豆瓣日記：我們的初戀是一場無法落地的粉色天涯

本文作者「銀谷」，歡迎去豆瓣App關注Ta。

今天暑期補習班快結束的時候，出現了一件匪夷所思的怪事。語文老師正在大聲朗讀張愛玲的《紅玫瑰與白玫瑰》片段，突然吹來一陣急促狂風，這風彷彿一隻時間之手帶進來一堆不知道從哪裡飄來的玫瑰花，玫瑰花里夾帶的露水散落在我們臉上，就像我們懷念正在逝去的青春而留下的眼淚。

課桌上，地板上，窗帘上，電風扇上，黑板頂上，到處都是紅色玫瑰和白色玫瑰，就在大家爭先恐後搶玫瑰的時候，那個全班長的最漂亮的女同學突然大喊起來，快看外面，今天的晚霞是粉紅色的耶！

坐在窗邊的我立刻看過去，狂風追著驚起飛走的鳥，晚霞追著狂風乘勢飛上天邊，像絲帶一樣的粉紅色晚霞點綴在天邊，彷彿是天空在正在於逐漸睡去的城市害羞的談著戀愛。

老師看著我們亂成一團，撫了撫眼鏡忙喊，大家安靜！這只是雲層厚度適中，恰巧出現的陽光折射現象而已。

叮鈴鈴，下課鈴聲粗暴的打斷了老師多餘的解釋，我們一鬨而散，紛紛拿起早已收拾完畢的書包，野猴似的撒野飛奔出了補習班教室。

喂，小宇，這朵玫瑰花送給你。一隻纖細的手從背後拉住我的書包帶子。

我回頭一看，是那個全班長的最漂亮的女同學——美美，她正拿著一朵鮮紅的像血似的紅色玫瑰花對我笑。

謝謝你，不過我已經有啦。我從書包里掏出一朵開的婉約寂靜的白玫瑰對她回笑。

那麼普通的玫瑰要它幹嘛？美美撅撅小嘴。

我這朵玫瑰是最美的，最艷麗的！她拿著那朵刺眼的紅玫瑰在我眼前晃來晃去，奇怪我為什麼不要。

最美的不代表我會喜歡啊，我媽在前面等我呢，我先走啦。我編了一個借口，不屑的吹了吹口哨，快步離開。

美美在身後跺腳追喊，你等等，你等等啊。

我不顧身後煩人的呼喊，眼睛朝不遠處一瞥，看見在前面一家常去冰淇淋店前有一個熟悉的影子，便加快腳步跑了起來。

冰淇淋店前擠滿了不少吵吵鬧鬧的同學，雲一個人安靜的退在隊伍後面，她踮起腳尖，手插在褲兜，不慌不忙的看著選購的招牌。一陣小風吹在她臉上，有幾根調皮的頭髮貼在了她消瘦的臉蛋上。

雲，你想好要吃哪個口味了嗎？我幫你衝進去買。

我，···我···我還沒想好，你呢？你覺得哪一種比較好吃啊？她似乎是被突然跑過來的我嚇了一跳，有點慌張，連說話也變得吞吞吐吐起來。她急忙捋了捋稍顯凌亂的頭髮。

我覺得草莓味的雪糕最好吃。每次都賣的最好，再不進去搶，就要買完啦。

她笑笑說，那幫我搶一根。

沒問題，我朝她眨了眨眼睛，撥開同學們層層的書包小山衝進了隊伍最前方。

老闆，我要兩根草莓味的雪糕。我聲音嘹亮的大喊。

哦，買完了，老闆急匆匆想把冰箱里最後兩根雪糕塞進他身後的小冰箱里。

那你手裡拿的是什麼，我追問，什麼小動作都逃不過我的眼睛。

這，這是給我兩個小女兒留的，她們也快回來了，我不賣了。老闆底氣不足的說。

那不行，這兩根草莓味的是我先看到的，我給你錢，你沒理由不賣給我。

我說不賣就不賣，天氣那麼熱，我賣給了你，我的兩個小傢伙放學回來要跟我拚命。

我本想算了，但感覺身後有一雙炯炯有神的美麗眼睛在看著我，我可不能辜負雲的期待啊。

咦，這是誰留下的兩根草莓味的雪糕？我指了指旁邊雜亂的結賬櫃檯說。

老闆順著我的手望去，我抓緊時機，眼明手快的把兩根草莓味雪糕從老闆手裡搶過來。

我放下付賬的零錢，以奧運百米賽跑冠軍的速度轉身朝外跑去。

站住，你小子給我站住。老闆咆哮著大喊，先甩出來一把扇子企圖偷襲我，他不顧灘頭，準備衝出來了。

我一個靈活的下腰，躲過了扇子的襲擊，雲見我急匆匆跑出來，忙問我怎麼了？

現在沒時間說了，看，到手了！我晃了晃手裡的雪糕，挺起胸膛，英勇的朝他笑了笑。

還沒等她反應過來，我拉起了平時不敢觸碰的她的小手，我們大笑著往店外跑去，飛快的躲進了街角轉彎處那條七拐八彎的小巷。

天下起了像是在為我們狂奔而助興的小雨，我們在小巷裡邊吃雪糕邊亂竄，一時竟迷了路。

正想著去哪裡躲雨的時候，一個紅色如火焰般醒目的招牌晃進我們的視野里。

上面寫著——不準不要錢，情話占撲。

咦，這是一家什麼店啊，好像挺好玩的，我們進去看看吧。雲看著招牌好奇的說。

剛才奔跑時我們兩人的手一直沒有鬆開，我沒有，她也沒有。

這會兒，進了占撲的店裡，雲財後知後覺的發現我們的手還緊緊牽在一起，竟瞬間紅起了臉，連忙依依不捨的鬆開。

如果說剛才的小巷裡各條支路錯綜複雜，那麼這家店簡直是一個讓人暈眩的迷宮。

剛打開一扇門，居然繼續出現兩扇關著的藍色大門。

一朵門上插著白玫瑰，一朵門上插著紅玫瑰。

開那一扇門？我興奮的問身旁的雲。

白色的吧，我喜歡白玫瑰。她低頭說。

巧了，我也喜歡白玫瑰。我輕輕的說。

我想起來書包里還有一朵沒有送給她的白玫瑰。

我小心翼翼的打開了那扇插著白玫瑰的門。握住門把手的瞬間，感覺一起一伏的門在呼吸。

門一開，我們驚呆了。

刺眼如雪地的白光充盈著整個房間，將我們照的睜不開眼睛。

裡面擺著幾十面恢弘的復古鎏金大鏡子，把一片片白的空曠的可怕房間又延伸出無數個平行世界。

整個房間變成一條沒有起點也沒有歸途的迷惘大路，就像我們可憐的人生。

怎麼辦，我們該往哪裡走。雲有點害怕的問我，我們兩人的手又不自覺的牽到了一起。

沒事，跟著我走。我強裝鎮定，手更加握緊她說。

不知是我們走的慢，還是房間太大，對於時間的感官漸漸出現了偏差，彷彿一切都停止了，整個世界只有我和雲，我們兩人十指緊扣在一起，我們的命運也被綁在了一塊，我希望房間在大一會兒就好了，我們再走一會就好了，因為感覺我們兩人在這個房間里走過了漫長而又幸福的一生。

歡迎光臨，一個清脆的年輕男人聲音傳來。房間里所有的燈突然全滅，黑了下來。

於此同時，幾百隻蠟燭彷彿被幾百隻躲在黑暗裡的影子一瞬間全點上，這蠟燭的光很溫和，完全沒有剛才可怕白光燈的刺眼，不像在趕客人了，已經變得像在迎接客人，準備坐下來傾心交談了。

一個穿著破破爛爛的年輕男人迎出來，他穿一件垮掉，洗了無數次的白襯衫和一條褪了色的藍色牛仔褲。

真是抱歉，剛才那些刺眼的光只是為了嚇退那些沒有誠意的顧客的，恭喜你們，通過了考驗。

誠意？考驗？我和雲一頭霧水，我心裡想，我們只是為了躲雨誤打誤撞闖進來的，朋友。

他看見我們兩人依然牽著的手，瞬間嘴角微微上揚，詭異的笑了笑。

我們連忙鬆開手，我問他，請問，你這裡真的可以做情話占撲嗎？

當然，我可是高手，要是你們剛才選了紅玫瑰那扇門，你們就倒霉了，我的雙胞胎哥哥阿銀寫的那些情話又俗爛又不準。

呀，忘了自我介紹了，我叫阿谷，是情話占仆師。來我這裡問過感情的情侶，後來都獲得了最適合他們的幸福。

我們只是同學。我撓撓頭說。

雲低頭不作聲。

好啦，你們這兩個害羞的小可愛，我是過來人啦，你們現在所有的迷惘和興奮我都懂。

你們要問什麼？他興奮的看著我們說，眼睛裡有一種父輩的慈愛之光。

剛說完，他自己又咯咯咯笑了起來，嗨，來我這裡的還會問什麼，我真是明知故問啊。

來，把鞋脫了。他笑嘻嘻說。

脫鞋？神經病啊！難不成他是變態？我心裡一陣亂罵。

我們要走了，我們不問了，我們還要去上補習班。我連忙說，身子已經半邊轉身，準備拉住雲逃跑了。

你就這點膽量，小宇？他冷笑說。

你怎麼知道我名字，難不成你從我書包里偷了作業本？我下意識捂住背後的書包。

我怎麼不知道，天下的事沒有我阿谷不知道的，天下的感情沒有我阿谷看不透的。他坐在那裡也不拉我，篤定的痞痞的翹起二郎腿說。

他見我遲疑了下，便繼續說道，我讓你們拖鞋，是要看你們的腳紋，好知道你們未來要走的路。

哈？我知道看手紋的，還從不知道有看腳紋的，真是稀奇。

好奇心讓我留了下來，而且他看上去又親切，又溫柔，不像是壞人。

你這裡不是情話占撲嗎？可不是腳底板占撲！我質問他。

我看完你們的腳紋，知道你們的人生行走的軌跡，自然會賜給你們最精準的預言情話的，你若是真的不讓我看，我胡亂賜給你們一首模糊的隨大流的，不是敗壞了我的生意口碑嗎？他皺了皺眉說。

雲不知為何勇敢起來，可能是她急切的非常想知道些什麼，她不走了，竟然開始脫鞋說，請。

那個男人倒是突然害羞起來，他嘖嘖嘴說，女生的腳我不看，女生的腳脫了鞋，男生看啦。

哦？讓我看，我突然也不好意思起來說，我看什麼，我又不會看腳紋？

沒關係，你幫我畫下來，他不知道從哪來拿出來紙和筆。

我美術課一直不及格，我畫不來的，我推辭說。

他笑笑說，畫的好不好就要看你是不是真的喜歡她，真的在乎不在乎你們今後的命運了。這也是測試的一部分。

好麻煩啊，我一邊抱怨的說著，心裡卻不知為何暗暗的竊喜起來。

雲又突然臉紅起來，一下子失去了剛才的勇敢，她咬咬嘴唇說，啊？是你看啊，不是他啊。

我發誓，這絕對是我這輩子做過的最難的事，一邊要剋制住自己，一邊要精準的畫出她的腳紋經絡圖，我把那張薄薄的紙貼在她腳上描著畫，就像在練硬筆書法。

真的是非常非常硬（哪裡硬，混蛋）又非常難的書法，我知道，畫錯了一點，就不準了，就無法真正知道我們兩人今後的命運了。

感覺如有神助似的，我竟然出色完成了，我把紙給了那個男人後說，那我的腳紋呢，她來畫嗎？

哼，你小子想的美，來，給我看一秒，我就知道了。

哦，我失望的脫著鞋。

他哪裡是看一秒，他嫌棄的看了我腳底一瞬間就閉上眼睛，示意我完成了。

他倒是對著她的腳紋圖看了又看，又隔空比劃著我的腳紋圖，彷彿是在腦中進行著什麼秘密的匹配，他一會兒閉眼，一會兒皺眉，一會兒大笑，一會兒又沉默不語，幾乎要哭了出來。

喂，我們沒空看你自導自演的獨幕劇，你想好了嗎？我不耐煩的說。

與其我們終將被瑣碎庸碌的日常瓦解，到不如一直困在這虛幻美妙的永夜裡。那個男人念念有詞的說。

你說什麼？我沒聽的太清。

如果我們再也不見，只要還記得最初我們最年輕的摸樣就好。情話占仆師阿谷繼續閉著眼睛旁若無人的說。

我所理解的青春就是——我們都差點溺死過一回，但長大後的我們終究靠向了不同的岸。

他還在繼續說著奇奇怪怪的情話詩句，我語文一直很好，此刻卻白痴的像個文盲，一點都聽不懂。

我再看看雲，她此刻像個大人一樣，像突然回過神來，她忍不住點頭，似乎句句都聽明白了，眼淚也不停的流下來。

我們離開了那個荒謬的情話占撲店。

外面雨已經不下了，雲看著黑漆漆的夜空，半天都沒有說話，彷彿已經知曉了我們沒有光芒的未來。

不要相信那個奇怪男人說的話呀，未來可是靠我們自己去活出來的。我安慰雲。

你不知道的，我現在能和你在這裡說話有多不容易。雲擦擦眼淚說。

怎麼，你父母不准你晚回家嗎？要不，你打個電話給她們，就說去同學家繼續複習功課，在外面吃晚飯了。

不是的，小宇。雲突然變成一副大人面孔說，我才想起來，我在這裡究竟是為什麼，在天亮前，我們有一件事一定要快去完成。

天亮？現在才剛剛晚上7點多吧，你打算一晚上不回家，那我們住哪裡？我沒帶很多錢啊，而且這不好吧，我們還小。我低著頭，突然害羞起來。

哈，你不要多想啦。沒想到這個年紀的你是那麼可愛。她突然像一個親切的大姐姐那樣溫柔的摸摸我的頭。

一輛計程車駛過，她連推帶拉把我弄入車內，準備實施她特別的，在天亮前必須完成的計劃。

她報給計程車司機的地址到了，沒想到居然是一個位於市中興鬧市區的大教堂！

這個教堂外牆最近因為大修，已經被封閉起來。

來教堂幹嘛？門鎖住了。我拉住她準備走了。

咦，鎖掉了。不知道她做了什麼，鎖居然粉粉碎落在了地上。

一般人必須是很用力推的大門幾乎是自動打開了，就像是在敞開懷抱迎接我們。

來，她拉住我的手奔跑進入教堂，她的腳步輕快，像是在百花盛開的花叢中跳舞，有一刻我甚至感覺我們要飛起來了。

教堂除了我們空無一人，而且只有幾盞燈微微亮著，她嘖嘖嘴低聲抱怨了句，這麼黑，怎麼結婚啊？

結婚？誰要結婚？我們是來參加你朋友的婚禮嗎？我有點害怕，像個小男孩似的輕聲問。

她不出聲，只是笑著看著我，一直看著我，看到我心裡去，彷彿以後再也見不到我似的。

是這樣的，過兩周後我姐姐就要結婚，要我去當給她當捧戒指的伴娘，我很緊張，怕自己做不好，所以提前來這裡試試。她眼睛一眨一眨，嘟嘟嘴解釋道，此刻她又回到了和我一樣的，一個讀高中的孩子神態。

哦，這有什麼好緊張的啊，又不是你結婚啦。我不禁為她可愛的樣子笑了起來。

所以，你陪我走一走好嗎？她一個一個字，小心翼翼的問我。

好呀，一直看電視劇里的哥哥姐姐結婚，好像很風光很幸福的樣子，我早就想走走這個特別的紅地毯了。我興奮的說。

可是，你看我們都穿著這放茄炒蛋花紋似的校服，比起那種華美的婚紗和筆挺的西服，這個感覺真是差了太多了。我有點遺憾的皺了皺眉。

沒關係，她笑笑說。她突然脫下書包，像變戲法一樣，從裡面拿出一件小小的白色蕾絲婚紗，和一套黑色小西服。

你居然帶著這個！你不怕今天在學校被嚴肅的補習班老師發現嗎？我驚訝的合不攏嘴。

快試試這件黑色的小西服啦。她興奮的說。

你突然讓我背過身去，她說她要穿婚紗，讓我別偷看喲。

我穿好了那件意外非常合身，像是為我量身定製的西服背對她站定說，好了嗎？婚紗有那麼難穿嗎？

是啊，意外的難穿呢，我也是第一次穿呀，馬上就好了。她說話的時候，我聽到了次拉一聲拉拉鏈的聲音。

好了，轉身吧，她語氣中帶著滿滿自信的說。

轉身的那一刻，我呆住了，彷彿教堂突然開了所有最閃亮的燈，所有的光芒都集中在她小小的身體上，她就像一顆正在急速滑落大氣層的流星，在我面前無與倫比的耀眼綻放著。我真的覺得她是我活了十幾歲以來，長的最好看最好看的女孩！比那次和哥哥一起偷看的電影《美國往事》里在倉庫跳舞的小女孩還要美!

雲嘴上自言自語的哼著噔噔蹬，噔噔噔的結婚進行曲，拉著了我的手，一起走上了神聖的紅地毯。

我抬頭挺胸，努力做到和她登對的帥氣，一步步，就像大人那樣邁向前方的耶穌聖像。

她每走一步就感覺像一朵白玫瑰花在她腳底盛開，她用自身的光芒點亮了教堂黑暗的路。

不知為何，兩邊空蕩蕩的座位此刻也像擠滿了人一樣，熱熱鬧鬧，我甚至聽到了小小的歡呼聲。

這氣氛，感覺我和雲真的像結婚一樣。

走完的那一刻，我發現雲哭了，一開始只是哽咽，後來索性坐在親友坐的椅子上手捂住眼睛放聲大哭。

我突然也覺得很傷心，彷彿走完的這一當下的瞬間，我和雲就要永遠的分離了。

我抬頭望了望帶著悲憫看著我們的聖像，有一塊漆突然掉了，眼角處有一塊塌陷，就像是連他也哭了。

過了一會兒，雲站了起來淡淡的笑笑說，謝謝你陪我走完這一段，也算了了我一個心愿了。我也算結過一次婚的人啦。

離開了教堂，黑暗的天空忽然又閃出一片如絲帶飄動的粉色霞光。

這不是晚霞，難道是極光？怎麼可能出現在了都市裡？我對著美的如夢如幻的極光大叫。

雲獃獃而頹然的望著天空說，居然就這麼一小會兒，天馬上就要亮了啊。

我不解的說，那是極光，不是黎明的晨光啊。

雲只是笑笑不說話，過了會兒她對說，小宇，也許現在這個年紀的你還不懂，但你要記住，回憶是個喜歡騙人的壞東西，它極善於把一次失敗的愛情包裝成一場浪漫的電光幻影。所以等你長大後請你一定要忘了我。

雲，你在說什麼啊！我大吼，我們剛才才「結婚」了呢？我長大後為什麼就要忘記你，我要和你一起長大，一起變老！

不會的，你以後會討厭我的，生活把我們磨的不成樣子，你只要記得我現在的摸樣就好了。雲摸了摸我臉溫柔的說。

我怎麼會討厭你啊，我摟住她想要親吻她。

她推開了我。

光越來越刺眼，我不禁閉上了眼睛，一瞬間，我似乎看到了很多稍縱即逝來自於未來的畫面，看到了我們不再是彼此心裡的唯一，看到了無休無止的爭吵，看到了我在她樓下苦苦哀求的雨夜，看到了她哭著還給我戒指的眼淚，看到了我的冷漠，謊言，看到了她的傲慢，欺騙，看到了兩個人漸行漸遠的無奈，看到了逐漸對彼此的厭惡，看到了我們對摺磨著我們生活的妥協，看到了成人世界的冷酷與絕望。

與其我們終將被瑣碎庸碌的日常瓦解，到不如一直困在這虛幻美妙的永夜裡。雲說出了剛才那個占撲男人送給我們的預言情話。

就在我們說話的時候，那一簇粉紅色的極光突然像撕裂天空一般極速變大膨脹，整個天空變成了粉紅色的海洋，所有的夢幻都在頃刻爆裂瓦解掉了。

天亮了，雲看著天邊哭著說。

天亮了，我被一陣呼喊聲鬧醒。

我費力的睜開眼睛，發現是妻子美美。

對的，我瞬間回過神來，我想起，在這個現實的世界裡我終究是選了紅玫瑰，選了美美。

快點起來啦，今天一定會大堵車的，我們早點去。美美野蠻的揪了揪我的耳朵說。

哦，對了，我匆匆忙忙穿上衣服，我差點忘了今天要和其他幾個老同學約好了要去掃墓的事。

這是第幾年了？我嘆了口氣問美美。

第5年了，雲就這麼離開了我們，她是個很怕寂寞的人，不知道她在那邊過的好不好。美美低聲說。

我不作聲。

哎，雲這輩子也是怪可憐的，就這麼單著了，一直到最後都沒結婚。美美傷感的說。

沒結婚有什麼可憐的，她不想而已，追她的人很多的。我嗆了美美一句。

美美不響，走出去準備早餐。

過了一會兒，我自言自語坐在床邊說，好，很好的，她在那邊一定過的很幸福的。

我叫美美先吃早飯，我心裡已經有點不想去了，所以我任性的說時間還早，來得及的，我頭有點暈，讓我在床邊再坐一會兒。

美美也沒理我，知道待會一定會成功拖著我離開家門的，她自顧自去衣帽間選出門要穿的衣服去了。

我又喝了一點酒，漸漸看東西有點模糊。

我很難過，我知道紅玫瑰，白玫瑰都很好，可貪婪的我終究是無法都得到的。

選了紅玫瑰，這輩子就要一心一意對紅玫瑰好了。

空調的冷氣開的太足，我打了個噴嚏。

我摸摸自己冷冷的手臂，忽然想起了什麼，我瘋狂的翻衣櫥，終於翻出了那件一直不捨得丟的黑色毛衣，因為那件毛衣是高二時一個冬天，雲一針針打出來送給我作為生日禮物的。

我懷念的想試試，大概毛衣終究是太小了，怎麼都套不進去。我哭了出來，覺得一切都晚了，我狠命的拉扯毛衣，我不顧一切，我就是想套進去，穿上這件云為我打的毛衣。壞了就壞了，如果今天穿不進去，就真的要丟了。

可能是我用力過猛，頭一下鑽進袖口那去了。我感到一陣暈眩。

我睜開眼睛，只見我又回到了最美好的初戀時光，那個一切開始的冰淇淋店，雲還在那裡，一個人安靜的退在隊伍後面，她踮起腳尖，手插在褲兜，不慌不忙的看著選購的招牌。一陣小風吹在她臉上，有幾根調皮的頭髮貼在了她消瘦的臉蛋上。

我剛想走上去和她說話，就看到一個可愛的男孩拿了一根雪糕笑嘻嘻的遞給她。

他們兩人說說笑笑手牽手走了，我愣了下，居然又開心又傷感的也笑了出來，

天空忽然飄來無數白玫瑰花瓣，就像是在下一場凄美的玫瑰花雨，為這夢幻做一個最後的落幕。

我目送了他們一小會兒，也轉身離開了。

(全文完)

本文作者「銀谷」，現居上海，目前已發表了51篇原創文字，至今活躍在豆瓣社區。下載豆瓣App搜索用戶「銀谷」關注Ta。

喜歡這篇文章嗎？立刻分享出去讓更多人知道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