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試錯:這本應該是一個成功的創業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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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槍泥

編輯|甲小姐、陳光

微信公眾號ID|Xtecher

重構公司

2016年開年,達普數據逐漸穩定,卉煙到位並開始負責市場和推廣,達普數據開始起飛了。重構(Refactoring)是一個軟體方面的技術詞。官方解釋就是通過調整程序代碼改善軟體的質量、性能,使其程序的設計模式和架構更趨合理,提高軟體的擴展性和維護性。說人話就是代碼寫著寫著覺得越來越爛,寫不下去了。於是決定動個大手術,重新調整調整結構,重新改改名字,該刪的刪,改挪的挪。

岳風老師來到這個公司後,應該是很有重構的衝動的。

岳風老師

第一次聽到岳風老師的名字是剛剛和蘇穆棠在一起不久,當時還沒有找到投資,也沒有開始在一起辦公。

蘇穆棠說:「岳風老師下周要回國,我在想是不是找下清華,讓他去做個talk」。

我當時剛和蘇穆棠在一起,感覺這個fell好高端,好像清華是他們家開的一樣:「哦,這個啊,好弄嗎?去清華做talk,是不是需要挺高級別才行啊?」

蘇穆棠說:「那可是岳風,清華哪是那麼容易就能請到來做talk的」。

瞬間覺得逼格滿滿。

這個事情後來不了了之了。直到一年多後,岳風老師正式加入輕鼎智能時,果然去清華做了一次talk,場面火爆,當時主講人不少,但是最耀眼的明顯是岳風老師,相當的給輕鼎智能掙面子。

岳風老師講話總是有種吞吞吐吐的感覺,聲音不大,沒有力量,也沒有激情。他會花時間講些比較簡單的道理,通俗易懂。一定還會夾帶一些美式幽默,比如在PPT里加一段搞笑短視頻,往往能把人逗樂卻不失高雅。和他的高大上背景搭配在一起,給人一種平易近人,溫文爾雅的大神形象。

岳風老師確實是個神級人物。上古時代的清華計算機系畢業。出國在MIT任大教授, 論文被引用超過2000000次,後來然後跳到Google研究院,是研究院的元老人物,而且一干這麼多年。最牛逼的是他是一個頂級人工智慧元老會的Fellow,算是學術圈裡擁有了終身成就獎。

當時就我和蘇穆棠兩人一起,閑下來也扯了不少淡。基本上都是關於岳風老師的,我一度認為蘇穆堂之前十年的社會關係可能就是岳風老師一個人。

「岳風幾乎會所有語言的『我不會講XX語』,而且極其流利,有一次我們在紐約街頭,跑來一個日本人問路,嘰里呱啦說了半天,然後岳風居然也一樣的嘰里呱啦和他對話。我大為驚異:『你居然還會日語,沒聽你學過啊』。岳風很得意地說:『我和他說的是『我不會講日語』」。

私下裡,蘇穆棠也會消遣一下岳風老師。早期蘇穆棠閑了經常會自誇一下,慣用的套路就是通過吹牛逼吐槽岳風老師變相抬高自己。我在內心裡對於這種不堪的行為進行過深刻批判,當然表面上還是一臉諂媚的傾聽和接話茬拍馬。

「岳風編程速度快,但是東西其實經常don』t work,當時和我在谷歌的時候,同一個東西我們都各自做一份,最後實際採用的,Alway!always是我做的。」

實話說,蘇穆堂寫的代碼確實道行很高,雍容大氣,很有章法。

「那是為什麼?」我裝出好奇的樣子問到。

「他喜歡編程,寫代碼寫的也快,但是寫的代碼當demo還可以,實際中就不怎麼work,實際工程中還是我寫的更work。」

各種吐槽多了,我一度誤認為岳風老師是學術界紙上談兵的騙子。

現在回想起來,當時蘇穆棠對自己還是有著充分自信的。和後來抓岳風像抓救命稻草的那個樣子相比,我還是更喜歡之前睥睨一切的蘇穆棠。所以說創業毀自信,尤其是之前一路成功的人,沒有經歷過像樣的失敗所帶來的心理掙扎和打擊。一旦發現事情開始不像自己預想的那樣發展,就容易從極度自信走到極度自我懷疑的極端。而且是短時間周期性高頻的自我懷疑,給人以惶惶不可終日感。

牛人創業

這樣的大神為何要從米國回來,加入一家創業公司呢?

我們每天看新聞聯播裡面國家欣欣向榮,屌絲卻在互聯網上比慘比的不可開交,感覺這個世界很割裂。

進入創業圈後,不管是看到每個孵化器兄弟公司們的生生死死,還是參與到自家公司的運營後,才發現,割裂其實無處不在。

PR的文章說是為了夢想的:

「對於在學術界備受尊重的岳風而言,這是又一次將研究成果轉換成實際產品的嘗試,也為自己的研究找到一條實踐路徑。」

蘇穆棠是這樣說的:

「岳風的父母年紀大了,所以他需要回國常住。他這個年紀了,也不想去企業了,也不想去學校了,這輩子沒有做過startup,有我給他搭的這個公司的架子,正好試一次,他不需要管亂七八糟的事,I can do whatever he 不喜歡做的事,And he can make all decisions。」

蘇穆棠緩了一下,接著說:「他如果做startup只能和我一起合作,因為他沒法和別人合作的。」

我覺得這裡好像有八卦可以挖,於是問:「為什麼?」

蘇穆堂沒有接我的茬,繼續說道:

「他之前一直只做research,沒有做過產品。所以這次他要自己來完全決定一個產品,他覺得還挺有意思的,這也是其中一個加入我們的reason。

岳風加入輕鼎智能的條件就是,he want to make all decisions。And we can not不聽岳風的,because if he is unhappy, he will go definitely,他干過這種事,他以前曾經加入過一個公司,因為unhappy,兩天就走了。他走了的話,隨隨便便還是可以拿到投資。So我以後的work就是讓岳風老師爽。岳風為什麼會來,你以為那麼easy嗎?一年多來,你拉到過什麼人來?」

我:「好像確實沒拉到什麼人。。。不過我一直在很辛苦的埋頭帶領大家做項目啊。。。」

蘇穆棠對自己一年創業的總結是這樣的:「這一年,什麼都沒有做,搭起一個架子,把岳風老師請進來,that is我做的唯一正確的事情!the only right thing!。」

由此可見蘇穆棠對岳風老師的看重。

我問:「那我們一年多每天起早貪黑,緊趕慢趕做的那些項目,輸入法,爬蟲,達普數據是為了什麼?」

蘇穆棠回了我一個凌厲而肅殺的眼神:「我只是為了鍛煉隊伍,It』s just for practice」。

這句話對我觸動很大,當時直接覺得被震撼到了,半天沒有回過神來。我想我可能需要時間好好消化消化這句話的含義。當時的感覺就像當我們雄心萬丈的去征服世界的時候,在拼殺的熱火朝天的時候,忽然被導演告知,你們只是用來暖場的,可以去死了,主角就要登場了。

不過後來又覺得,蘇穆棠這麼說,只是為我們的一系列失敗決策找一個借口。然而,這個借口的效果未免太差,還不如直接承認「我錯了」比較好。因為大家很容易接受和理解失敗,人孰無過;但是很難接受在一個局裡被愚弄了,因為一旦接受,就相當於承認自己傻。而做局的人還一本正經地說,本來就是這樣,你這都沒有看出來,是不是傻。就更難接受了。

記一次親密接觸

我和岳風老師僅有過一次長時間談話,是他有一天突然來找我。

他的話始終比較少,基本是問我問題,當時沒懂,他為什麼要問這些問題,後來慢慢反思,可能這些問題導致了達普數據被踢出公司。當然,這些理由也都是沒有根據的猜測。

在一家早期公司里,溝通已經達到如此不順暢的階段,每件事情每個決定的動機都需要去揣摩推測,信任缺失,所以我們會很快完蛋,這也不奇怪。

岳風:「你對達普數據這個項目的前景怎麼看?」

我:「我認為達普數據在現在和未來兩三年對APP都是一個剛需,因為流量越來越貴,開發者需要任何一個可以刺激提高流量的方式,剛開始達普數據聲音還小,很多APP開發者看不到,不過隨著越來越多的開發者看到,使用量會是一個加速的過程。」

岳風:「嗯。。。」

我還是挺誠懇的:「但是長期來看,APP的前景不明確,所以存在比較大的風險。」

岳風:「嗯。。。」

我接著說到:「退一步說,即使達普數據發真的好可以賺錢,或許蘋果和Google或者手機廠商會意識到,可以直接在系統層級支持類似技術。技術方面對於他們來說沒有任何門檻,就看他們怎麼理解這個事情的意義了。」

岳風:「嗯。。。」

我:"ooo..."

岳風:「嗯。。。」

我想,這種尬聊真是費勁啊,一身的汗。之前一般是我讓別人覺得費勁,這真是風水輪流轉。

最後想起了我最想問的一個問題:「我覺得MO這個項目很好,是未來的趨勢,因為從人性角度來講,有個全能的秘書是最舒服最沒有學習成本的事情。土豪老闆們發達了都是先配一個秘書,為什麼?因為直接和人溝通最人性化。所以MO一定是一個方向。問一句,您判斷一個可以通過圖靈測試的AI還有多久?」

岳風老師沉默了一會兒後說:「很久很久,現在還看不到那一天」。

從此蘇穆棠也是渣

MO是岳風老師主導的新的項目,主要功能是一個類似於私人秘書的手機系統,可以做秘書能做的絕大部分事情,用戶和手機用語音進行交流,提出一個需求,MO負責這個需求。比如,用戶可以和手機說,「打車回家。」然後手機會自動啟動滴滴打車,將目的地設為自己家,叫一輛計程車。

MO剛開始做的時候,蘇穆棠施展全局大視野,通盤考慮整個產品可能遇到的所有問題。蘇穆棠認為,對話系統是必不可少的。於是提前謀劃,興緻勃勃的開啟了聊天機器人子項目,自己親自帶隊,拉出幾個人成立專項組,躊躇滿志,開始攻克聊天機器人技術堡壘。

「很多事情我都需要提前考慮,some times岳風想不到,但是肯定繞不過去的東西,我都要提前做布局。Until one day, 一旦需要的時候,他就可以忽然發現,做好的東西已經在那裡等著了。」

「嗯嗯,你布局的能力確實得贊。」我不禁嘆服。

—————過了一個月—————

我去問:「聊天機器人進展怎麼樣了。」

「Cancel 了。」

「為啥?」

「岳風不讓我做了。他說I should focus。」蘇穆堂有點委屈。

「那一條指令找不到執行的APP怎麼辦?總要繼續和用戶交流一下。」

「岳風說,Just tell them找不到就好了。」蘇穆棠顯得有些委屈。

「那樣體驗豈不是不夠友好?」

「岳風說,最重要的是要Focus!」

不管這個決定是不是正確的,而且其實我覺得這個決定八成是對的。蘇穆棠的天賦是同時開十個項目,而岳風可以斬掉九個,剩下一個專註Focus。怎麼來說,對於創業公司這應該是件好事。

唯一讓我覺得有點驚悚的事情是岳風老師的title其實是程序員。他每天坐在你對面,在廁所碰到總是會微笑著點頭打招呼,和藹可親,平易近人。他不會參與管理,不會去布置任務,不會去和人溝通具體問題,好像就是一個普普通通的碼農,只在努力寫著屬於自己的那一點點代碼。但是在背後,岳風老師瞬間變身大Boss,指點山河,掌控一切。整個過程平滑切換,無需技能冷卻時間,而且對公司其它人不可見。當知道這些以後,讓我有遙不可及感。

而蘇穆棠有了岳風老師後,輕鼎智能有了新的核心決策層,其他人其實都是外圍男女。

我其實有點酸。

這種心理狀態和正室被小三篡位後的心理應該是一樣的,還是武則天似的強力小三。

誅心是不對的,自卑也是不對的,但是禁不住會有種感覺,岳風老師其實是看不起我們這幫渣渣的。

蘇穆棠說:「岳風為什麼不想回中國做startup,The main reason is中國的學生太差了。我們在谷歌的時候,實習生都是Stanford,Princeton的。回來中國只能找到清華北大的了。我這一年做的很多work,只是想告訴他,中國的學生也不差,清華北大的學生也是可以用的。他看了一段時間,覺得確實也還行,這樣他才同意試試的。」

蘇穆堂這麼解釋一下,我就明白了。「天地不仁以萬物為芻狗」。岳風看我們這些學渣渣估計就像是在看芻狗一樣。所以任何決定做就做了,你們的想法和感受並沒有意義和任何卵用。如果像我這樣的渣渣還經常對每個決定指手畫腳,評頭論足,刷刷存在感,那就更不招人待見了,因為這就不是一個合格的渣渣應有的態度!

但是蘇穆堂自己到底怎麼看我們這幫人,是不是也是一樣的上帝視角?我感覺或多或少也有一些,畢竟他們以前的圈子是如此的高大上,回來一看國內這群人這麼low,不免會有俯視眾生的萬丈豪情,也是人之常情。

看不見的手

岳風老師加入以後,很多次,蘇穆棠和我商量事情,比如說拒絕一些人或者拒絕一些事情,但是又不想得罪這個人。蘇穆棠想到的方法就是:「嗯,I can just tell him岳風老師不同意」。

慘痛的是,就是「岳風老師不同意」這句話之後也把我和整個達普數據踢出去了。

至於達普數據為什麼會被踢出公司,蘇穆棠說全是岳風老師的主意,岳風老師不喜歡做這方面,因為他必須聽岳風的,所以身不由己。我認為這個理由一大半應該是真的,而不是單單是拿岳風做的擋箭牌。至於為什麼我這麼認定,我其實也就是個感覺,說不清原因。

談判的時候告訴對方,我後面還有一個「沒有露面的人」,他是最終的決策者。雖然他給了我足夠大的談判權力,但如果談判條件超出了我的許可權,我還是需要向他請示。受限的談判權力,才會有真正的力量,比全權談判者,更處於有利的狀態。

——權力有限策略

如果商學院方面讀的書少,一旦被花樣實踐各種談判策略,就會不知所措。所以還是需要努力補課才可以做到知行合一。

消失的輸入法

做了一年多,在快要做出可以上線產品的時候,輸入法被幹掉了。

岳風老師加入後,他說:「輸入法別做了。」

然後輸入法項目就關掉了。

蘇穆棠一臉委屈的說:「Actually,岳風是看了輸入法以後被打動才join us的,沒想到他剛來就對輸入法下手了。」

我問:「我們投入這麼大,為啥一聲不響就幹掉了?你他媽爭一下啊。」

蘇穆棠說:「哎,岳風說以後就全都是speech input了,需要手動input的輸入法會慢慢消失掉。」

給一個理由

我只能說這是一個觀點,但是我覺得認為以後的輸入全是語音輸入,敲鍵盤的輸入會消失的判斷有些武斷了,至少我自己就不是一個語言輸入的用戶。首先用戶慣性是一個很重要的因素,大家習慣了鍵盤輸入,很難一下子轉變過來。第二,我覺得內向的人其實不太喜歡語音輸入。第三,如果做些壞事,比如商議去搶銀行,也不太適合語音輸入,那麼這部分市場也會丟掉的。

看每件事情都有不同的角度,不同的側面,有一萬個理由支持一個決定,也有一萬個理由否決同一個決定。

每個人的基因、家庭、文化和社會環境、人生經歷不同,每個人對這些因素的思考也不同,所以每個人都有不同的價值觀系統——送你一根蠟燭,有人想到晚餐,有人想到皮鞭。

所以,觀點一定會有不同。但是在輕鼎智能做決策,也不是根據觀點的爭辯來進行的。在輕鼎智能,一個決定是否會通過並且執行,主要看決定是蘇穆棠來做的還是岳風老師來做。而且完全沒有辦法動搖。

如果蘇穆棠贊同一個決定,其它人不贊同決定,那麼決定通過。

如果蘇穆棠贊同一個決定,岳風老師不贊同決定,那麼決定不通過。

如果岳風老師贊同一個決定,那麼決定通過。

此法則永遠有效,立貼為證。

我有次問蘇穆棠:「為什麼岳風老師這麼任性?大家有事情做決定總得好好商量一下吧。」蘇穆棠想了想,然後摸摸頭,笑了一下說:「他就是任性,你有什麼辦法?!Actually,沒辦法。」我覺得這樣的回答和耍流氓沒有什麼區別。

當然,如果岳風是喬布斯或者馬雲,那這種決策邏輯肯定是最好的最有效率也可能是唯一可能獲得極大成功的方式。

對於身在其中的我們來說,就是要自己判斷一下他到底是不是喬布斯或者馬雲了。因為這種完全服從的過程會很折磨人,如果他是喬布斯或者馬雲,那我忍了或許也值了,如果不是,那簡直是虧大了。

還有潛規則

後來我還發現一個潛規則。

有段時間,運維問題最焦頭爛額的時候,蘇穆棠來找我,說Github上的公司名要改,你這邊安排一下統一改下包名。我當時就崩潰了,「媽的,不作不行嗎?十幾萬行代碼,幾千個配置文件,每天幾百萬次客戶調用,每個文件都改包名,這肯定會出無窮多的bug,客戶一定會恨不得把我們碎屍萬段。你他媽讓不讓我活了?」

「因為我們公司也要改名了」蘇穆棠一本正經的說道:「岳風老師的女兒不喜歡這個名字。這個名字有點俗,在灣區已經爛大街了,太多公司叫這個了,他女兒都不好意思和人講。而且這個decision已經made了,下個月要完成更改所有代碼。這個不是找你商量,just let you know.」

再給一個理由

有很長一段時間,我都驚詫於蘇穆堂對岳風的順從。之前已經熟悉了他的堅定和固執己見,這種三百六十度的大轉彎真是讓人大跌眼鏡。因為以前問他一個決策的時候,他會耐心的講這個決定是基於什麼邏輯來考慮的,其實都是自成體系蠻有一番道理的,大部分時候還是讓人信服的,即使有時候有些細節不靠譜,但是也是可以爭論的。現在好了,理由很單一,全是「岳風說必須這樣做。」我的感覺就是一下由民主社會移民到了帝制社會。

之前有一次,有個團隊找我們合作。他們做一款APP內launcher產品,其實和搜索很像,只是不同表現形式。他們的產日活百萬,創始人是做產品出身,很喜歡我們這邊的技術感,希望發揮各自優勢,一起合作。他們的產品設計的很人性,而且有了一定用戶基礎。我一想我們最缺的就是產品人員,而且我們連半個實際用戶都沒有,如果可以合作,可以快速的驗證我們的技術,對雙方都是件很有價值的事情。所以我很努力勸蘇穆堂,希望可以促成合作,實現共贏。

蘇穆堂考慮良久後說:「合作不是看有沒有價值,而是看誰具有不可替代性。他那個產品,我們花two weeks就可以copy一個出來;而我們的技術,他們靠自己很難獲取到。所以,they need us,but we don』t need them。我們具有不可替代性。」

我一想,雖然兩周這個時間有點過分了,但是這個邏輯確實還是聽起來有道理的。於是,這個合作就沒有然後了。

蘇穆堂的價值觀中一直在計算的一個東東就是不可替代性。岳風老師明顯在這個團隊中是不可替代的,因此完全聽岳風老師的意見和建議和決定就是很合理很自然的事情。至於剩下的人,其實誰都不是不可替代的,因此時時計算一下cost和benefit就好了。Easy!

公司戰略

技術驅動的公司好比有一個自以為更先進的鑽井機,然後滿世界找石油。

技術驅動的公司最大的問題是需要時刻在考慮,如果當前打的洞沒有出油的話,是不是應該換個地方打。

To C的商務模式驅動的公司,用戶和服務驅動的公司好比已經看到了石油,需要找到合適的鑽井機打進去。

問題就是能不能找到合適的鑽井機,市場上現有的最好的鑽井機能不能打得到油?還有就是打出的也許不是油是水。

舉個栗子:大家都知道長生不老葯可以賺大錢,但是技術的發展現狀還無法實現,就好比還沒有鑽井機可以鑽到這片油田。

To B的公司好比大家都需要鑽井機,那我是不是可以做個轉頭或者底座統一賣一下。

To B的需求最好把握,問題就是你做的需求有沒有用戶付費意願。比如,你做的是鑽機貼花,可以使鑽機更漂亮,那可能大家免費給可以,收費就不行。即使做鑽頭,你的鑽頭是不是可以賣出價錢也是個問題,市場上都是做鑽頭的,有拿到投資的就免費送,沒投資的即使你的鑽頭質量好一點,但是收費或者貴了一點點,就會死。或者你不知道另一家做鑽頭的哥們其實是市場上最大的鑽井機老闆的小舅子,也會死的很慘。

做技術的公司就專註做技術,像Google,Facebook一些部門那樣,搞些TensorFlow,caffeToGo這種底層框架的項目出來,目標就是讓儘可能多的人來用。就不要學人家做c端產品了。

做產品的公司就不要非自己做底層技術,而是把技術當做一種手段,儘可能的做系統集成,能找到開源項目可以滿足要求就用開源,千萬別什麼都想自己做。

比較怕的是技術驅動的公司專註做產品。

沒有明確的目標,什麼都覺得可以做,任何東西做一段時間又會覺得沒有油出來,懷疑是不是方向錯了,應該再換個方向。方向就這樣不停的換來換去了。輸入法就是一個典型例子。

還有一點,技術人員做任何東西都覺得我們應該都自己做,達普數據的開發過程中沒有很好地利用已有技術和服務而快速開發,其實就是個問題。我印象比較深刻的是有次我說我們花點錢買點testin的測試服務吧。蘇穆棠說,「why not我們不自己做autotest system?」

我說,「自動測試我們已經在代碼層做的很完整了,這個是用戶對於UI的測試,自動測UI如果要做好太不容易,不如買點服務,他們第三方測試團隊來測。」

蘇穆棠說,「we should not just because不容易做就不做,If we need it, 就去做。」

我說,「很多用戶需求還沒有解決,花人力做這個效果也不好,時間還長,綜合考慮,不如花點錢買個服務。」

蘇穆棠說,「If we need it,then we have to do it,花錢請人來測是不work的,人總會犯錯的,只有機器才不會犯錯。我在谷歌已經無窮次驗證過這個真理了。」

我:「。。。」

後來的結果是服務沒有買成,我也沒有花人力去做自動化測UI的子項目(我當然沒這麼蠢)。於是,每次更新版本,我只好自己人肉去測了,但是我沒有精力覆蓋太多的測試用例。再後來,我事情一多,自己也懶得去測了,於是有時候會收到用戶抱怨,服務早已不可用,我們才後知後覺。

再如何製造一把大寶劍

輕鼎智能的一個核心問題就是蘇穆棠雖然工作經驗很久。但是,其實他沒有做過完整的產品。

蘇穆棠在谷歌做的是高級科學家,雖然做了八年,其實都是做演算法demo。本質上和我們本科畢業做的那種東西類似,不是產品,不是產品,不是產品。

他可能兩周就能做完一個demo,然後扔出去,有做產品和工程的把demo應用在項目里。

慢慢的,這種工作方法和心智模式已經深入骨髓。

我以前在一家外企的時候,接過一個總部研究院的項目,就是這種類型。

研究院覺得我們一起造一把大寶劍吧,我已經做完了最重要的部分,剩下的零碎不值得做,你們這些做工程的lowB做完就行了。

我們這些做工程的會覺得,一起造大寶劍,你做了一個劍穗給我,剩下的由我來,榮譽和利益你來拿,鍋我來背。然後兩邊就暗鬥起來,最後結果就是狗咬狗,一嘴毛。

真是一不科學,二不合理。

最開始做輸入法,蘇穆棠說,咱倆做半個月,剩下的扔給那幾個小孩做唄。

後來做達普數據,蘇穆棠很想把一個百度T8的同學拉進來。蘇穆棠說,他進來,就可以把達普數據扔給他,然後你去帶爬蟲團隊。

這個心智模式不變,輕鼎智能還會一遍一遍重複輸入法的故事。

投資人對於這個問題,一定覺察不到,所以有這個問題並不影響拿到投資。

這也是投資者的悲哀。

輸入法項目消失了

很快就會被大家遺忘

大家會忘掉當時做輸入法的時候那堅定的信念

大家也會忘掉做輸入法所燒掉的那些投資

大家也會忘掉做輸入法的時候加的那些班,那些周末和不眠的夜晚

那些放棄陪伴家人的時間

那些絞盡腦汁的代碼

就像從來沒有過這個項目一樣

話說回來

話說回來,我自己後來反思,關掉還是對的,這種模式的輸入法其實也不會有前途。

我們的用戶體驗目標是用戶只需要輸入拼音的首字母,就可以打出這句話。因為我們分析過所有的話,所以我們知道首字母代表的是哪句話。這個邏輯上有個問題是,句子越長猜的越准;句子越短,相同首字母但是句子不同的可能性就越大。

但是,移動互聯網給人們的交流帶來一個新的趨勢,就是因為輸入法確實不好用,大家確實需要花很長時間才能輸入一句話。但是沒有關係,我們已經進化出來用短句解決問題的能力,我們聊天中的每一句話已經越來越短了。微信了經常就是5個字以下的交流。比如:

甲:「你哪裡人?」

乙:「我是賤人。」

甲:「」

乙:「錯了」

乙:「我是吉安人」

甲: 「哦」

乙:「坑爹輸入法」

類似這種交流,我們這個的輸入法一定就歇菜了。我們的優點是長句,因為句子越長,同樣組合的句子的可能性就越小,我們就會猜的越准。而句子越短,符合同樣首字母的句子越多,提供的選項就越多,用戶可能需要在一大堆備選語句中選出想要的那一句,很容易眼花。而大家使用輸入法的最最重要的場景就是在微信和QQ中聊天。這都是短句霸屏的地方,這也是專門做好表情的輸入法開始佔有不錯的市場份額的一個主要原因。

所以,即使不被取消,輸入法項目用這個姿勢來做應該也沒有什麼卵用。

只不過覺得,最後連屁都沒有放一個出來,有些太憋了。

未完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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