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血女兒說「不想當華裔」，這位爸爸一氣之下怎麼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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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想做華裔。」這種identity crisis（缺乏身份認同感），在美國出生或長大的華人多少都經歷過。如果你的孩子這麼說，你會怎麼做？

紐約華裔爸爸Jerry Zhang的回答是：寫一本華裔當主角的兒童書給女兒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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Jerry Zhang與菲律賓裔藝術家Trisha Hautea合作的兒童書Pepper Zhang: Artist Extraordinaire!

這就是Jerry書里的女主角，名叫Pepper Zhang，3歲，身份是聞名世界的小藝術家，故事描寫的是她成長的過程。書中的Pepper黑頭髮，黑眼睛，帶著明顯的亞裔特徵。

Jerry Zhang。

「大概三歲起，女兒對童話、公主之類的故事更感興趣。我找了很多講中華文化的書給她看，她都覺得沒意思，不想看，直到有一天她對我說，『我不想做華裔』。那一瞬間對我的打擊很大，我很傷心，開始覺得自己得真的做點兒什麼。」

對於Jerry來說，雖然難受，但女兒的情緒他也能理解，因為同樣的事情他也經歷過。

Pepper Zhang圖書封面

我曾經以華裔身份為恥

80年代末，4歲半的Jerry從上海跟隨父母來到美國，在布魯克林班森賀長大。他ID上的名字叫Jishu Zhang（張既紓），但老師同學都不會念，一旦有人當眾念錯，他就覺得很尷尬。種種像這樣的小事，都讓Jerry和不少亞裔移民小孩一樣，一度很努力地想要擺脫自己身上的族裔烙印。

「我爸讓我去上過中文課，但我沒有認真學，因為我不想學。看電影漫畫的時候，我都幻想我就是那些男主角，可是一照鏡子，發現自己和他們長得不一樣，這讓我很抗拒自己的模樣。那時候我很敏感，刻意結交其他族裔的朋友，覺得如果我有華裔朋友，就會被別人歸類為某一種人，對我有刻板印象。」

這樣的羞恥感一直持續到Jerry上大學的時候，他前去上海旅遊，發現上海跟紐約很像，卻有很多和他長相一樣的人。他喜歡中國，也喜歡中國人，突然就找到了對自己華人身份的認同感。

經歷過對華裔身份從抗拒到接受再到認同的過程，Jerry想要從女兒小時候就了解真實的華裔，不被媒體和公眾的偏見影響。「我經歷過掙扎，小時候我希望自己生活在白人更多的地方，但現在回想起來，我很感激自己體驗過多元化的成長環境，也很感激父母給我灌輸中國文化，很多年後我去中國的時候，才能感同身受。所以我想把這種感受帶回家來，讓我的女兒們覺得當華裔不只是和別人不一樣，還很酷。」

Pepper Zhang故事的內容介紹

想讓亞裔孩子們都覺得自己是Pepper

書是為女兒寫的，創作過程中Jerry自然有意在女兒Madison身上尋找靈感。Madison喜歡畫畫唱歌，Jerry就把Pepper塑造成一個藝術家。Pepper有點小脾氣，性格很強，喜歡在床上跳來跳去，這些特點也都有Madison的影子。

「她很喜歡Pepper，總是說『我就是Pepper Zhang』。Pepper在書里經常穿一條白裙子，她還去翻出自己3歲時穿的白裙子來，想要成為Pepper。我朋友的小孩讀過以後，也說自己是Pepper Zhang。」

Jerry給女兒Madison讀Pepper Zhang的故事。

給女兒和其他有亞裔血統的小孩創造一個亞裔主角，讓他們有代入感，這是Jerry希望達到的初步效果。在這之上，他想要孩子們看到亞裔角色中的積極形象，從而對中華文化自願產生興趣。

「如果女兒不願意，我不想送她去中文學校，因為強制學習在我身上產生過反效果。但Pepper改變了她只讀迪士尼公主童話的現象。現在她會找出我們以前給她買的中國傳統服裝來穿，還主動讓我給她讀中文書。這就是我希望的——希望積極的亞裔形象對她產生影響，希望她以後中文比我好。」

Madison和爸爸嬉鬧。

Jerry的太太Beth是白人，夫妻倆有兩個女兒，4歲的Madison和1歲的Everly。孩子是混血，Jerry說，他知道她們長大後還是會經歷對身份的困惑，但她們可以自己去體會和選擇，決定自己對哪個身份更有歸屬感，而Pepper的存在，能讓她們所了解的文化更加平衡。「就像迪士尼不是一定要有亞裔公主，但如果有的話，家長和孩子們就可以多一個選項。」

許多其他族裔的家長顯然也贊同這樣的想法。Jerry在眾籌網站Kickstarter上籌資出版這本書，得到了將近800人的支持，Jerry說不少白人家長告訴他，希望小孩在讀傳統兒童書的同時，也能讀到一個亞裔孩子的故事。眾籌很快得到了超過3萬元資金，書也即將在9月底發行。

Jerry在Kickstarter上發起的眾籌頁面

女兒想當藝術家 我想當作家

亞裔父母傾向於讓兒女做穩定的「正統」工作，但到了Jerry這一代，觀念已有不同。Jerry自己本科畢業於紐約大學英語文學專業，之後他在聖約翰大學獲得了法學學位，現在是一名執業律師。但他並不享受做律師的生涯，寫作或藝術創作的時候，他覺得更開心。

「那時候我不知道自己還有其他路可走，所以我進了法學院，本科讀文學也是為了準備進法學院，如果不是一直抱著這種目的，也許我能從文學專業里得到更多樂趣，也可能選擇更有風險的職業。我在成長過程中一直被灌輸的思想是『如果你當律師當醫生，你會賺大錢，有更多選擇，更多自由』，但現實卻是，一旦開始某種固定職業，你的選擇變少了，自由也變少了。現在有很多年輕人創業，做自己想做的事，我小時候沒有這樣的榜樣，所以我希望我的孩子能根據興趣自己做選擇，我們只會鼓勵和引導她們。」

Madison的房間里掛滿了她的畫作。

Madison想當藝術家，4歲的孩子談夢想還很幼稚，但Jerry和妻子仍然極力發掘她的這個愛好。借著給女兒寫兒童書的機會，被律師職業「耽誤」了多年的Jerry也重拾了對寫作的激情，現在他想繼續寫下去，當一個作家，也算給女兒做一個榜樣。

夫妻倆還會把女兒一些稚氣的話鄭重地記下來，掛在牆上。

種族歧視還在 但我們能做的也更多

和八九十年代相比，現在美國的社會環境顯然對少數族裔更包容，亞裔社區也更加壯大，人口已經達到1700萬。但正如Jerry在眾籌頁面上列舉的數據一樣，2016年，在美國出版的3千多本兒童書里，只有7%里有亞裔角色。儘管各行業的亞裔越來越多，但在某些領域亞裔面孔仍然非常不夠；同時，Jerry還擔心像真人秀Crazy Rich Asians一類的節目，或是一些主流媒體製作的有關紀錄片，會加深公眾對亞裔的負面印象。

「我知道對於亞裔的刻板印象也不一定都是負面的，比如努力、數學好，但我只是不喜歡任何臉譜化的評價。所以我喜歡像K-POP（韓國流行音樂）一樣的文化傳播，這些東西會是一個轉折點，讓人們知道亞裔也可以很有趣很酷，也不只是會功夫，還會唱歌跳舞。現在我只能上YouTube去聽K-POP音樂，希望等Madison她們長大的時候，華裔歌手已經很流行，打開電視就能看到。」

從各種「微侵犯(micro-aggression)」到公然辱罵，從行業「玻璃天花板(glass ceiling)」到好萊塢的「洗白(whitewashing)」文化，當下的美國仍然存在種族歧視。我問Jerry，會怎麼向女兒解釋這種現象，他說，對於已經發生的歧視我們無能無力，但是在這之外，我們有很多可做的。

「Pepper Zhang的書能成功我覺得很幸運。傳統上都是作者等著出版商看上你的作品，再給你出版，但我得到很多人支持，自己就能出版這本書，讓幾千甚至更多的人看到。即便有出版商現在看上我的作品，我也希望他們了解我做這件事的目的，不干涉我們的創作，否則我還是寧願自己搞定。我希望這樣的例子讓更多人知道，如果你對現狀不滿，想要做點什麼，如果你想寫一本書，拍一部電影，寫一首歌，現在有眾籌網站，有YouTube，你不用經過那些大公司的挑挑揀揀，有很多方法可以讓別人看到你的作品。」

目前，Pepper Zhang這本書已經被預訂超過1000冊，買家包括全美的一些圖書館。9月底，第一批的2500冊出版後，Jerry也計劃接觸更多圖書館，讓Pepper Zhang被更多人讀到。現在Jerry已經在醞釀下一本書，主角是一個名叫Cooper Li的小男孩，其中會融入Jerry自己的經歷。至於下一步，他還希望將Pepper Zhang做成一個系列，以不同的職業，繼續一個亞裔女孩的歷程。

和以前不同，更多像Jerry一樣出生或成長在美國的華裔二代已經熬過了identity crisis的困擾，喜歡自己獨特的身份，也願意為了保存這樣的特點而努力。帶著這樣的觀念，他們教育出的下一代想必能夠做的會更多，逐漸改變華裔乃至亞裔的未來。

Pepper Zhang圖書眾籌網站：

https://www.kickstarter.com/projects/littleningbooks/pepper-zhang-artist-extraordinaire-a-childrens-boo

Pepper Zhang圖書預訂網站：

https://www.littleningbooks.com/（原標題：混血女兒說"不想當華裔" 這位爸爸一氣之下...）

來源：美國中文網 編輯/王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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