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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給自己留一點,剩下的都拿來疼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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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天讀點故事APP獨家簽約作者:紀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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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我出生那日,爹爹帶兵平定花妖叛亂,重振天威。他認定此乃大吉之兆,欲為我取名大吉;後來碰上位算命先生,拿生辰八字一對,說我命里缺水,名里該補上,於是實在地給我起名淼淼。

炎君之女叫淼淼,有些不倫不類。娘起初很反對,說神仙找凡人算命求名,實在不像話。直到聽說備選名是大吉,便妥協說「淼淼就淼淼吧」。

這事乳母同我講過,逸陽大哥又講一遍,只為證明我爹把我鎖在房裡、逼我嫁人,不是因為他不愛我。

我深知爹娘的愛女之心,只是不解,為何非讓我嫁給凌宇那個膿包。

凌宇還是太子時,我就見過他,瘦得弱柳扶風,拉不動弓、提不起刀,偏愛做木工;跟他比劃兩下,就嚇得一屁股坐在地上,「哇」地哭了。

娘裝模作樣打我幾下,責罵道:「放肆,快跟殿下賠罪!」

這一打,我也「哇哇」哭了。

天后大笑:「這倆孩子好玩,以後成了親才熱鬧。」她和我娘都是天界赫赫有名的女將,幾萬年前拜了姐妹。而我跟凌宇的親事,更是出生前就定好了。

現今天後成了天母,下的第一道懿旨,便是召我入宮完婚。

我自是不情願。堂堂戰神之女,刀劍騎射無一不通,去當個勞什子天后,和嬪妃宮娥鬥法,簡直有辱門楣。

戰神本尊卻不以為意:「凌宇這孩子不錯,你別挑了。」

這是親爹說的話嗎?我暴跳如雷,差點掀了桌子。爹為了讓我冷靜,施個結界,把我鎖在屋中。我絕食反抗,絕了兩頓,就絕不動了。

逸陽大哥端著山楂糕來看我,我扯著他哭:「逸陽大哥,你帶我私奔吧。逃出九重天,再不回來了。」

他俯下身,掏出手絹給我擦眼淚:「我受炎君深恩,怎可行此不義之舉?」

最後一招也黃了,我含淚吞下山楂糕,被八個侍女換上盛裝,推進鳳輦。臨行前,逸陽大哥將七寶刀贈予我,此物能斬仙伏魔,貴重無比。

我推拒著,他笑了笑,眼睛像在看我,又像是越過我看著更遙遠的地方:「當年下凡時借了這匕首,鬧著不肯還;如今懂事了,倒跟大哥生分了。」語畢,將寶刀塞給我,跪伏於地,朗聲道,「恭送娘娘鳳駕。」

我攥著匕首,沒出息地紅了眼眶。

2

新帝大婚,萬神朝賀。

喜帕又厚又沉,長至胸前。我躲在下頭,不動聲色地從袖口摸出一塊糕餅,放到嘴裡慢慢嚼。儀式時間久,逸陽大哥怕我餓著,給我揣了包山楂糕。

折騰大半日,終於被扶進寢宮。剛一坐定,喜帕就被我扯了下來。迎接我的是宮娥們訝異的目光,和一張眉目疏朗的俊臉。

「你還挺急。」小伙兒一怔,隨即笑起來,眼睛微彎,像兩道新月。

這麼一笑,我便認出了他。凌宇模樣變了不少,笑眼卻如初。

「悶死人了。」我沒好氣地說,指了指似有千斤的鳳冠,「脖子都快壓折了。」

他站起來,一手扶著頭冠,一手將發梳挨個拆下。不一會兒,負重撤去,我神清氣爽。

我長舒一口氣。男大十八變,千年不見,他就從瘦弱的毛頭小子,長成了偉岸的長身美男,或許連愛哭的毛病,也一併改了。

這麼想著,我心裡總算暢快一些。斟了杯梨花釀,剛抿一口,見他目光灼灼盯著我,頓時嗆著了:「咳……你看什麼……」

他走過來,拍了拍我的背,沉著臉說:「我是不願娶你的。」

我咳得更厲害,一臉愕然。

不願娶我?被木劍懟哭的慫包,我稀罕嫁么?

我強壓怒火,皮笑肉不笑:「巧了,我也不願嫁呢。」

他沒說話,給自己斟杯酒,將筷子推到我跟前。

我硬推回去:「不吃,不餓!」其實我餓死了,一包點心哪能填滿肚子。

他夾了塊荷葉餑餑,在我的死盯下,緩緩開口:「你點心吃多了,當然不餓。」

我霎時啞口無言,想不通他如何透過門帘似的蓋頭,看見我在幹嘛。

他埋頭吃飯,並不看我,倒弄得我有些緊張。不一會兒他便擱下碗筷,淡淡道:「我去暖閣睡。」

去吧,有本事睡外面。我望著滿桌佳肴,胸口悶得發慌。

新婚之夜,我獨自坐在龍鳳榻上,抱著一盤荷葉餑餑猛吃。

3

好事不出門,壞事傳千里。帝後新婚不同房的事,不知被哪個大嘴巴傳了出去,直傳到天母宮中。

我被天母召見,哪知娘親也在。兩姐妹熱火朝天地聊,一旁的凌宇正襟危坐。

娘數落我:「淼淼被她爹慣壞了,性子火爆,不知禮數。若有錯處,陛下罰她便好。」

天母拉著我的手:「妹妹哪裡話?咱們淼淼性子多好,我喜歡著呢。倒是凌宇這孩子,笨嘴拙舌,脾氣還倔,你多包容些。他要欺負你,母后替你做主。」

凌宇腰挺得筆直,斜睨著我:「母后多慮,誰都欺負不了她。」

要不是兩家的娘都在場,我真想像小時候一樣,隨手抄起一把木劍,打得他哭鼻子。

「母后放心,」我擠出一絲笑容,「我們挺好的。」

「是了,小兩口鬧彆扭,當不得真。」天母笑得慈和,轉向我娘,「妹妹,咱們去散步,讓孩子們自己解決。」語畢,二人攜手步出殿外,帶走一眾宮娥,留我和凌宇面面相覷。

殿門一關,我發覺不妙,慌忙去推。不出所料,雕花楠木紋絲不動。父輩想布結界時,可不管你是天帝天后。

我怒瞪他:「都怪你,睡什麼暖閣!」

凌宇怔了怔,挑起一雙劍眉:「怪我?你倒願意同床共枕?」

我理直氣壯:「你可以打地鋪啊!」

他語塞,從鼻子里「哼」了一聲,往榻上一坐,不理我了。

我因沒用早膳,早已飢腸轆轆,瞟見桌上的糕點,想也沒想,抓起一塊就往嘴裡塞。

他抱臂看我狼吞虎咽,忽道:「玩遊戲嗎?」說完坐到對面,從袖中摸出幾個小木球,「抓子兒,會玩兒嗎?」身為天帝,竟隨身帶著木球,可想見多不務正業。

我不屑:「陛下當年輸了幾盤?」

那時他被木劍嚇哭,逼得我陪他玩了半天抓子兒,連輸幾十把,還拍手叫著「再來」。

他排開木球,笑道:「這次,我肯定贏你。」笑容陌生又熟悉,看得我一恍神。

「陛下要輸了呢?」我趕緊問,藉以掩飾一瞬的慌亂。

凌宇向後一靠,笑意更盛:「憑天后處置。」

「好!」我信心滿滿地去抓木球。他忽然覆住我的手,溫暖的觸感順著經脈燒上了臉,雙頰似被點燃。

這時,他挨我很近,眼如碧波深潭:「朕要贏了呢?」

「你欲如何?」我緊張地問。

凌宇指了指桌上的五色點心,促狹一笑:「天后再用糕點小食,必得經朕允許,如何?」

4

那日,我輸掉了自由吃點心的權力。

我的反應能力並未退步,只是忘了至關重要的一點——手掌尺寸。小時我倆的手一般大小,我憑敏捷取勝;現在千年過去,他的手掌比從前大了一倍,自佔優勢。

我指責凌宇耍詐,他聳聳肩:「詐在何處?」

事實證明,帝王耍賴毫不遜色,當下便搶走我的糕點,洋洋得意地品嘗起來。

回到寢宮,侍女捧著一個漆金點心盒:「娘娘,逸陽將軍命人送了瑤宮十三味。」

我雙眼放光:「快放下。」

侍女笑靨如花,恭敬道:「陛下吩咐,送去紫霄宮。」我只好眼睜睜看它離去,心如刀割。

看了會兒話本,仍咽不下這口氣。我叫來掌宮宮娥:「陛下有何弱點?」

掌宮跪在榻前,平靜回話:「陛下沒有弱點。」

我不信,換了種問法:「那陛下除了木工,有何掛心之事?」

她猶豫片刻:「陛下歷劫之事,娘娘可知?」

九重天上無人不知,他下凡時,投生於官宦之家,整日遊手好閒,吃香喝辣,不知歷的哪門子劫。我當年可是投生成了武功高強的女俠,扶危濟困時差點把命丟了,那才叫歷劫呢。

見我點頭,她接著說:「陛下那時身受重傷,得一女子相救才度過此劫。因而感念於此,一直在找她。」

按我博覽的話本,這女子恰是我投生凡胎,因此與凌宇結下前緣,七百年後結為夫婦,皆大歡喜。

雖對凡間經歷記憶模糊,但身為俠士,救人危難理所應當,稀里糊塗救了他,也不是不可能。想到此,我明白了為何爹娘逼我成親——正如月老伯伯所說,「前緣既結,不可不了。」

我瞭然:「那女子可是位俠客?」

掌宮蒙了:「娘娘聽岔了吧?那女子能治傷,該是一位神醫,並非什麼俠客。」

我也蒙了,這跟話本不一樣啊。

「俠客不能會醫術嗎?」我不死心地補充。

她深深看我一眼,頷首道:「娘娘,那女子姓江,名清涵,家中世代行醫。」

眼前浮現出那夜凌宇的表情,我心一沉:「要是找到這女子,凌宇打算如何報答?」

掌宮低頭不語。

她不說,我便全明白了,冷臉道:「凡人壽數有限,七百年了,他哪裡找去?」

「據說,陛下贈其玉容丹兩顆,可保青春常駐。」宮娥向我一叩首,「此事本不該說與娘娘,然則奴婢既侍奉娘娘,自當知無不言。娘娘心中有氣,奴婢甘願領罰。」

「本宮又不生你的氣,罰你做什麼?」我揮了揮手,「下去吧。」

那天稍後,紫霄宮來了使女,提著龍鳳呈祥的紅木食盒,行禮道:「稟娘娘,陛下正處理公文,稍候便來。特命奴婢送來點心,請娘娘品嘗。」

我斜倚著榻,淡淡道:「點心放著,陛下就不必來了。」

迎著使女訝異的眼神,我接著說:「本宮的暖閣還在收拾著,陛下來了,沒地方歇息。」

5

聽說凌宇氣得不輕,差點砸了他的木工活。

對著前來稟報的侍女,我面無表情:「陛下沒氣哭嗎?」

侍女面露尷尬:「娘娘這又何必?陛下惱了,於娘娘有何好處?」

我不答話,細細擦著七寶刀的金鞘,表面風平浪靜,心裡恨得要死。一半恨他沒眼光,一半恨我自己,輸了遊戲的一刻,心裡竟有幾分高興,只因他開懷大笑的樣子煞是好看,倒比贏了還叫人舒暢。

但不得不承認,他惱了,於我著實沒好處。算算日子,已有月余沒吃上糕點。這時,我格外想家,尤其想小廚房的山楂糕冰糖藕,酒釀圓子紅酥手。想著想著,一個沒忍住,就跑回了炎君府。

爹娘見了我,驚訝萬分:「你回來做什麼?」

「吃點心。」我答道。

不巧,府里最好的點心師傅,偏在那天回鄉探親了。娘安撫幾句,就催我回宮:「天宮裡什麼點心沒有?」

有是有,可我吃不得啊。顧及面子,我不敢細說個中緣由,只好賴在房裡生悶氣。

書架上整齊地擺著經卷札記,《玄黃錄》的封皮下,藏著我的戲文話本。在書院時,先生常說人間這些東西趣味不高,我讀得入迷,全沒聽進去先生講了什麼。現在看來,什麼前緣再續、宿命因果,果真都是胡說八道。

正欲燒了這堆荒唐故事,屋外忽傳騷亂,只聽侍衛腳步迅疾,停在門外:「啟稟娘娘,聖駕親臨。」

廳堂內,凌宇正同我爹說話。爹坐主位,他居客席,兩人談笑風生,甚至沒注意到我的存在。

「拜見陛下。」我綳著臉行了一禮。

凌宇起身,向我爹道:「岳父您看,她還置氣呢。」

「淼淼,不是我說你,」爹一邊這樣講,一邊說我,「陛下閑時做做木工,不耽誤治理天下,言官都沒說話,你先嫌棄上了。這可不好。」

我一臉狐疑,又不能反駁說不嫌棄,畢竟已經明裡暗裡嫌棄許多次了。

「夫妻應該互相包容。當然,我跟你娘做得也不夠。」爹接著教育我,順便憶起往昔,「那回看善財童子斗蛐蛐,你娘非說我……」

「爹,」我打斷,「女兒沒生氣,只是想吃點心。」

凌宇立刻奉上一個精緻食盒:「新出爐的瑤宮十三味,還熱著呢。」

我看他一眼,幽幽道:「陛下讓吃嗎?」

「朕的天后,」他微笑著,眼中星辰閃爍,「吃什麼不行?」

6

凌宇接我時,不僅帶了各式珍饈寶物,作為給爹娘的贈禮;還挖空心思,用瓊林神木親自雕了一支盤龍手杖,專門贈予我爹,故作乖巧地說:「岳丈大人護衛九天,鎮守三界,勞苦功高。小婿一點心意,非盡君臣之禮,實表景仰之心。」

我爹為人實在,感動不已。回宮前,將我喚到跟前囑咐:「以後跟陛下好好過,別任性胡來了。」

「爹,您別被騙了。」我不悅道,「他是裝得誠懇,並無真心。」

「這孩子,」我爹搖搖頭,「一把木劍留了幾百年,怎麼沒真心?」

「什麼木劍?」我驚問。

爹也驚了,見我果真不知,才道出原委。凌宇剛會刻木頭時,為我做了把木劍,未及送出,就被我拿劍打哭了。後來天母命我二人成婚,他到府上拜會我爹娘,把那木劍又帶了來,說是「了卻心事」。

「何時的事?」我滿臉疑惑,「興許爹爹記錯了。」

「錯不了。」爹篤定道,「陛下來的那日,你正在房裡鬧絕食,才過去多久?」

我心緒起伏,一刻歡悅,一刻惱怒,更多的還是不解。

臨行時,凌宇同我爹娘寒暄,我想起什麼,衝口而出:「娘,逸陽大哥呢?」

娘被問蒙了,愣了一會兒才答:「在玉田練兵。怎麼了?」

我取出七寶刀,遞到她手中,認真地說:「女兒覺得,寶刀該用來防身禦敵,放在我這兒成了擺設,實在浪費。請娘替我還給大哥。」

身旁凌宇方才沉下去的臉,又陡然亮了起來。好像一陣清風吹散了烏雲,倏然露出遮蔽的驕陽,光彩奪目,如秋楓烈火。我看得真切,也看得愉悅。

7

回宮後,凌宇在我的寢殿扎了根。先是將公文移過來,下朝後在我的書齋辦公;之後將木匠活一併搬來,閑暇時就在廂房刻木頭。我不滿,旁敲側擊道:「陛下不回紫霄宮,恐有不便。」

他搖頭:「東西都搬來了,挺方便的。」

晚上,他真的打起了地鋪,睡得踏實極了。

我本想趁機舊話重提,誰知玉田忽傳噩耗——戰神炎君之義子,神武將軍逸陽,觸犯天條,與凡人女子私奔。如今已被緝拿歸案,聽候處置。

雖說那時叫他帶我私奔,只是無奈下的脫身之計,算不上真心錯付。然而義正辭嚴拒絕我的逸陽大哥,轉頭就跟別人私奔,我面上多少有些掛不住。好在此事無人知曉,不然真要尷尬個百八萬年了。

因這一茬,我心裡有氣,但畢竟情同手足,擔心還是佔了上風。溜進天牢,見他形容憔悴,心下說不出的酸楚。

「逸陽大哥,你好糊塗。」我恨鐵不成鋼,「為一凡人,威名前程都不要了?等她百年,你欲如何?」

他淡淡道:「淼淼,你不懂。」

講起那位女子,他眼神溫柔如水,怕是同我一樣,中了戲文話本的荼毒。本不以為意,直到聽說「她因救了神仙,得仙丹為謝禮,可永葆青春」時,我一躍而起。

這正是江清涵。她從前救了我丈夫,讓他念念不忘了七百年;如今又迷倒了我大哥,讓他不惜一意孤行,背叛天庭。我懷疑,她是專來克我。現在想來,算命先生說的或許是我命中犯水,卻被我心大的爹記成了命里缺水。

江清涵人如其名,秋瞳剪水,玉潔冰清,皓腕被勒出幾道紅痕,叫人頓生憐愛之心。

莫說凌宇,我瞧著也不忍,轉身對侍衛說:「給姑娘鬆綁。」

她俯身行禮:「謝娘娘。」

我坐在椅上,清清嗓子:「逸陽將軍是本宮的娘家人。本宮須問清楚,你可是真心待他?」

「娘娘何出此言?」她頷首低眉,「民女身份卑賤,卻真心傾慕將軍,絕無半點欺騙之意。」

也對,引誘神仙,無非求個長生不老。她已經長生不老,犯不上虛情假意。

「甚好。」我如釋重負,「本宮去求陛下指婚,你嫁了逸陽大哥,正式入個神籍。他官復原職,你倆去玉田居住,莫要上這九重天了。」

「若能如此,民女感激不盡。」她真誠叩首,弄得我都不好意思了。

「既入神籍,給你改個名字吧。」我掩飾著心虛,「叫小青?寒寒?哦對,這案子算結了,不必去見陛下。」

和她交待完,又叮囑侍衛:「陛下日理萬機,不必打擾他。江姑娘是我大哥的未婚妻,不如送去炎君府……」

「天庭重犯,天后竟要送去娘家?」這熟悉而低沉的聲音,如同當頭潑下一瓢冷水,將我凍結在原地。我不安地回頭,凌宇逆光而立,半個身子隱在陰影里,看不清表情,只腰間玉帶幽幽閃光。

8

印象中,凌宇從沒對我下過命令。但那天,當著江清涵的面,他不容置疑地說道:「給我回去。」

當時我只是心虛害怕,等回過神,越想越憋屈。他到宮裡時,我攢了一肚子火,正猛吃山楂糕泄憤。

他移開盤子,皺眉道:「山楂寒涼,不好這麼吃。」

我一把奪回:「我要吃!你別管!」

凌宇劍眉一揚,瞪了回來:「我不管誰管?叫你的逸陽大哥來管你?」

「你……你去管江清涵啊!」我賭氣道,「不是念了她七百年嗎?好容易找到了,不如接進宮裡做個天妃,一直管著才好。」不知怎麼,把自個兒說委屈了,眼睛發起酸來。

他怔了半刻,訥訥道:「你是在意這個?」

我背過身,想摸出手帕擦眼睛,卻半天沒摸著。

凌宇將我扳過去,拿帕子輕輕點著我的眼角,溫柔苦笑:「我從前沒有天妃,以後也不會有。對付你一個已心力交瘁了,哪有工夫管別人?」

他不管我還好,這麼一管,我眼淚流得更凶。本想罵他幾句,說出口的卻是:「那我以後不氣你了不行嘛!不亂髮火了不行嘛……」就差說出「不讓你打地鋪了」。

凌宇忍著笑,把我擁進懷裡:「行行,怎樣都行。」

就寢時,他照例睡在地上。我在床上翻來覆去,無法入睡,忽聽他輕聲道:「朕已赦了逸陽,官復原職,罰俸三年以示懲戒。至於他和江姑娘,按你的意思,在玉田成婚。」

我一個鯉魚打挺坐起來:「凌宇,你真好!」

他側卧著,面朝我笑了:「放心睡吧。」

我猶豫了一刻,便穿著寢衣,赤腳下床,迅速躺在他身旁。

他一怔,手忙腳亂地展開錦被,將我裹得嚴絲合縫。

「胡鬧,」他小聲說,耳根通紅,「地上冷,仔細著涼。」

我確感寒意陣陣,往他懷裡鑽了鑽。他懷抱很暖,像躺在春日草地上,叫我很滿足。

「謝謝你。」我貼在他胸口,更小聲地說。

他抱著我的手臂緊了緊,聲音有些發澀:「淼淼,你不用感激我。」

今晚之前,我藏了許多話想問,然而所有前塵舊事,在這一刻都不重要了。七百年算什麼,我們來日方長。

9

逸陽大哥的父親,是我爹的得力部下。父親戰死後,他便在炎君府長大。因此,給江清涵的聘禮,是我爹娘下的。

聽娘說,江姑娘退回了聘禮,說她沒有娘家,亦沒有值錢的陪嫁;何況日後居於玉田,不便侍奉公婆,不敢承此厚意,只與逸陽大哥交換了信物——大哥贈出七寶刀,她則拿出了家傳玉佩。

「你看人家多懂事。」這時候娘還不忘教育我。

他倆啟程前,凌宇在碧雲台設宴相送。推杯換盞間,逸陽大哥提起些童年趣話,說他教我劍術時,我一輸就哭鼻子,只好故意讓我贏。凌宇也笑了,貼在我耳旁低語:「從小就會耍賴。」

我不動聲色地掐他一把,轉頭笑道:「大哥劍術冠絕三界,憑實力,淼淼贏不了的。」

酒酣之際,江清涵忽道:「聽聞陛下有把好劍,名喚流光,比夫君之飛鵠如何?」

我脫口而出:「劍無優劣,劍客有高低。」逸陽大哥常把這句話掛在嘴邊,我一時憶起,隨口說了出來。

凌宇介面:「神武將軍威名遠揚,朕早有耳聞。今日機會難得,不如在此切磋一番。」

聞聽此言,我嚇得酒杯都掉了。他瘋了吧?連我都打不過,還敢挑戰我師父?

逸陽大哥一怔,瞟我一眼,起身道:「請陛下賜教。」

眨眼間,兩人飛身近前,各自亮劍。飛鵠靈秀,流光耀目,刀光劍影,獵獵生風。

我呆了,不知凌宇何時練就一手好劍術。出手迅疾,招式利落,比之逸陽大哥毫不遜色,甚至多了分飄逸自如。

這時,「叮」地一聲輕響,宮娥們看得入迷,只我回頭一瞥——七寶刀鋒芒畢露,寒光閃閃。

江清涵手持利刃,眼看就要撲向凌宇,似欲攻其不備。

我不及多想,慌忙起身,一招劈空掌,將她按倒在地,鉗住肩膀。

宮娥們不知何事,見我制伏江清涵,只是驚叫不已。我按著她罵道:「陛下赦你,你竟圖謀行刺!狼心狗肺!」

「淼淼!」背後響起一聲呼號,說是撕心裂肺也不為過。

我回頭,見凌宇提劍飛身而來,神色焦灼。扯起嘴角,剛想奚落他兩句,就在這一分神間,忽覺寒冰刺骨,什麼聲音也發不出。

我轉過臉,驚愕地看著沒入胸口的七寶刀。沒有鮮血,沒有疼痛,冰刃直刺入神魄,錐心刺骨的冷。

江清涵直盯著我,目光凄然:「娘娘,我從未想行刺陛下。」

10

醒轉時,映入眼帘的是逸陽大哥的臉,他第一次露出無措之色:「淼淼,對不住……」

「凌宇呢?」我急道,「凌宇在哪兒?」

「你元神破損,陛下熔了半個精魄,填了進去。」逸陽大哥垂著眼,「陛下神魄精純,然而切去一半,一時也難支撐。守了你三日,便暈在床前,已抬至紫霄宮了。」

神仙貴族家的孩子,從小便修鍊「分魄術」,將精魄切分注入神器之中;若身遭不測,即時熔器補魂,可固住神元,不致灰飛煙滅。雖神力有損,卻無性命之憂。

「怎的這麼傻?」我罵道,「我玉牌里填著半個神魄呢,為何不用?」

逸陽大哥取下我的玉牌,搖搖頭:「你當真不記得了。在凡間赤炎玉為你擋了一劫,便找不到了。之後你大病一場,把歷劫的事忘了大半,只是常常喊餓喊冷,做了一陣噩夢。義父義母怕你傷心,叫我找了塊紅玉,做成原來的樣子代替。」

他一說,我好像記起了星星點點,張口問:「凌宇熔了什麼神器?」

「陛下獨樹一幟,」他表情輕鬆了些,「把精魄注進一把木劍里,還是頭回見到。」

11

到紫霄宮時,凌宇剛服了參湯,臉上仍泛著蒼白。

見了我,他先是驚喜,後又埋怨:「怎麼不多穿些?」一邊將裘衣解下,把我裹得嚴嚴實實,笑盈盈道,「沒事就好。那木劍是我得意之作,不能白熔了。」

我眼眶一熱:「說好送我呢?」

他一怔,隨即笑了:「巴巴上了你的門,聽你說要跟別的男人私奔,還不准我鬧鬧脾氣?」

我趕忙轉移話題:「江清涵呢?你可念了她七百年。」

他笑容一斂,講起那段凡間舊事。

那時,他投生在官宦大戶,被父親的政敵綁了,多虧一位女俠出手相救。之後兩人成了好友,來往密切。他爹干涉未果,設計騙走女俠的武器——一把金鞘匕首。

女俠前去討要,與衛兵衝突,關鍵時刻,他為對方擋下一刀。誰知那匕首看似小巧,卻威力驚人,縱他是皇室金身,也傷得厲害。

說到這,我全記了起來。記起他長睫凝霜,發抖不止;記起我抱住他,驚惶痛哭;記起七寶刀插在他的胸口,痛入我的骨髓。凡間那一劫,並不是赤炎玉為我擋下,而是他的血肉之軀。

後來,我找到位江湖神醫,將赤炎玉交給她,請她將這玉熬作玉膏喂他服食,或能再撐一時半刻。彼時,我不知他身份,只想去向爹娘求助。誰知剛回炎君府就病倒了,什麼也不及說。

凌宇服了玉膏,竟真的好了。回天界前,為表謝意,欲贈黃金寶珠;神醫卻向他討了兩顆仙丹。他越想越蹊蹺,幾經調查,發現神醫出生的村子緊挨千芳谷,炎君帶兵平叛時,不慎將村子引燃,燒死了十幾個村民,其中就有江家四口。

「朕已查明,火攻之前,炎君先下了疏散指令,」凌宇說,「是派去的副將一時疏忽……」

那時,我爹的副將,正是逸陽大哥的父親。

「副將殉職後,炎君一人攬下了失職之罪,自願領罰。」他接著說,「我試圖找到江清涵,卻始終未果,原來是去了玉田。」

我呆愣一會兒,嘆了口氣:「她很可憐。」

他點頭:「朕命冥君為她找到了親人轉世。」

「她要重新投胎?」我揚著臉問。

「你會不高興么?」他小心翼翼地說,「她畢竟傷了你……」

我搖頭:「這樣挺好,只是逸陽大哥……」

「你怎麼老想著別人?」他不滿地抗議,「為夫丟了半個魂,都不能讓你多疼惜點?」

我哈哈一笑,撲進他懷裡:「好好,以後只疼你好了吧?」

「不好。」他在我頭頂印下一吻,把臉埋進我的發間,「我只要一點點,剩下的,你留著疼自己。」

我心裡一動:「那你呢?」

他語帶笑意:「我給自己留一點,剩下的都拿來疼你。」

我的元神中有他的精魄,他的元神里有我的精魂。我們是兩個打了補丁的神仙,又是一對剪不斷拆不開的夫妻。

話本誠不欺我也。(原標題:帝後話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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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娶的是你,不是你們一家人,逼我給你媽錢,那就離婚!
我給不了你開心,但是我可以一直一直守著你
搞笑:「聚會你就別去了,到時候我給你打包點青菜回來」
假如我給你一個億,讓你一輩子不能吃這5種燒烤,基本沒人能堅持到最後一種!
識香 | 他只是那麼一皮,就把我給撩倒了
婆婆來我家後,我給她做這些吃,親媽看後說了一句話讓我懵了!
我給你們買了房,看著你們幸福,我卻哭了
我給自己買了個床單,結果我媽居然以為我要咒她死?
幽默笑話:媽媽,我給你找回來一個媳婦,咱把她扔了吧
女兒,我給了你生命,你給了我一個情敵
搞笑段子:忘了給你們帶土特產了,要不我給你們一人沖點Q幣吧
來,你把頭伸過來,我給你看個寶貝!
幽默段子:媽媽,我給你拐回來一個媳婦,咱把她賣了吧
我給娃兒們做了這個香菇蔬菜腸,洗個碗回來,一盤都被他們吃光啦
有個領導得罪了我,比我大十二歲,讓我給整的,跪下來叫我爸爸
搞笑段子:剛才我敲錯門,一個丑娘們把我給攆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