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夜夢回】故人已故

最新 07-09

孩子已睡，微涼的夜突然靜寂下來，聽得見時間滴答滴答行走於歲月里的聲音。

想找一段自己寫的文字，用自己的聲音，在安靜的夜晚配音。無意間就翻到了一篇舊文《人淡如菊心簡如素》，「每天下班回家，都會在樓下碰到隔壁單元的爺爺和奶奶。兩老雖七十古稀，依然身體健朗。爺爺人瘦如竹，奶奶滿頭銀絲。他們或在露天健身場相對閑坐，幼兒園放學歸來的孩子們環繞著他們，一片歡聲笑語。爺爺總用精靈古怪的話語逗弄孩子們，比如孩子們唱《小燕子》，爺爺就說不是《小燕子》，是《大燕子》，孩子們說星期天，爺爺說不是星期天，是星期七，星期七之後是星期八。逗得孩子們哈哈大笑。奶奶嗔怪地看著爺爺，笑眯眯的。眼裡有沉靜、淡然的親情流淌，仿如星月。或是在樓前的瓷磚路上散步，一前一後，不緊不慢，後面的人每一步都落在前面的人的腳印上，始終保持一步的距離。四十餘年的相處，默契如一人。夕陽西下，背影如剪，我常常看得挪不開腳步……」

讀的時候，心突然疼了疼，聲音亦已哽咽，讀不下去了。因為憶起，家婆有一次在飯桌上無意間說了一句，「X棟X單元的爺爺過世了。」大概是怕孩子聽見傷心，這個話題就沒有繼續下去。

孩子是很喜歡這家的爺爺和奶奶的，老人家也很喜歡孩子。孩子每次從幼兒園回來，在健身場總能碰到這對和藹可親的老人，然後就跟老人圍坐在健身場說話聊天。孩子說幼兒園的事情，爺爺奶奶說笑話，其樂融融。我常常在二樓樓上，聽到孩子開心的叫聲，「媽媽，媽媽，爺爺又亂說話了。」我從樓上眺望下面，就看到這二老一小，在健身場聊得手舞足蹈，笑聲飛揚。都說老人是孩子，我想這大概就是三個孩子吧。所以從來都是只看不說，只笑不語，靜靜享受這歡樂時光在這二老一小間歡快流淌。

爺爺奶奶家有好吃的東西，也總會等了小孩放學回來，然後一起帶了上去。孩子吃得滿嘴香氣回來的時候，還會給我們帶回來一點，「爺爺奶奶說給爸爸媽媽嘗一嘗」。我和爸爸就非常感動。爸爸說，你跟爺爺說，改天我請爺爺來家裡喝酒。這酒，因為總是機緣不湊巧—爸爸出差、老人身體不適，終是沒有喝成，所以就成了一生遺憾。

過年的時候，爺爺奶奶在小區里碰到孩子，也總會塞給孩子一個紅包，裡面錢不太多，卻是祝福滿滿，「一年的好運氣都包在裡頭了，小寶貝，好好用你的好運氣哦」。孩子拿了紅包，總興高采烈奔了我來，「媽媽，爺爺和奶奶包的紅包，都是好運氣」，滿是自豪。我會隔天后，從家裡挑了土特產，給孩子拿去，送與老人。孩子送完回來，又提回來一袋爺爺奶奶老家的土特產，沉甸甸的都是情。

這人情的來來往往，因了孩子，也就特別熟稔和親切。偶爾陪孩子在健身場玩，碰見兩老，也會嘮些無關痛癢的家長里短、工作生活。知道了，爺爺和奶奶都是教師，滿腹經綸，一輩子都在帶別人家的孩子，一輩子也都喜歡孩子。與兒女分居幾地，不想給孩子添麻煩，就在南寧定居了下來。向來崇拜距離就是美，所以偶爾與孩子的相聚，熱熱鬧鬧，親切融洽。我很欽佩這種為人父母的理念，就像在踐行北大才女趙婕寫到的一樣: 她們在孩子年幼時給予強烈的親密，又在孩子長大後學會得體的退出，照顧和分離都是父母在孩子身上必須完成的任務。

碰上我和爸爸都沒空帶孩子的時候，也會把孩子送到爺爺奶奶家，兩老喜笑顏顏地對我說，放心忙你們的，年輕人，該忙的時候就好好忙，該閑的時候就好好閑，勞逸結合。孩子交給我們，你們放心。我一邊笑一邊連不迭地道謝。確實放心，學習放心，教育也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