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記憶中有一道荒謬的傷疤（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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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簡介】素心，本名於麗紅，內蒙古作家協會會員，內蒙古詩詞學會會員，作品散見於《草原》《中國財經報》《內蒙古日報》《文學月報》和多個網路平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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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姚春是懷著忐忑不安的心敲門的，他甚至在門口還猶豫了一下。

他的忐忑從昨晚到現在一直就沒停止過，他不知道醫生會給他怎樣的解釋。

他現在就像是等待判決的囚徒，只等著醫生在他的判決書上畫上一個大大的紅叉，他也就解脫了。他現在覺得他就是一個大壞蛋，他連娶傻姑都是老天開恩。

躊躇的看著背對著他的醫生，他感覺那個背影似曾相識。

聽到有人進來，明真知道，她該面對的，終究來了。默默轉身坐回到辦公桌前。她沉默了一下，並沒有立即開口，而是摘下口罩。

「坐下吧。」明真淡淡的指著對面的椅子。打開了傻姑的病例。

「病人家屬，我是今天的值班醫生。我現在要給你講一下你妻子的病情。」明真直視著明顯有點發矇的姚春。

是的，此刻的姚春蒙了，他不敢相信坐在那裡的醫生是明真。他以為自己還在剛才的夢裡沒有醒來，症症的眼神就那麼直直的看著眼前人，不發一聲。過了半天。他還是難以置信，偷偷的在自己大腿上狠狠的掐了一把，發現無比的疼，這才相信坐在對面的人就是明真沒錯了。

「怎麼是你？」姚春疑惑的說。

「對，是我。」明真平靜的說到。

「你，怎麼會在這裡？」

「好了，現在是上班時間，我現在的工作是談你妻子的情況和接下來我們的治療方案。」現在你聽我講就可以了。

「傻姑生的是完全性葡萄胎。葡萄胎樣子像葡萄，也像青蛙產下的卵，一串串的。葡萄胎（HM）屬良性病變，是因妊娠後胎盤滋養細胞異常增生，間質水腫，終末絨毛轉變成大小不一的水泡，相互連接成串，狀如葡萄而得名。亦稱「水泡樣胎塊」，我國常見。分為完全性葡萄胎和部分性葡萄胎，完全性葡萄胎占多數。一般發生於生育期任何年齡，以20——30歲和40歲副絕經前這兩個年齡組發病較多。大於40歲及小於20歲是發生完全性葡萄胎的高危因素，部分性葡萄胎與孕婦年齡無關。葡萄胎多被認為是滋養層發育異常，其病理特點和生物學行為不同於其他腫瘤」，明真稍做停頓接著說：

「可以明確的告訴你，傻姑生的不是妖怪，只是一種壬辰期病變。雖然發病很普遍，但是發病機理還不是很清楚。不過有研究表明，完全性葡萄胎的染色體基因組是父系來源，即卵子在卵原核缺失或卵原核失活的情況下和精原核結合後發育形成，染色體核型為二倍體，其中90%為46,XX，由一個空卵(無基因物質卵)與一個單倍體精子(23，X)受精，經自身複製恢復為二倍體(46,XX)，再生長發育而成，稱為空卵受精，其少數核型為46，XY，這是兩個性染色體不同的精子(23，X及23,Y)同時使空卵受精，稱為雙精子受精，部分性葡萄胎核型常是三倍體，80％為69，XXY，其餘是69，XXX或69，XYY，來自一個正常卵子與雙精子受精，由此帶來一套多餘的父方染色體成分;也可由於一個正常的單倍體卵子(或精子)與減數分列失敗的二倍體配子結合所致。」

「不知道你聽明白沒有，你之所以兩個孩子全是葡萄胎，可能和你自身有關。」明真看著傻楞著的姚春。

很顯然，剛才的科學性長篇大論。他沒聽明白。但是有兩個問題他整明白了。一、傻姑生的不是妖怪。二、之所以這樣，可能是他的原因。

姚春回到病房還是暈頭轉向的狀態。這幾天發生的事情太多，一波接著一波，他還無力消化。

他確信他是看到了明真，不是幻覺。可是明真是大夫，就算他在家作了千萬種假設，也不會想到她會以一個醫生的姿態出現。

其實這麼多年，他的心裡何曾放下過明真。面對傻姑的時候他會想到明真美麗的面容。特別是傻姑什麼都不會幹，他一個人里里外外打理家裡的大事小情的時候，他會想到能幹利落的明真。

可是，上蒼是個會開玩笑的主，偏偏給他這個苦命的孩子開這種玩笑。

當年他傷害的女人，剛剛坐在他對面陳述傻姑病情的女人，他還一下無法將她們重疊。

他現在知道了一切，知道了當年明真生的葡萄胎只是一種病，是一種緣自他的病，和癩蛤蟆沒有絲毫關係。

他回想著當年對明真做的一切，所有的傷害，他不知道怎麼面對他心底里一直深愛的女人。道歉好像太輕了，他不知道做什麼才能彌補所有的傷害。他知道人言可畏，他清楚的知道這個女人當年在村裡承受了什麼。他一個人做的孽，全村人給予的傷害，他知道一句對不起似乎太輕了，所以他沒說。什麼都沒說。聽完明真講完病情後，一個字都沒說。轉身離開了醫生辦公室。

傻愣的姚春，嚇壞了村長老婆，她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她以為傻姑有什麼事。

「怎麼了？你到是說話啊？」她問道。

「唉」姚春長嘆一聲，什麼也不說，又坐著發獃。

「小春子，你到是說話啊？」村子老婆嚷到。

姚春一看丈母娘這個陣勢，一句話也不說，索性開門出去了。

村長老婆一看著了急，追了出去。追了半天沒追上，便站在走廊里高聲大嗓的找醫生。

「大夫，大夫」，她這一叫，明真以為病人出了什麼問題，急忙跑了出來。

明真認出了村長老婆。

「傻姑怎麼了？」明真問。

村長老婆一楞，一下沒認出來，等她揉了揉眼睛認出明真的時候，心裡吃了一驚。

「怎麼是你啊？」

「是我嬸子，傻姑哪裡不舒服嗎？」

「不是，我問春子他啥也不說，只是在那嘆氣，我也不知道出了什麼事，我想找醫生問問。」

「嬸子，沒事就好，不過傻姑這病得住院治療，你到我辦公室來，我詳細的和你講。」

聽明真一說，村子老婆才知道傻姑生的葡萄胎，不是妖怪。現在得住院，要經過兩次刮宮，刮凈傻姑子宮內殘留的絨毛。才能出院，出了院還要每半年複查一次。直到她體內病變全部消除為止，不然會非常危險。

村長老婆放心了，她看出明真是真心幫傻姑。

她說「孩子，這下俺放心了。嬸子問你，你怎麼就當大夫了呢？」

「嬸子，我回城複習考了衛校，所以現在是醫生。」明真輕描淡寫的說。

「嬸子我問你，傻姑懷孕就一次都沒檢查過嗎？這種葡萄胎早期是可以檢查出來的。」明真問道。

「嗨，哪檢查過，農村人皮實，養孩子沒那麼多講究，到時候就生了，誰知道就又出了這檔子事。」

「嬸子，這種妊辰病變是可以早期查出，可以早期干預的。如果早期查出來，就不會出這樣的事了。」

「孩子，這知道了也晚了，我回村給那些個想要孩子的年青人說說，讓他們快老早的檢查檢查，可……可……他們都不願意檢查，嫌費事，費錢……」

「這怎麼行呢？孕期一定要做檢查的……」明真看著村長老婆，喃喃的說了一句，像是給村長老婆說，又像是說給自己聽。她的心裡為燈籠村的人們還生活在愚昧無知的狀態中深感焦慮。

8、

傻姑又在醫院經過了兩次治療，基本痊癒了。住院費用也高，明真決定讓她出院回家調養。

姚春從那天見過明真後就總躲著她。他不敢見明真，悔恨的心恨不能殺死自己。可是事情到了如今這個樣子，他即不知道做什麼，也不知道說什麼。所以只有躲，他怕見到明真，他的內心五味雜陳。

村長老婆早幾天就回家了，家裡好多事情等著她做。所以醫院只留下姚春自己。

傻姑快出院了，這麼多年過去，她已經完全認不出明真。看著她只會傻傻的笑。明真總會憐惜的看著傻姑，撫摸著她的頭髮，她希望傻姑幸福，就如同她現在的幸福一樣。

明真去年已經和醫院外科的宋醫生結婚，現在更是有了三個月的身孕。再過幾個月，明真就要當媽媽了，每次觸摸小腹，她心裡都充滿了感動。看著當年陪伴自己的傻姑，明真即憐惜又心疼。

傻姑出院了，明真攔住還想躲著她的姚春。經歷了這麼多，她心裡的恨早已經不復存在。有人說，想讓一個人忘記傷痛，就讓她得到幸福。宋醫生的愛，化解了一切的仇恨與哀怨。

她叮囑了傻姑回家要注意的事項，特別叮囑，等到傻姑再懷孕一定要來檢查。明真告訴姚春，傻姑已經進行了藥物干預，再要孩子還是有希望的。同時也叮囑姚春少喝酒，注意身體的健康，才能有機會再要孩子。

傻姑出院的第二年，村長田順突發腦出血，因為村裡沒有醫生，錯過了最佳的搶救時間，等送到醫院的時候身體已經涼透了。

姚春在村長老婆嚎哭中安葬了老村長。只剩下一個丈母娘，沒人照顧，姚春就賣了自家房子，搬進了田順的家，當了上門女婿。

傻姑從此以後就沒再懷過孕。後來傻姑的二姐超生的一個姑娘抱給了姚春和傻姑養，村長老婆幫著帶孩子，也放心，姚春這總算是有了自己的孩子。

（圖片來自於網路）

顧問：朱鷹、鄒開歧

主編：姚小紅

編輯：洪與、鄒舟、楊玲、大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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