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創世紀詩典·中國當代詩歌選集》入選作品展（5）——大唐帝國 作品

《創世紀詩典·中國當代詩歌選集》入選作品展（5）

——大唐帝國 作品

午夜的孤獨是一種禪意

～大唐帝國

推窗，有風進來。風安靜而自由

白日里的人流午夜裡平行了大地

車，大部分站著睡覺，在車庫裡

有些人，如我，陽台上深呼吸。了無睡意

一隻夜飛的蝙蝠，輕捷地掠過陽台

一朵花，瞬間開放

對面的夜總會，很多人扭動著身體

他們紅著眼睛，打開身體

而我，什麼都不用想，什麼也不用說

孤獨是一種寂靜的河流，流過我的血脈

不必摧眉折腰，更不必口是心非

回想一天的往事，待人有禮，處事真誠

杯中窺人，此心若茶

不浮出杯口，亦不沉淪

微風徐吹，心兒微漾，便覺詩意

*午夜夢回

午夜夢回，腦海里緩緩流過過往

河流的上空，我是一顆碩大的頭顱

我在紅塵之外，我在時間之外

我是不動聲色的觀者

貧窮。飢餓。掙扎和渴望

骨瘦如柴，稚嫩的肩膀扛著一個斗大的腦袋

我跟在母親的屁股後面，跌跌撞撞

在風中，在雨中，在白雪茫茫的路上

高一腳低一腳

母親的粗布青衣總是被汗水打濕

濕漉漉的還有她滿頭的青絲

她扛起鋤頭，腰板總是挺得筆直

天沒醒，她卻醒了

為了一家人的生機

她挑起擔子翻山越嶺

黎明時房前豎起一堆堆柴禾

天睡了，她卻醒著

她獨自走在深山老林里

放水，守水，她是不停旋轉的砣鏍

我放牛鴨鵝，打豬草，撿禾穗，拾起蟬蛻

光腳丫奔跑在田野

放下小書包，飯沒下肚人已出發

每天總要從外面搶回一點什麼

直到母親的目光里溢出微笑

一顆忐忑不安的心才落了肚

母親的鼓勵和肯定

是世上最大的快樂和滿足

她有時一邊忙碌一邊講古老的故事

她是高明的藝術家

她講的故事最是難忘

父親是常年不在家的

他頂住外面的風雨

母親撐開一家人的陽光

陽光下我是快樂的少年

我跟朝陽奔跑，上學前挑起擔子

把農家肥撒進田裡

禾苗的微笑伴隨我一天好心情

放學後我跟夕陽奔跑

追隨母親的腳步奔忙到明月高升

山風，蟲鳴，田野里的蛙聲

長勢喜人的禾苗是我們心裡

最大的安慰

它們扭腰，舞蹈，揮手向我們致敬

山村的生活是艱澀的

母親卻總是樂觀的

收成不好時，她也會皺眉

更多時候，她猛一甩頭

髮絲飄舞，散去一時的煩惱

她也會吹起口哨

口哨里總是快樂的曲調

也有遙不可及的思戀

那年月，我不懂她的思戀

我拉住她的手，那裡有力量的源頭

他鄉打拚的父親，暮色中歸來

我才明白，那一刻，母親笑得最是開懷

笑得開懷，我走出山村走進縣城

一中讀書，每到周末急慌慌趕三十里山路

忙完挖土、施肥、打農藥

手心裡打起血泡，肩頭上磨出了硬繭

滿心裡卻是驕傲

重體力活解決一點，家裡會鬆口氣

母親能鬆一口氣時她卻老了

她在鄉下我在城裡

她的咳嗽常在午夜裡把我痛醒

我知道她更多時候醒著

醒著也疼著

一輩子的農活傷了她的身子骨

而不成器的我卻傷了她的心

她卻把擔憂和期盼

安放在他鄉打拚的兒女們身上

山村的月亮彎彎

歲月卻不再如童謠般悠長

母親去了時光之北

風燭殘年的父親孤零零

我也孤零零

沒有母親的我的中年

我們都是歲月的棄兒

我鬢已微斑

肩頭上卻壓著生活的重擔

我在時光之南

南方打拚的我

後半夜無眠，就著一枕孤月

靜靜地把往事翻閱

夜猶深沉

窗外卻有車聲

我學母親，猛一甩頭

甩去無邊的憂傷

有生之年，盡一己之力

做點微不足道的公益

告慰她老人家的在天之靈

我醒著，天還睡著

天還睡著，而我的雙眼亮著

（2017年7月5日3:30分寫於廣州個人家教工作室）

*想念崀山

1997年的暑假，兩隻螞蟻爬過一線天

登頂後，一隻攤在地上曬啤酒肚

一隻直起身子眺望辣椒峰

羽化的不是螞蟻，是視野高遠了的心

2017年的暑假，兩隻螞蟻遙望崀山

一隻就在山腳下，卻爬呀爬不上

遠在羊城的另一隻呀，爬得上卻不能抵達

一隻老了，一隻成了二個兒女的爸

老了的想爬，想爬成了念想

正在老去的也想爬，想爬成了奢望

二十年前的一爬，爬成了詩意和遠方

羽化的不是心，還是那山

（2017年7月5日）

*換一種活法

從明天起，摘下厚重的眼鏡

剪掉濃密的鬚髮

趕走錯亂的思緒

不要再喊我詩人，詩人已經死去

我勇敢地走出幽暗的房子

走出發霉的小巷

也不再去郊外踏青

更不去期待山窮水盡處的邂逅

從明天起，學做一個幼兒園的學生

按時作息，果斷丟掉晚睡晚起的壞毛病

小眼睛快閉上，小嘴吧，別吐詩

早晨，我要在陽光升起時跑步

中午，摒棄胡思亂想慵懶地午睡

白天八小時，我心無雜念地上班

晚上九小時，我愉悅地和周公約會

我用陽光取代枯槁的面容

我用閱讀經典取代文字遊戲

偶然有空，我去菜市場走走

或者陪隔壁的大爺下一盤棋

我不學顧城，更不願意成為海子

我的健康和命運，得牢牢抓在自己手心

與其寫詩，不如多陪陪老子和小子

或者陪老婆上街壓馬路

甚至推車逛逛超市

這年頭，寫詩的讀不懂別人的詩

不寫詩的更不讀那些文字垃圾

生活中，大自然中到處是詩

讀詩，不如讀讀生活讀讀自己

從明天起，我從詩人走回自己

我從神經錯亂走回正常

從明天起，我關心糧食和蔬菜

我期待一所房子，面朝大海春暖花開

從明天起，那個叫作癲子的詩人已經死去

取而代之的是朝九晚五的上班族

從明天起，詩人們別錯喊了我的名字

我的目光發亮，面色紅潤，腳步鏗鏘有力

我是新生的自己

（2017年7月5日）

作者簡介

大唐帝國，本名唐芳磊，曾用名唐溯。湖南邵陽縣人，目前廣州打工，業餘喜歡詩文，發表詩文若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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