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傷，我的淡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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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圖片來自網路）

星期五下午送孩子上學。打開大門的時候有一隻貓蜷縮在大門邊上。它聽到大門打開的聲音，再看到我們母子倆，也只是懶懶地抬眼望了一下，又繼續把頭縮在自己的身體里。那貓是白與淺褐色相間，只是渾身上下有點臟。它懶懶看我們一眼，我也無意的地把眼光從它身上瞄過而己。

我去推摩托車，孩子便仔細蹲下來想去撫摸一下。養只小貓小狗是他的願望，只是種種的原因總無法讓他如願。上次老媽在菜市場帶回一隻無人要的小狗，這小小子高興得不得了，後來實在太麻煩，養得差不多便送給朋友了。他回來時還狠命地打我出氣呢！

孩子剛小心翼翼伸手，這貓便有些愴惶地跳了起來，一拐一拐地跑了。

「媽媽，這貓腳受傷了，它腳受傷了……」孩心疼地大喊著，聲音里充滿了意外與憐惜，彷彿斷了腳的小貓曾與他有過交情似的。

「哦，可能是被車給軋的吧？」我隨意地應著。一隻貓的腳受傷只要不是我弄的，又與我何干呢？

「媽媽，我們養它吧，它好可憐！」孩子懇求著。

「快上車吧，再遲了要遲到了。」我態度的冷漠與無視和孩子的熱切與關心成了強烈的對比。

一路上，我已經把這小貓拋到九宵雲外了，忽然聽孩子說：

「你回去一定要救救它。」

「救誰？」

「那隻腳受傷的小貓呀！」

「呵，怎麼救呀？」孩子原來對這小貓是一路牽掛著，耿耿於懷。

「你讓奶奶熬些骨頭湯給它喝呀！傷筋動骨一百天呢。」孩子天真地說。

「你以為它是人呀？還骨頭湯呢」我覺得有些啼笑皆非了。

「哼！」他在後面氣惱地說：「難道貓就不能跟人一樣？我看《笑貓日記》里那隻貓就是在嘲笑我們人類，以為人類就比其他動物高級了嗎？我最討厭裡面的那個人，原來你也跟這些人一樣，看不起貓，你以為人類有多了不起，這地球還不是就是人類給破壞的。想不到，你也是這樣的人，還教我們要愛護弱小，救助殘疾，原來自己卻沒有做到……」他在摩托車後面恨恨地嘮叨著。我聽著聽著，卻禁不住笑了。

善良的童心，對生命的尊重，對生物的關心，對自己母親的指責。那樣迫切，那樣著急，那樣氣憤……孩子這份心真的太可愛了。是因為平時對他的教育還是因為所引導他看的書起的作用呢？路人一定奇怪，後面的孩子在指責著母親，前面的母親卻一直笑呵呵貌似很開心！

回家的路上，孩子的番「教訓」還真的讓我想到了許多。年少時，家只是兩間平房，屋後是一片空地，我們自己搭了一個瓜棚，養幾隻小鴨，種幾樅芒草。如此簡單簡陋的家，卻總會有一些流浪貓殘疾狗戰戰兢兢地在門口徘徊，不肯離去。媽媽一般會拿些剩飯加點魚骨什麼的給它們吃，漸漸地這些小生物就在家裡紮根了。

我喜歡對著它們，或說話，或相伴。我也高興著媽媽肯收養和喂飼著它們。當時媽媽還念叨著「這些小動物，怎麼就知道到了咱們家就有得吃呢？咱們家既不漂亮也不華麗呀？」

當時鄰居一位哥哥一語道破天機說：「動物是有靈性的，一家是否散發著溫馨與溫暖，它們的感覺最靈了。雖說，你們家並不華麗，一家三口卻是其樂融融，不吵架不爭論，它們不來你家還會選擇哪家呢？」

對我來說，一個人的孤獨，不如一群動物的相伴來得熱鬧有趣了。可當時的我，也是等媽媽餵養好為它們洗完澡，然後才抱給我，讓我把抱著它們與它們說說話，我什麼時候懂得怎樣去護理它們了？記得今年春天，媽媽從菜市場抱回一隻無人看養的小狗時，孩子是怎樣的喜歡與愛護著它？我們也曾年少，我們的熱情也曾是如滾熱的一水般沸騰著，那不曾被沾染過雜質的心靈是怎樣的可貴與可愛，我們又怎麼會不懂去呵護著呢？

回家的路上一路思考著，心中有了主意，小貓若還在門口等我，我便把它抱回家。

果然，那隻殘疾的小貓依然藏在門口的花樅里，我停放好摩托車，便輕輕地走近它的身旁，輕輕地叫著「喵喵，喵喵喵……」那小貓依舊懶懶地半睜著眼睛，一動了不動。我便更大著膽子了，輕輕地蹲下來，伸出手試探著想去摸一摸它，以證明我的友好與沒有惡意來著。可我的手還沒沾到它的毛髮，它便「蹭」地一下快速地逃離，大大的嚇了我一跳。

看著它逃進隔壁鄰居的家，我愣了愣，是小貓受過的傷害，讓它再也不相信靠近它的任何人類，還是我身上散發出來的不再是善意與呵護？記得大兒子曾經說過：「媽媽，你有沒有覺得，每一次在人流潮湧的旅遊區若有乞討人員，你總會成為他們第一個乞討的對象？因為人家看你第一眼，就覺得你善良可欺。」孩子如果不說，我還真的沒有注意。都說人的眼睛是心靈的窗戶，只看一眼便可以預料誰可以碰碰運氣了。

站在小貓原來躲藏的花樅里，有些挫敗感。也實在不好意思進去隔壁家找找，就算我進去找，它便不會怕我嗎？我便敢膽大地去抓住它嗎？只能自己安慰：也許這是鄰居家養的小貓呢？可小貓剛才逃進去的腳步明明有些猶豫，怎麼看都不象那是它的家。

悻悻地上樓台，有些結結巴巴地對媽媽說了有這樣一隻腳受傷的小貓。可我怎麼好意思再象小時候那樣，要求媽媽去把它抱回家呢？老媽聽說小貓進了隔壁家也就作罷了。

孩子一放學回家，便問我「救它了嗎？」因為一個下午過去了，我把小貓也忘了，被它一問，才猛然想起，有些愧疚地跟他說了經過。他懊惱地嘆了一口氣，終於沒再說我的不是了。

浩瀚宇宙里，每一個生物都是塵埃；芸芸眾生里，每一個自我都是微粒；人類主宰的世界裡，其他的動物都是下屬；相對於健全的來說，殘疾的都是不足；一隻受傷的小貓何其渺小，如今變得漠視的心靈又何其悲哀。羨慕著孩子的純真與熱切，感覺到自己的淡漠與冰冷，我們能把這些歸納於歲月的責任嗎？

受傷的不只是小貓腳，需要拯救的難道不是我自己的心靈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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