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件青銅器，兩次充當馬食槽，惹得日、美、法三國垂涎

每一件青銅器的出土，都是一個傳奇故事。若論機緣之巧合，經歷之傳奇，西周時虢季子白盤就是一個典範。時間可以上溯到太平天國後期。

清同治三年（1864年），轟轟烈烈的太平天國運動已接近尾聲。這年四月，劉銘傳率領的淮軍「銘字營」攻克常州，駐常州的太平天國「護王」陳坤書被俘遇害。此後，劉銘傳駐紮在「護王」府，繼續剿殺陳坤書餘黨。

一天，夜深人靜的時候，劉銘傳突然聽到一陣清脆的金屬撞擊聲，聲音不遠，就來自院內，再仔細聽，聲音來自馬廄。劉銘傳納悶，前去馬廄看個究竟，察知是馬籠頭上的鐵環撞擊馬食槽發出的叮噹之聲。這就奇怪了，馬食槽通常為木質和石質，為何能發出如此清脆的響聲？帶著疑惑，劉銘傳伸手去摸馬食槽，原來馬食槽竟是冰冷的金屬做成的，洗刷後發現馬食槽竟是一個大銅盤。

這件銅盤，長130厘米，寬83厘米，高42厘米，重215公斤，通體呈橢方形，器形較大，具四邊、圓角，周身滿飾竊曲紋及大波曲紋，每邊飾獸首銜環二個，共八個獸首。更稱奇的是，銅盤內底鑄有銘文一百多個字，面幅工整，結字優美。劉銘傳覺得此物不俗，定是一件寶物，遂運回安徽老家。

劉銘傳回鄉休假期間，從安徽霍山縣請來一位名叫黃從默的老儒生，讓他幫忙考證銅盤的來歷。幾經探索，銅盤的來歷被黃從默查清。

原來，銅盤是西周時期的物件，道光年間在陝西寶雞虢川司出土，初被當地農民用來喂馬，後被眉縣縣令徐燮花錢買下。徐燮是常州人，卸任後載銅盤返回常州。太平天國後期，原李秀成部下陳坤書靠賄賂被封為「護王」，駐守常州，設法將銅盤後據為己有。常州失陷後，銅盤易主，落入劉銘傳之手。

銅盤有銘文一百一十一個字，記載了西周在大敗獫狁後，周王對功臣虢季子白的一次褒獎和賞賜，故這件銅盤被稱作「虢季子白盤」，以下簡稱虢盤。

劉銘傳獲此寶盤，欣喜若狂，不但專門蓋了一座盤亭，而且作《盤亭小記》記敘此事。消息傳開後，引得不少權貴前來劉府觀賞虢盤，但劉銘傳惜盤如命，不輕意示人，為此得罪了不少達官顯貴，後賦閑在家。光緒年間，光緒皇帝的老師翁同龢託人告訴劉銘傳，表示願以重金收購虢盤，遭到拒絕後，翁同龢不死心，表示願與劉銘傳結成親家，把女兒嫁入劉府，劉銘傳仍不為所動。

光緒十一年（1885年）台灣撤府建省，劉銘傳奉命出任台灣第一任巡撫。因虢盤大而重，未隨往台灣。民國時期，時局動蕩，劉銘傳的後人為保護虢盤展開了艱苦卓絕的抗爭，安徽省主席劉鎮華、李品仙等高官先後搜劫虢盤未果。為了保護虢盤，劉銘傳的後人遭到了皮肉之苦，最終舉家出逃避難。

除了國內官員覬覦虢盤，外國人也對虢盤垂涎三尺。七七事變前，一美國人託人找劉銘傳的曾孫劉肅曾，表示願出巨資購買虢盤，並答應成交後將其全家遷居美國，遭到拒絕。隨後，法國人、日本人等都曾找上門求購虢盤，均被拒絕。盧溝橋事件後，日軍南下，闖入安徽，燒殺搶掠，無惡不作。聽說常州有虢盤這樣一件寶物，日軍多次搜掠，但因早已被虢盤深埋，日軍搜掠未果。

新中國成立後，國家非常重視文物保護工作，特別指示迅速查明虢盤下落，皖北行署當即派人專程向劉肅曾傳達政府保護文物的政策。劉肅曾表示：「保護國寶，責任非輕，個人力薄，盤之安全可慮；現政府如此重視，亟願獻出，從此國寶可以歸國，獲卸仔肩，亦為幸事樂事」。1950年1月，劉肅曾在其家中一間破舊不堪的屋子裡，挖地一丈深，將虢盤掘出後獻給國家。虢盤自同治三年初夏與劉銘傳結緣，傳四代人，八十六年歷盡滄桑，終獲新生。

虢盤現收藏於中國歷史博物館，它不僅具有珍貴的文物價值，也具有難得的史料價值，其銘文全文為：「惟十又二年，正月初吉丁亥，虢季子白作寶盤。丕顯子白，壯（騁）武於戎工，經維四方。搏伐獫狁，於洛之陽。折首五百，執訊五十，是以先行。桓桓子白，獻馘於王，孔加（嘉）子白義。王格周廟，宣榭爰鄉（向）。王曰：「伯父孔勛有光，王賜乘馬，是用佐；王賜用弓，彤矢其央；賜用鉞，用政蠻方。子（子）孫（孫），萬年無疆」。

銘文中的「惟十又二年，正月初吉丁亥」，其王年、月份、月相、日干支具備，對於考證西周中後期諸王世系年表，非常有參考和驗證意義。（劉秉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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