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好的告別》：關於衰老與死亡的生命之思與醫學之悟

無人可以逃脫生命的悲劇——那就是，從出生的那一天開始，每個人都在不斷老去。我身處這個充滿英雄主義的行業，因修復生命的能力而取得成功和榮耀。

……把死亡作為醫學的技術極限和倫理選擇問題來思考不過是近幾十年的事。醫學還很年輕。

事實證明，救治失敗並不是醫學的無能，而是對生命進程的尊重。

——《最好的告別》

我很久沒有拿起一本書從頭看到尾了。也好久沒有看完一本書掩卷長嘆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記得大三那年，有一次萬聖節，是學院的一個實習項目，給我們機會去養老院陪伴老人度過一個節日。那天下午，我一個人開著車去位於圖森北邊臨山的一家養老院，一路上有些忐忑，不知道見了老人該說些什麼，聊些什麼。

和我搭伴的是個白髮蒼蒼的老太太。大約是一個中產階級的白人老太太，她說她的三個兒女都考到了很好的大學，兩個去了東部，一個在CA，每年感恩節都會回來看她。我問她在養老院過的如何，是否覺得孤單。

老人說，Sometimes, there is no other choice. （偶爾會，畢竟也沒有別的選擇）。

這句話我記了好久。

也是同年某日，我夢到母親逝去，留給我滿屋的英語複習材料，整理地整整齊齊，每一個箱子上有一個字條，叮囑我什麼階段讀什麼書。

淚如雨下，泣不成聲地給母親打電話，那時是我的凌晨四點，她的下午一點。大概她並不知道發生了什麼，只是和我說，傻孩子，放假了就早點回來吧。

可能是那時候起吧，開始恐懼父母的老去，害怕看到人的衰老。

可能沒有人過多地想過，自己從20歲成長到30歲，和自己從80歲活到90歲，是同樣長短的10年。

衰老與死亡，是每個人必須面對的課題，也可能是最不願面對的課題。也許正是如此，我們努力地發展醫學，延緩死亡，用盡全力地去改變生命的進程。

然而，這是否真的能讓我們好好地活到終了？

這本書，我已經寫不出更多的評價，只是手敲一些摘抄分享給大家，作為推薦。

那些面臨人類生命周期的最後階段，但是對之不予思考的社會，最後將要面對的就是這種後果。最終我們入住回應各種社會目標（從騰出醫院的床位，到解除家人的負擔，到應對老年人的貧困問題）的機構。這些目標從來不是對居住其中的人們要緊的目標：在我們衰老脆弱、不再有能力保護自己的時候，如何使生活存在價值。

有一天，在吉姆探望愛麗絲的時候，她同他悄聲耳語。他們母子兩個都沉默寡言，滿足於靜靜地坐著，看人來人往。突然，她靠近他，只輕聲說了一句話。

「我準備好了。」她說。

他望著她，她望著他。他明白她的意思，她已經準備走了。

吉姆說，「好的，媽。」

他感覺到一陣難過，不知道該怎麼辦。但是不久之後，他們一起填寫了療養院記錄上的復甦要求。如果她心跳或者呼吸終止，他們不會嘗試把她從死亡線上搶救回來。他們不會做胸外按壓，或者電擊，或者從喉嚨插入呼吸管。他們會讓她走。

——第三章 《依賴》

有一次去看路的時候，我問他：「什麼使得生活對你有價值？」

他沒有馬上回答。

「有時候，我會覺得時間到了，那也許是我情緒低落的某一天，」他說，「你知道嗎，夠了就是夠了。我會對我的謝莉蠻不講理。我會說，在非洲，一旦人老了，不能幹活了，人們就會把他扔到叢林里，給野獸吃掉。她覺得我在犯傻。不！我說，我已經做不了任何貢獻了。我盡在花政府的錢。」

「我不時有這種想法。然後我又會慢慢想通，嘿，事情就是這樣，順其自然吧。如果他們願意你活著，那就活著吧。」

——第五章 《更好的生活》

一個人的生命走到盡頭的時候，也就是做決定的責任轉移到另一個人身上的時候。我們很大程度上已經為這一刻做好了準備，我們已經做過艱難的談話了，他已經明確交代過他希望如何書寫故事的結尾——他不希望用呼吸機，不想受罪；他希望待在家裡，和他愛的人在一起。

但是事情的發展卻不遵循固定的方向，這對代理人的心智構成很大的困擾。僅僅在一天以前，他都好像可以再活幾個星期，甚至幾個月。而現在，他得相信她最多不過還有幾個小時。我母親的心都要碎了，但是我們交談了一會兒以後，她認識到我們冒險走的路是一條下坡路，重症監護為他維持的那種生活絕對不是他想要的生活。

結尾不僅僅是對死者重要，也許，對於留下的人，甚至更重要。

——第八章 《勇氣》

無論是由於年齡還是健康不佳所致，隨著能力的衰退，要使老人們的生活變得更好，往往需要警惕認為醫學干預必不可少的想法，抵制干預、修復和控制的衝動。不難理解，這種思想對於我日常行醫中遇見的病人有多麼重要——他們在生命的每一個階段都可能遭遇死亡。但這也引出了一個艱難的問題：什麼時候應該努力醫治，什麼時候應該放棄治療？

——阿圖·葛文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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