女沙皇葉卡捷琳娜召集七大臣會議，討論遠征黑龍江問題，結果大臣們反映為了不失去商業利益還是不開戰的好。

1777年遠東俄軍在中國亨滾河一帶犯境，清朝以中斷貿易相威脅，俄國服軟撤軍。

1791年俄國放棄了計劃中的「黑龍江考察」。

一直到19世紀30年代，面對已經衰落的清朝，俄國仍然不願意破壞和清朝的關係，俄史《阿穆爾邊疆史》中寫道「這種恐懼（對喪失通商權）是我們在對華關係中所提要求不能一貫和不夠堅決的經常的主要原因。」

參考資料：

《西伯利亞的毛皮貿易》_殷劍平

《尼布楚條約_與早期中俄通商》_宿豐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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