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戰狼2》背後的男人，還要拍中國版《指環王》

宋歌曾因為練拳擊錯過了宣發《戰狼》的機會。

4年前，導演丁晟引薦了這項運動和專業拳擊教練扎卡給宋歌，於是每個周五都成了他雷打不動的訓練日。

吳京打來電話那天正好是周五，說拍了一部叫《戰狼》的片子，希望宋歌去看看行不行。那天宋歌要去打拳，沒看成片。等一周多後再想看時，吳京說「大哥我真等不了你，我跟恆業簽了發行協議了。」

直到吳京再來談《戰狼2》時，宋歌才在網上看了一遍《戰狼》，當時的第一感受是——「製作並不是十分完美，也能賣了5億？」

2016年初，吳京來他的辦公室送《戰狼2》的劇本，坐了一下午，講想怎麼拍怎麼拍；他用兩天時間看完劇本後，第一次給出了對《戰狼2》的判斷：估計是12個億。

就在接受我們採訪的當天凌晨，《戰狼2》將《美人魚》保持的華語電影票房紀錄挑下馬，且仍未停止進擊之路。

而在《戰狼2》引爆的這場資本盛宴中，作為保底發行方，宋歌麾下的北京文化輕鬆撬動了一場財富狂歡——總市值飆漲50億——遠比《戰狼2》的主演和主要投資人吳京要多得多。

《戰狼2》並不是孤例。「保底發行」這個名詞在中國開始引發廣泛討論是緣於2014年《心花路放》的成功——5億保底發行，最終票房11.67億元；而《心花路放》正是北京文化的保底首秀。

電影投資一向以高風險著稱，而宋歌似乎掌握了獲取高票房的「密碼」。

這個密碼是什麼？帶著這個問題，我們在將台西路北京文化公司的獨棟辦公樓，見到董事長宋歌。

北京文化董事長宋歌

他穿著白色的休閑POLO衫，戴著無框眼鏡，身材保持得很好，一看就是長期堅持運動健身的效果；辦公室內的環繞式書架十分契合他的氣質——《戰狼2》里他演的那個文質彬彬的樊大使在生活中應該是什麼樣子，宋歌就是那個樣子。

當年「出走」萬達的原因、《戰狼2》爆款背後的秘辛、對同期上映影片的看法……面對拋來的問題，宋歌是一個直接接住、恰當回擊的人，這也許跟他喜歡並投入了大量精力的拳擊有關——福克納與海明威都熱愛這項運動。

宋歌與扎卡

拳擊改變的，不止是身體，還有思考。鄒市明的經紀人李勝曾表示拳擊就像哲學，而宋歌從拳擊中汲取的是極大的耐力和持續的對抗能力，以及從不同角度尋找突破點，他說這也適用於電影行業。

摁著吳京，《戰狼2》才關了機

宋歌與吳京的關係在《戰狼2》之前是——「我都想不起來怎麼跟他認識的。因為都從事電影，我們經常聚會。我認識他時，他沒有結婚、沒有孩子，那會兒我們在一起玩，都叫他小吳，特別能打。我後來還練了拳，我們倆有時候還比劃比劃。就是這種關係。」

而在《戰狼2》一起合作後，這種關係變成了某種程度上的「相愛相殺。」

吳京與宋歌

比如《戰狼2》最初版本其實拍了4個小時，宋歌第一次看完片後說必須減；後來又看了一個147分鐘的。「到最後了吳京還問，能不能留140分鐘，我說堅決不行，想都別想，必須120分鐘之內，最後卡到117分鐘。這個要符合市場的規律。」

當然也有吳京堅持要做，宋歌攔都攔不住的事情——「他拍了這麼多的打鬥場面，我快崩潰了。一直在拍，關不了機，最後我摁著他，才關的機。實際上他不用拍那麼多，我說你下部片子的素材都拍夠了。」

而「樊大使」這個角色也是宋歌和吳京之間的「密碼」。

「我說保底8個億時，大家搖頭晃腦，都不同意，我跟吳京說我一定要上你的戲去演，我把自己押上來，保這個戲。吳京想了一下，說有一個大使形象挺正，跟您還挺配的。我還跟他說，大使也可以拿槍開槍，我也要動作戲，吳京說得了吧你，就把我的動作戲給取消了。」

宋歌在《戰狼2》中扮演樊大使

也許以現在的情境，很難想像有人會對《戰狼2》「搖頭晃腦，都不同意」。時間退回到去年八月，與今年烈火烹油、鮮花著錦截然相反的是，去年被「凍住」的暑期檔——總票房同比下降18.2%，是五年內首次出現負增長。而與之唇齒相依的是，總共5部通過「保底發行」的種子選手幾乎全部失敗，唯一一部勉強成功的是艱難過10億的IP+流量之作《盜墓筆記》。

正是在這樣的背景下北京文化與影聯傳媒宣布聯合保底還未開機的《戰狼2》8億票房。

保底對於吳京的意義是，沒有任何壓力和負擔了，無論票房如何，他已經有兩個多億的製作費在手。

宋歌力排眾議的決定當然也有自己的理由：「這個事顯而易見的，《戰狼》用幾千萬拍的那麼一個水平，還有五個多億的票房，說明什麼？說明這個題材是中國奇缺的，是成立的。在《戰狼2》，只要沿著這個題材，沿著吳京的思路來拍，我們再把它的質量，就是製作的水準提升一大步，至少八個億是一定有的。」

「保完之後我們也是全力以赴撲上去的。整個的製作、宣傳、發行，這一年多一直在跟它走。

我們電影事業部的總經理張苗，之前在美國索尼哥倫比亞影片公司從事電影工作16年，來了以後他還服務於寧浩、烏爾善、丁晟等很多導演，他跟我說，三分之一的時間都給吳京了，當然他也願意跟吳京兩個人對，我說你們兩個也是相愛相殺。

他們兩個去美國找特效，去紐西蘭做混錄，天天在一起，確實付出很多。我還老說張苗，我說其他導演怎麼辦，其他業務怎麼辦，天天罵他。」

然而親自上陣的宋歌也被吳京「折磨」得夠嗆，「樊大使」一共只有四場戲，輾轉了懷柔、河北和大連，要來回拍十幾遍、二十遍。「之後還去錄音棚錄音，搞死了，一宿一宿地錄，就那點台詞，一句話一句話，一個詞一個詞，要求重錄，我說行了吧，差不多了吧。他說不行不行，再來再來。他特別認真。」後來宋歌堅決不再去拍了，稱實在沒時間。

《戰狼2》8億票房海報

一年後，《戰狼2》上映，每破一億宣傳方就會出一張角色海報，67小時後，「樊大使」出現在8億海報上，據說這是吳京的特意安排。

《戰狼2》變成一個事件，它不是電影了

跟《戰狼2》的廣大「精神股東」相比，破了20億之後，宋歌已經對每日票房沒有什麼特別的感覺了。破紀錄的34億截圖他是第二天才在微信工作群里看到的。

他最大的心情起伏期是在《戰狼2》上映首周的周末。7月27日星期四上片，正好宋歌快過生日了，中午跟幾個製片人吃飯時，他收到了朋友發來的簡訊，說估計首周末要過七億。當時所有人都不信，說不可能，直到首周末結束，《戰狼2》豪取9.64億票房。

宋歌自己是這麼解讀這股熱潮的：「第一，我們渴望中華民族復興，中國在海外又一直積弱，印度又要打仗，正好在這個節點上，尤其是在二三四線城市，有一個爆發。

第二就是傳播方式。中國人一看這個事熱了，所有人都撲上去，一定要去看看怎麼回事。美國就不會有這種情況。愛國主義情懷把它點燃了之後，它就變成了一個事件，它不是電影了，這是咱們中國的一大特色。」

宋歌稱《戰狼2》點燃了愛國情懷

回看之前的保底豪賭，宋歌很坦然：「有好多人說我們是激進的，其實我特別謹慎，冒險的事從來不辦，賭場我就從來不去，賭場百分之五十的概率對我來說太低了，百分之八十的概率才能出手。 」

對於自己預判票房的能力，宋歌十分自信：「從電影前期的選題材、找編劇開發、整個的製作過程，最後到了宣傳、檔期、發行，就是集合的這麼一個產品，每一點得輸出幾十個點。每個點怎麼把控，我們很清楚。我們最大的優點就是知道行業里誰行誰不行。」

光線總裁王長田微博截圖

光線總裁王長田曾針對網友說他錯過《戰狼2》而去投資《三生三世》，在微博上連發22個問題直指網友不專業不會「算賬」。宋歌認為，《戰狼2》最早沒有找過長田談合作，所以也就沒有所謂錯過。「因為吳京原來的合作方就是呂建民，人家從《戰狼》就開始合作，那麼第二部除了呂建民和我們現在這些合作方，吳京也沒有找那麼多人去談。所以談不上光線錯過這個事。

第二，光線接《三生三世》那是自己對於這個片子的判斷，這個片子好與不好，因為我沒看，我也不能談，我想如果不是《戰狼2》這個神片在這兒，它應該8個億也是差不多的。」

「如果不是《戰狼2》這個神片，《三生三世》應該8個億也是差不多的。」

宋歌也談到了同檔期上映的《建軍大業》：「不好拍，它是一段歷史，跟今天的觀眾之間缺少一個代入感，年輕的小孩不懂歷史，你問他國民黨是啥他可能都不清楚。他對那段歷史完全空白，那你突然拍一個歷史片，人物幾十個，跟走馬燈式的，題材所限，太難了。」

看好《封神三部曲》能破《戰狼2》紀錄

《戰狼2》破《美人魚》紀錄後，宋歌給導演烏爾善發了條微信：「下一個能破的就你了，我看你行不行。」烏爾善回復了一個「擦汗」的表情，說夜裡快十點了，我們正在開《封神三部曲》劇本會，周六晚上都不敢休息。

烏爾善導演與宋歌

《封神三部曲》是被宋歌寄予厚望的下一個項目。《指環王》三部曲製片人巴里·M·奧斯本任製作顧問，最擅長魔幻題材的烏爾善執導，總投資30億元。他對票房的預期是：「每部30到50億，像《戰狼》這樣。」

宋歌曾去美國參加過《銀河護衛隊2》的劇本討論會，18個編劇，加上導演，「我坐在後邊聽，這18個人每人負責一個人物，在講某一場戲的時候，這個代表火箭浣熊，那個代表星爵，最後總策劃總編劇把大家說的集中起來最後寫成今天能呈現的劇本，這就是工業化。它是一個多人集中的類型化的開發方式。不像中國，所有的故事都是一個人寫的，所有人物的語言也是一個人寫的。爸爸也這麼說，媽媽也這麼說，兒子也這麼說，語氣和語境是一樣的。開發影片的方式不一樣。」

宋歌希望《封神三部曲》能帶動中國電影工業化水平的提高

「還有製作過程當中科學化的管理程度、工業化體系下的特效，我們希望通過拍這個《封神三部曲》把這些技術和這些流程學回來，拍這個電影的這1000多人就會了，會了以後，大家分散到各個公司再去拍其他的電影，慢慢就帶動工業化水平的提高。」

學習美國電影工業模式，建立一個托拉斯型的全平台一直是宋歌的目標，也是他從完美時空影視離開加盟萬達，以及之後「出走」萬達的原因。

建立一個托斯拉型全平台，一直是宋歌的目標

2010年，宋歌與完美時空的合伙人理念發生了分歧，仍一心想做電影的宋歌加盟了萬達，任萬達影視總經理。「我跟王健林董事長說，你現在已經有院線了，將來把王京花他們拉過來，我們把陳國富、鄭曉龍、張藝謀這些全都簽到萬達來，變成一個有經紀、有製作、有院線的托拉斯，咱們肯定是中國最牛的影視公司。那兩年我也是按照這個思路談的，所以曉龍當時跟我談好了，陳國富離開了華誼，王京花離開了橙天，還簽了陳思成、於正。」

「後來他（王健林）因為種種原因，就沒簽，之後，我、王京花和陳國富就出來了。從2013年開始，我們簽了烏爾善、丁晟，把整個市場上最有潛力的中青年導演盡量都簽約，在這個基礎上，王京花加盟，我們有了經紀公司，又收購了世紀夥伴做電視劇，是這麼一個格局。」

《七劍》是宋歌投資的第一個電影項目

2005年的時候，《七劍》在內地找投資人，跟徐克喝了一頓二鍋頭兌伏特加後宋歌投了800萬。後來《七劍》憑8345萬名列內地總票房第四位，宋歌除了本錢外拿到了70萬分紅，剩下的版權不知道在誰的手上，也根本沒有想過任何收益。而「在好萊塢，如果一個製片人投資對了6部作品，那他一輩子靠版權費都衣食無憂了。」

宋歌至今還在講這個故事。《戰狼2》士氣高漲，好萊塢來主動示好，中國的銀幕數已經超過美國了，但是他覺得出一部《戰狼2》不能說明中國的電影票房市場又恢復到高速增長的狀態，應該是回歸緩速增長。

最後，我們問起了那個引爆票倉的「密碼」是否存在。

宋歌回答，電影只有三種。第一種是拍給評委看的，賈樟柯老師就給評委拍片，不給老百姓拍片，它代表了先進電影的一種潮流。

第二種是拍給知識分子看的，有思想性，有點娛樂性的，發人深省。

第三種是拍給老百姓看的，有主流價值觀，也有兄弟情、夫妻情，但是主要是High，開心，各種大場面。

能拍出第二種和第三種結合的片子，觀眾群就大了，票房自然會爆，《戰狼2》其實就是。研究怎麼把二類觀眾和三類觀眾全部抓住，那你的市場就大了。「掙了錢之後，再專門請賈老師拍一個片子然後去得獎，給國家增添榮譽。」（採訪/張毅 趙恕容 文/張毅 編輯/端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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