閑話春秋之一百六十：羽翼不豐難振翅，魯成公身不由己的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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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元前590年，魯國國君位置上安放了一個三歲孩童，名叫姬黑肱（gōng），他我父親是魯宣公，母親是齊國公女穆姜。這個孩子歷史上稱為魯成公，3歲繼位，在位18年，21歲去世。「成」是死後的謚號，按謚法，「安民立政為成」。用這個謚號來總結魯成公，明顯是在「粉飾」自己的國君。試想今天一位21歲就去世的年輕小夥子，要是什麼樣的「天才」，才能安魯國之民，立魯國之政？事實上，綜觀魯成公一生，都是在別人的操控下過著身不由己、不被重視的一生。

首先是「三桓」操控。魯國的政治，呈現「三桓」（孟孫氏、叔孫氏、季孫氏）逐漸強大，公室逐漸衰弱的態勢。「三桓」的始祖分別是魯桓公的兒子，所以稱為「三桓」。因為祖上和魯國國君是兄弟，「三桓」世家在魯國三足鼎立，相互聯合，同氣連枝而又明爭暗鬥，經過魯庄公、魯閔公、魯僖公、魯文公、魯宣公五個朝代的不斷發展壯大，到魯成公時期，「三桓」以壓倒性的優勢控制了魯國公室。魯成公的父親魯宣公一直努力想擺脫「三桓」的控制，直到臨死前還派支持自己的魯國大夫公孫歸父訪問晉國，謀求藉助外力剷除「三桓」的勢力。魯宣公沒想的是，到了自己的兒子魯成公時期，幼弱的兒子已經完全在「三桓」的控制之下，再也無力回天。今天的我們，可以用一種「上帝視角」看待2600年前魯國的政治形態，「三桓」代表的是一種新興的階級、階層和力量，是「大眾」（新興封建大地主）利益的代表，而魯國公室已經淪落為「小眾」（奴隸主）利益的代表，兩種力量對利益的訴求、對利益共享規則認識、對現實社會的構想和實現已經相距甚遠，因此，他們之間的鬥爭是一種必然，「三桓」勝出也是一種必然。

魯成公在位期間的路線、方針、政策以及組織實施，都是由「三桓」包辦的，可以說，在鷹隼一樣的「三桓」操控下，魯成公只需要做個名義上的國君就可以了，就象今天的英國王室一樣，作為國家的象徵即可，不需要有任何自己的施政綱領和措施。公元前590年即位後的第一件事情是以防備齊國入侵為名「作丘甲」，即3位於原來重斂軍賦，3歲孩童，何能如此？「三桓」為了自身利益，借國君之名而實自己之惠。公元前587年，6歲的魯成公到晉國朝見晉景公，而世故老道稱霸諸侯的晉景公對一個6歲的小屁孩子肯定是「不敬」的，但話說回來，要「敬」又該如何「敬」呢？這讓魯成公很憤悶，想與背叛晉國，與楚國好，被季文子（季孫行父）以楚國「非我族類，其心必異」為由攔住了。6歲的小孩子能否準確判斷晉國與楚國已經非常難能可貴了，要是能夠決斷與誰親近，那就更了不得了，有點不可信。魯成公的此舉，不排除魯國國內「親楚」和「親晉」力量鬥爭的嫌疑，只是「親楚」力量沒有「親晉」的「三桓」強大罷了。「親晉」是「三桓」制定的魯國外交戰略，終魯成公一朝一直堅定地執行，確保了「三桓」的長遠利益，這裡沒有魯成公什麼事兒，他只是一個代表符號罷了。至於其他的「城中城」、「用郊」、嫁「伯姬」、「築鹿囿」等一系列內政，都是由季文子（季孫歸父）、孟獻子（仲孫蔑）和宣伯（叔孫僑如）代為策劃實施，也不體現魯成公的本意。如果此事做得好，魯成公跟著沾光；如此此事做不好，魯成公肯定為其「背鍋」，僅此而已。

其次是晉國操控。魯成公在位的18年，是晉國國內政治鬥爭和國際上與楚國爭霸最激烈的時期，特別是魯宣公十二年，晉國在「邲之戰」中敗給楚國之後，楚國一直在氣勢上壓迫著晉國，讓晉國感覺很不爽。到了魯成公即位後，楚國居然把「橄欖枝」伸到了北方大國齊國那兒，與齊國建立了戰略夥伴關係，這讓晉國感覺到壓力山大，有一種隨時被消滅的危機感。而有了楚齊友好同盟作後盾，齊國也不把晉國放在眼裡，公然對鄰國魯國動粗。齊國的「巴掌」是打在魯成公4歲小孩子的屁股上，怎麼幾十歲的魯景公感覺到臉這麼紅、這麼痛呢？於是，晉景公介入了齊魯之爭，魯成公二年（公元前589年），晉景公帶著一幫子諸侯小兄弟與齊頃公在齊國的鞍地進行了殊死較量，史稱「鞍之戰」。這一仗，打掉了齊頃公的狂妄（「餘姑翦滅此而朝食。」），也剪除了楚國在北方的羽翼，更是摧毀了魯成公在晉景公面前的自信，從而奠定了晉成公短短一生任由晉國操控的思想基礎。「鞍之戰」，晉國人是為自己的利益而戰，但告訴魯成公的是，此戰是為了救援魯國而來，是為了徹底消除齊國對魯國的威脅，這讓魯國很感激涕零，特別是一位只有4歲的小孩子，誰救他他就天然地服從誰，誰打他他就自然地仇恨誰。齊國是壞蛋，齊國的朋友楚國肯定是壞蛋。魯成公是懵懂孩童，可以忽略不計，但魯國還有「三桓」，所以，晉國給魯國的好處是「汶陽之田」，把齊國佔領的魯國國土再還給魯國，這更是一塊混小孩子不哭的「水果糖」。但問題的關鍵是，晉國並不一直會對魯成公這麼好，畢竟大人還有自己的事情要忙，哄得小孩子不哭之後，在需要的時候，還得讓魯成公來為晉國出出力。

公元前586年，7歲的魯成公參與了晉景公組織的「蟲牢之盟」，宋國借國內有事，不來參加會盟，晉景公很生氣，又不想動用晉國的力量，於是就命令魯國去討伐宋國，吃了「水果糖」，再去打個架，消化消化。晉國用的是「命伐宋」，這在國與國之間，可是不多見的，可能只有幾十歲的老頭和幾歲的孩童之間可以如此玩吧。公元583年，「晉景公使韓穿來言汶陽之田，歸之於齊。」自己的東西被強盜奪去，「警察叔叔」找回來還給主人才5年時間，現在這位「警察叔叔」又要讓主人把東西還給強盜，這世上還有公理可言嗎？！答案是，有。但給魯成公的答案是，「沒有」。我晉老大想讓你魯成公怎麼樣，你就得乖乖地照做，不能打半點折扣，否則，晉國強大的「四軍」隨時打上門來，齊頃公就是你魯成公的先例。公元前580年，晉景公死了，13歲的魯成公如喪考妣，親自到晉國奔喪，這在當時的諸侯國裡邊是絕無僅有的，但很不幸的是，如此「孝心」，卻未得到認可，繼任的晉厲公為了面子，直接找個魯國與楚國關係不清不楚的由頭，把魯成公給扣留在晉國，而扣留魯成公的唯一目的就是強迫其參加老爹的葬禮。魯成公成了參加晉景公葬禮的唯一諸侯。諸侯出席的葬禮太稀少了，當時連周王朝的天王去世，諸侯都不參加葬禮的。看來晉國的「水果糖」是好吃難消化的！其他事情，諸如晉楚「鄢陵之戰」、晉厲公討伐秦國、晉國多次討伐鄭等，魯國都是堅定而積極的支持者，有時候因為客觀原因造成事奉晉國不周時，魯成公還會提心掉膽好長時間，直到晉國最終沒有採取懲罰措施，然後才放心。魯成公不僅在行為上，而且在心理上，已經完全被晉國所控制。

再次是母親操控。如果春秋時的君王相當於後來的帝王，那麼他們的夫人可以稱為君夫人也可以稱為王后或太后。這些女人們，對自己的兒子有一種天然的控制欲，可能是想通過控制自己的兒子來控制整修國家吧。不是有句話嘛：女人通過控制男人來控制整個世界。魯成公的母親穆姜，就是這樣一位夫人、太后。魯國的孟孫氏、叔孫氏、季孫氏是魯國的宗族，從魯庄公開始到魯成公時期，逐漸掌握了魯國的執政大權，勢力凌駕於君王之上。雖然三桓對外團結一致，內部卻是勾心鬥角互相排擠。「三桓」中季孫氏、孟孫氏實力較強，把控著大部分朝政，叔孫氏的代表人宣伯（叔孫僑如）相對較弱，但是宣伯有一個「殺手鐧」，他與魯成公的母親穆姜私通，既得到了穆姜的人，也合并了太后的勢。如果兩廂情緣，就這樣「幸福」地生活下去，既可以保持與季孫氏、孟孫氏的均勢，又維護了魯國公室的利益，應該不算是一件壞事吧。但人往往太貪心，「私慾」太熾，宣伯的胃口更大、目標更遠、理想更豐富，他想借穆姜的勢，獨攬魯國大權，霸佔季孫氏、孟孫氏的財產。於是，宣伯與穆姜謀劃的事情，不再是保持與季文子、孟獻子鬥爭的均勢，而是如何除掉他們。既然目標已經確定，那麼，就需要具體可行的措施。很不幸，魯成公又成了母親幫情人實現人生目標的重要工具。

穆姜以母親的威嚴讓19歲的魯成公驅逐季孫氏、孟孫氏。穆姜的方法很直接，可以看出平時就是這樣命令兒子的。其實這個要求有點太過份，不是因為魯成公對兩們有何留戀，而是穆姜根本不懂，她提的要求魯成公根本沒有能力完成。試想從3歲就處在「三桓」控制之下的魯成公，怎麼有實力做這樣的事情。當時，國際戰事吃緊，晉軍與楚軍在鄢陵對壘，魯軍要服從晉國的命令出兵攻打楚軍，魯成公便推託母親說，等我回來再說行嗎？穆姜認為兒子忤逆，大怒，正巧成公庶弟公子偃、公子鉏（chú，鋤）從眼前經過，穆姜指著他們說，你要不答應我，他們都可以做國君。說完揚長而去。魯成公感覺事態嚴重，於是吩咐孟獻子率領禁軍守衛宮廷，他與季文子出發了。戰爭結束，魯成公回國，穆姜再次舊事重提，因為魯國還要服從周王的旨意攻打鄭國，魯成公又帶兵出發了，從此魯成公的宮殿就不斷地增加守衛部隊，季孫氏、孟孫氏一個隨君外出一個留守以防後宮不測。宣伯看到穆姜的辦法不能奏效就實施了第二套方案，通過行賄晉國大臣郤犨（chōu）要求晉國除掉季孫氏和孟孫氏。這一方案最終也沒能取得成功。穆姜和宣伯如此，季孫氏、孟孫氏不會善罷甘休，結果是：魯成公軟禁了自己的親生母親穆姜，殺了弟弟公子偃，宣伯一看大勢已去就逃亡齊國，後又逃到衛國。表面上，看19歲的魯成公很厲害，不受母親操控，但事實上，魯成公這樣做，完全是季文子和孟獻子的意思。母親穆姜能幾次三番地當眾呵斥魯成公，不顧及魯成公做為國君的威儀，由此可以看出日常生活中的魯成公，受母親控制的程度了。如果此事不涉及到「三桓」的利害之爭，季文子和孟獻子不因自身利益介入此事，那麼，魯成公就是一個完全由母親穆姜操控的無知小兒。

3歲到21歲，魯成公一直生活在「三桓」的牢牢控制之下，而「三桓」選擇周到地事奉晉國來確保他們自身的利益，這就讓「羽翼不豐」的魯成公很難振翅高飛。作為一名未成年人，當社會的力量不可依靠時，家庭就是其成長的堅強後盾，但魯成公的母親卻未能盡好這一責任。穆姜置魯國公室利益於不顧，轉而為「三桓」之爭借勢助威，最終讓魯成公「身不由己」地走完了短暫的人生。可以想像，在各方壓力和長期控制下生活的魯成公，其體質應該是很羸弱的，否則也不會英年早逝。阿門、真主保佑、阿彌陀佛，如此幸苦，死了或許更好！

讀點春秋，知點禮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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