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收入、家人反對……我不後悔投身公益事業
我一有機會就跟他們溝通解釋我的想法,而他們一有機會就會勸我去考公務員或者教師資格證。家人的不認可給我造成了極大的心理壓力,讓我甚至陷入了抑鬱的狀態。
文|慕冬
離大學畢業還有半年的時候,我做了一個重要的決定:畢業後先不去工作,用一年的時間做公益,即所說的公益間隔年。
做這個決定出於兩個原因,一是從大學裡就一直在參與社會公益活動,我意識到這種實踐對我的心智健全和人格完整有著很大的幫助,而我願意去經受更多的磨鍊;二是我們服務的對象,是一個即將消失在歷史中的邊緣老年群體,我們是在和時間搶人。我希望在畢業後的一年裡,先做完這件事,再去找一份大眾意義上的工作。
比起下定的決心所經歷的一番掙扎,更困難是我該怎樣說服家裡人同意我這個做法。即便我舉出一萬條理由,他們也無法理解為什麼辛辛苦苦供我讀了十幾年書,終於到畢業了我卻不立即去工作賺錢,而是跑去做這麼沒腦子的事情。作為家族裡這一輩中從小成績最好的孩子,我一向是家裡的驕傲,也伴隨著承擔最高的期待。
第一次和爸爸溝通,當他聽到我說這份工作只能提供基本的生活補貼,沒法賺錢之後,他表示了堅決的反對,氣得撂下一句「你過年的時候總得買點禮物給家裡的親戚朋友吧?你好意思兩手空空回來嗎?!」就掛掉了電話。
我拿著手機愣在了原地,感到鋪天蓋地的委屈:為什麼他們考慮的只是錢,為什麼他們不能看到我在這個過程的成長,不能理解我想要做的事情?
自此,我與家人陷入了一場長久的拉鋸戰中。我一有機會就跟他們溝通解釋我的想法,而他們一有機會就會勸我去考公務員或者教師資格證。家人的不認可給我造成了極大的心理壓力,讓我甚至陷入了抑鬱的狀態。
這場衝突,在我從心理諮詢室出來後嚎啕大哭著給家裡打了一個長長的掏心掏肺的電話而結束。我不再嘗試說更多的理由了,而是直接告訴家人,我想要自己做主,也希望他們真正把我當一個有獨立思考能力的成年人來看待。
終於爸媽妥協了,我如願以償。
插畫_迢迢
過了很久以後,我慢慢發現,當時做出的這個選擇,除了追隨自己內心真正想做的事,還有一個更為隱秘的原因:反抗。
我知道父母愛我與愛弟弟一樣多,卻也同樣知道,一輩子生活在相對閉塞落後的鄉村的他們,沒能完全逃出家鄉這種重男輕女的流毒。他們會感慨村裡某個新媳婦生的不是男孩子,同時毫不避諱地跟我說,村裡分給我的那份土地也會是我弟弟的。
在我身邊,有太多女孩子很小便出來工作,所有收入都用來補貼家用,更直白一點,都為著給家裡男丁上學,攢錢娶媳婦。而這樣的奉獻,總是被肯定和鼓勵的。
我從未跟父母坦誠聊過這個問題,可我的心裡有著隱隱的擔憂和恐懼。我怕會被捆綁,會被要求為弟弟的人生負責,會被理所當然地索取。最怕的並不是物質的付出,而是你會被要求往最能賺錢的那一條路走,從而喪失生活的主動權。倘若不如此,便是自私和忘本。
我怕被當成一個工具,然後最大利益化。
因此,我寧願把衝突提前,主動選擇一份錢最少的工作,以一種最激烈的反抗告訴家人:我要掌控自己的人生,不會被任何東西捆綁。
這些潛意識的想法,都是我後面才慢慢發現的,當時的我,只是沉浸在如願以償的快樂中。
在得到父母的許可之後,我開始了我的公益全職工作。然而我發現我低估了這條路的艱辛。即使沒有對漂亮衣服和化妝品的需求(主要還是因為自己把這些慾望都掐滅了),每個月的經濟補貼也只是剛好能夠在廣州生活。付出與回報的絕對不成正比,特別是跟身邊朋友的對比,令我一開始有些落差,但畢竟是自己喜歡,也是自己所選擇的工作,我也很快調整過來,全心投入其中。
然而,真正的考驗比我想像中來得要早很多。
在工作三個月後,家裡突然傳來一個消息說,爸爸從梯子上摔下來摔斷了腿,傷勢嚴重,在醫院裡做了整整一夜的手術。在擔驚受怕和難過悲傷稍微平復之後,我開始想到更多的問題:爸爸一年內無法恢復正常的行走,而媽媽為了照顧他,也不能出去工作了。這意味著,家裡有一年沒有任何經濟來源,而這一年,爸爸的手術和後期治療需要好幾萬,弟弟的大專,每年還要好幾萬的學費和生活費。
不得不說,我懵了。
一開始做出公益間隔年的選擇,我並非完全沒有考慮家裡的經濟問題。之前我一直認為,即使家裡把多年的積蓄都用在了建樓房上,但在父母親都還能如常工作的情況下,這個家還是可以正常運行的。
然而此刻我卻忍不住想,假如我也有一份穩定的工作,這個家的抗風險能力不至於這麼低,起碼現在不至於面臨如此窘迫的境況。
我火急火燎地請了假奔赴回老家的醫院,一邊夜以繼日地照顧父親,一邊還在處理工作上的瑣事,實在令我有些焦頭爛額。
有一天,我坐在爸爸的病床邊陪他聊天,他本來無精打采地垂頭坐著,卻突然抬起頭看著我,慢慢說道:
「如果以後,你想把你的工資寄一些回家,我就幫你存著,等你結婚的時候用。等你結婚了,每個月再給家裡寄一點點錢就行了。」
不知道爸爸為什麼突然說出這些沒頭沒尾的話,我愣了一會兒,不知道回些什麼好,「噢」了一聲,便轉過身去給他裝湯。
晚上照顧完他睡下之後,我躺在房間里的臨時病床上。醫院裡十分地安靜,只有走廊里青白色的燈透過窗帘的縫隙照進來。我沒有睡,腦海里在想著今天爸爸說的話,然後慢慢地像抽絲剝繭一樣,看到他的話里的核心。
他是在告訴我,這個家的經濟壓力不需要我來承擔。他是在告訴我,即便家裡花了很多錢供我上大學,目的也並不是為了叫我賺錢拿回家。他是在告訴我,即便我任性地選擇了違背他們期待的一條路,他依然不會因此責怪於我。
明明這個時候,被傷病折磨的是他,擔憂家庭的生活開支的是他,最有理由責備我的也是他,偏偏他卻還顧著我的感受,猜到了我此時的壓力和愧疚。
想著想著,眼裡便不停地湧出淚來。
插畫_迢迢
爸爸出院之後,我又回到了自己的工作崗位。在省吃儉用之外,擠時間寫文章投稿,主動承擔起弟弟在大學裡的生活費。
我想要成為家裡的依靠,並且想要憑自己的能力讓他們過上好的生活。我知道在我內心更深處一直都有這樣的渴望,只是以前這些都被迫切想要獨立和獲得自由的想法壓制住了。
我意識到家庭的責任,這種責任並非我以前所認為的,是一種強加在我身上的枷鎖,而是我內心對於他們的愛。
我會在完成公益間隔年之後,認真地找一份足以養家糊口的工作。並非從此就把金錢作為我的奮鬥目標,也並非只做一個純粹的理想主義者,我要努力地在自由與責任之間找到一個平衡點。
除了父親受傷時沒能及時趕回他身邊照顧之外,我從未後悔過公益間隔年的選擇。在畢業的時候,我放棄了一條安穩的順其自然的路,把自己扔進了最劇烈的衝突裡面。當做出違背他人期待的事情後,往往有很多隱藏的矛盾會暴露出來,我也因此得以看清了內心的恐懼和愛。
順從自己的內心,開始真切地感受到心靈上的自由,同時也真實地承受著與自由所附帶的一切後果。
而我將更有勇氣走未來的路。
編輯|林欣煮、奎因
來源|南都周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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