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情人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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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簡介】瞿偉書，河南籍。在廣東江門市工廠做工十四年。現在工廠做車工。

【本文由作者授權發布】

——謹以此文獻給自己曾經的一段歲月

小鎮有條中心街。街的—頭坐落著政府機關和影劇院，另—頭是商業區。就像天上的牽牛奮力擔著的兩個筐。這條街雖不如天庭里富麗華美，但白天黑夜裡人來人往，呈現出一派太平世界繁榮昌盛的景象。

街的兩邊布滿了檔次不同的飯店，服裝店，晦暗不明的美容店，還有晝夜播放勁歌、不厭其煩謳歌愛情的電器音像店。

太陽沉入地平線，這條街一片白亮，顯示出歌舞昇平，人壽年豐的樣子，在不斷輪迴的霓虹粉飾下，柔情蜜意的情人們像求偶期的魚兒，遊動著優雅而艷麗的身姿，游向繁華之河。

周末，一天的工作做完，我會倒飭一番裝束，踩單車去小鎮。在臨街飯店靠窗的位置坐下，點兩個菜要瓶啤酒。正人君子似的看街上人物百態。在這裡，可以看到大廳里各色食客，聽到隔斷後的情人低語。

還有一個不可告人又有些無恥的目的，不好意思抖出：邂逅艷遇。

時裝店一天到晚有人流光顧。時尚的女子看到時裝，迫不及待走向試衣間。解甩身上簡約的行頭；有的光著半個膀子，披掛著尚未脫下的舊衣，邊走邊試。惹得我這冷眼看客生出無窮的遺憾，牽扯出絲絲艷想來。

街邊音像店播放出：給我一個吻，可以不可以?歌聲里隱約著慫恿和引誘。這世上，除了愛情還有什麼值得人們歇斯底里，為之瘋狂呢？

愛情是充斥著這條街的主題。這是一條情人街。

情人街上處處洋溢著鮮活的愛情，不過，到了晚上綻放的愛情之花，更絢麗多彩。

情人街是一壇剛剝去封子的陳年老酒，只在你吐吸之間，不知不覺中就把你撂倒，想醒倒還不容易。

我看到許多沉醉於愛情中的人們，幸福而知足的表情。他們手手相牽躊躇滿志，有時臉上懸掛著語言學家們尚未界定分類的笑容。情人街上每日調和的愛的色彩就這樣揮灑著，渲染著……

有一對情侶相擁，走進飯店。男的身材高大，志高氣傲，以為是張國立私訪來了，是個老外。女的千嬌百媚，小鳥依人，玲瓏嬌小，骨子裡風情萬種。他們在隔斷後，推杯換盞：「密斯琴，中國文化，我崇拜——你太迷人了」。「布朗，你的幽默，讓我崇拜。真是大男孩兒！」我絲毫不覺幽默，當今社會，崇拜金錢，似乎無人崇拜幽默。

那些在大廳里的飲食男女，離人間煙火更近。一對男女坐我不遠。那女人，取一沓餐巾紙，把流行的韓式皮鞋擦得倍兒亮，表現出幹什麼事都敬業愛崗。那神情，皮鞋一經擦拭，不再使用，在行進的運動中，要把手的功能好好發揮一番。女人的鞋，很美。幾張潔白的餐紙被一陣不緊不慢的蹂躪，成了綻蕊開放的黑牡丹。黑牡丹在潔白的瓷地上滾動著，風塵僕僕，一聲嘆息，癱瘓在走道上。

我細看那女人，很美，又很醜。

其實，美和丑，非常接近。飛瀑很美，助其一躍的嶙峋懸崖是丑的。有時，刻意求美，反而不美。有人說，好女人是男人的學校。

「身在眾香國里坐，卻嫌坐久不聞香」，街上，熙來攘往，川流不息的情人們，看到呆若木雞的我，投以同情或愛莫能助的眼神。他們，目光里蓄滿慚愧和歉意，躲閃著橫刀奪愛的游離；有的，以為我正掙扎在愛的飢餓線上，非「低保」無以度日，他們手裡只有一個蘋果，而且又咬過一口；倘有兩個，定會傾情相贈，解我之困，紓我之難。這類情人，我致以謝忱。

過往的男女們，大多以冷眼，甚至幸災樂禍的鄙視，看我。好像我做過不可饒恕的不義之事，拐跑了他們的女人。他費盡牛力追下美人，有今天的幸福生活實屬不易，應該珍惜。破鏡重圓後的日子是最幸福的。沐浴愛河的人，好像都可找到這樣的感覺。

有的帥男撫著靚女的腰，小心翼翼地像托著一塊剛脫掉漿布的白嫩豆腐，向我做無忌的炫示和誇耀，是一種挑釁；有的女孩牽著男孩的手，發出鳥兒動人的叫聲，作出母愛的樣子，對世界莊嚴宣告：將來，自已一定是賢妻，進而是良母。

又有男女兩嘴相對，竊竊私語，向對方作完美的表達和闡釋。最後，在燈光黯淡的陰影里，緊緊相擁……這讓我的欣賞水準顯得捉襟見肘和力不從心，我很沮喪。

在他們看來，我還不如飯店後廚籠中待宰的兔子！它透解風情，迷離的雙眼，讓古往今來的的墨客騷人偏愛。可是，兔子怎會知我思想？我因無法和兔子溝通思想，感到絕望，我心悲傷。

難怪，有思想家說，愛情是人類精神世界的最高升華。

看到眼前桌上盤中物，我差點笑出聲來：古井燒鵝。七百三十多年前，南宋帝國在離此不遠的崖山敗亡，老御廚和他女兒為了活命流落於此，為生計將宮中秘法燒鵝傳至民間。棲惶中，老御廚的女兒彼時彼刻，是忙於個人婚戀呢？還是父女同心，光大秘法燒鵝呢？我反覆想這個問題。最後，豁然！這是一個偽命題：活下去才本能。(聲明：非為古井燒鵝植入）

飯店大廳里有幾對情侶，像是學者、旅友，邊吃邊激烈爭論什麼。一位說：崖山之後無中國。經濟非常發達的南宋被游牧民族元朝所滅，兩宋延續下來的在當時合理的社會階層秩序中斷了，錢穆先生說：兩宋是白屋寒儒之天下。當時，士農工商各社會階層上升通道有序，史家認為，兩宋社會各階層相對和諧，內部社會對立的矛盾不很尖銳。但南宋軍事力量不足，導致國家衰敗，南宋三大臣在此，或戰敗被俘或投海死於王事，亦足悲壯!

一女子語出驚人：南宋經濟總量占當時世界六成，武備鬆懈，軍力不強，豈有不亡之理?本人研究論文：強國必強軍————南宋的武備和經濟發展為何不能相互促進？眾人附合：安不忘危，好戰必亡，武備常抓，國必無虞。

飯店外的廣告架上是電腦噴繪大幅畫面，燈光下，宋體字清晰可見：香港食神，知名學者媒體人梁文道，在本飯店品嘗南宋宮廷御食——燒鵝。

梁先生刻意修飾的光亮紅潤"髮型"在霓虹閃爍下，更加可愛！畫面上，梁先生智慧的眼神正注視著來來去去的食客們……

噴繪廣告畫露天已久，有多處邊角老化撕裂，飯店老闆用透明膠精心粘過。透明膠被燈光照到，反射出一條細細光線，刺到我的眼晴，這幅噴繪廣告，是飯店老闆英雄歷史的記錄，它又是枚勳章，常常被具有英雄史的老闆拿出來展示炫耀，但他內心時刻小心著，怕被人粗暴地把玩損壞了邊角和品相……

情人街上，就這樣周而復始地上映著一幕幕精彩的片斷。如果，情人街是情人們活動舞台的話，飯店無疑就是愛情的給養站和加油站。吃飽喝足的人們才可以開著愛情這部車，加速賓士而樂此不疲。一處處服裝店是包裝人們粉墨登場的道具鋪，美容店、電器音像店理應肩負著讓他們信心爆滿和烘托劇情的重任了。

當然，美容店並非整日晦暗。比如，在里外打掃衛生的時侯，半透明的玻璃門大度而無一絲羞答地敞開。

音像店也不是整天狂吼：我的愛！也有憂時傷世，心繫家國的草根情懷的吟唱，這不，現在唱的就很抒情，不過，旋律里流出憂傷：「是誰催動你腳步來去匆匆//是誰讓你夜晚有不安的夢境//是誰在你的臉上寫滿憂鬱//是誰讓你有擦不幹的淚容……」

人生苦短，時光無限。歲月無情而人間有愛。有誰不對飛逝的時光充滿摯愛？有誰不對這個美好時代的多元生活充滿留戀？

兩行浸透了對歲月依戀的熱淚奪眶而出。

（圖片來自於網路）

顧問：朱鷹、鄒開歧

主編：姚小紅

編輯：洪與、鄒舟、楊玲、大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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