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舉誤人？說說北宋「千古第一榜」和南宋「忠節榜」湧現出的人傑

文史 08-11

談起古代科考，就避免不了狀元、榜眼、探花等等話題。

曾有同事一度沉迷於才子佳人式的古典小說中。

該類小說，往往是公子上京趕考，路遇某大戶人家小姐，互生情愫，於後花園私訂終身，卻慘遭老丈人棒打鴛鴦。最後公子科考高中狀元，回來用大紅花轎迎娶小姐，以大團圓結束。

《紅樓夢》里的賈母評價說：「這些書都是一個套子，左不過是些佳人才子，最沒趣兒。把人家女兒說的那樣壞，還說是佳人，編的連影兒也沒有了。開口都是書香門第，父親不是尚書就是宰相，生一個小姐必是愛如珍寶。這小姐必是通文知禮，無所不曉，竟是個絕代佳人。只一見了一個清俊的男人，不管是親是友，便想起終身大事來，父母也忘了，書禮也忘了，鬼不成鬼，賊不成賊，那一點兒是佳人？便是滿腹文章，做出這些事來，也算不得是佳人了。比如男人滿腹文章去作賊，難道那王法就說他是才子，就不入賊情一案不成？可知那編書的是自己塞了自己的嘴．再者，既說是世宦書香大家小姐都知禮讀書，連夫人都知書識禮，便是告老還家，自然這樣大家人口不少，奶母丫鬟伏侍小姐的人也不少，怎麼這些書上，凡有這樣的事，就只小姐和緊跟的一個丫鬟？你們白想想，那些人都是管什麼的，可是前言不答後語？」

同事讀得多了，漸漸有了賈母的覺悟，也深恨自己被書所騙，常常痛罵古代科考狀元不是東西。甚至還較起真來，考查古代帝王的學歷，發現基本都與狀元無關，於是愈加堅信「讀書無用」、「科舉誤人」了。

這些年來，每年高考考試和出分之時，網上就會出現拿科舉狀元和落榜秀才做對比的雞湯文。

其實，這份名單並不具備可比性。

要知道，中國自有科舉制度以來，所誕生的狀元不過五百多人，而狀元之外的落榜人群何止千萬計？！

在五百多人中專門挑選九個名氣不那麼大的來與從千萬落榜人群中專門挑選九個名氣最大的進行比較，根本就不公平。

實際上，狀元都是從千軍萬馬中衝殺出來的佼佼者，或者其中會夾雜有北宋莫儔、南宋留夢炎之類缺乏節氣的軟骨頭，但絕大多數都是人中龍鳳、社會精英。

先不說狀元隊伍中王維、顏真卿、張孝祥、呂蒙正、文天祥、翁同龢、張謇等大名鼎鼎的人物，即使象段子里提到的傅以漸等人，也是蓋世高材。傅以漸為清朝第一位狀元，後任《明史》、《通鑒全書》的纂修官，官至高位，一生清廉。

一句話，科舉制度的建立，是為國家選拔人才，可不是兒女嬉戲。

這裡，專門說一說北宋「千古第一榜」和南宋「忠節榜」里那些人傑的故事。

北宋的「千古第一榜」是指在嘉佑二年（1057）舉行的進士科考試。

這一年，主考官歐陽修實行改革，貶黜太學體，要為國家挑選真正的人才。

著名的大文豪蘇軾和蘇轍兄弟就參加了這一年的考試。

蘇軾實有狀元之才，他在考場上寫的一篇《刑賞忠厚之至論》，備受主考官歐陽修的賞識。歐陽修有意將之點為第一名，但左看右看，覺得這麼好的文筆似乎只能出自自己的學生曾鞏之手，一旦點自己的弟子為第一名，到頭來豈不落人口實？

糾結了許多，歐陽修最終將蘇軾的卷子列為第二。

就象奧運會上金牌與銀牌的價值不可同日而語，第二名就遠沒第一名受到皇帝的重視了。

在接下來由宋仁宗親自主持的殿試中，蘇軾只拿了個第六。

該榜狀元為章衡，榜眼為竇卞，探花為羅愷。

蘇轍名列第十五。

此外，名列榜上的還有：張載、程頤、程顥、曾鞏、曾布、呂惠卿、章惇、王韶。

這些人，全是歷史大牛。

狀元章衡是章惇的侄子，蘇軾後來和章衡成了好朋友，卻和章惇是政敵。

章惇此人，心高氣傲，視名落侄子章衡之後為奇恥大辱，放棄成績，兩年之後捲土重來，衝進三甲。

張載是程頤、程顥兄弟的表叔，三人同為理學創始人，思想論斷影響了一代又一代人。

曾鞏、曾布和堂弟曾牟、曾阜，全部進士及第，曾鞏為唐宋八大家之一。

曾布、呂惠卿、章惇三人後來位至宰相。

王韶以文才進士為文官，以《平戎策》而授武官，率軍擊潰西夏羌族人的軍隊，收服西北五州，開拓宋朝疆土兩千餘里，死後追贈燕國公。

可以說，在該榜進士中，出現了數十位名動千古、對後世影響極深的人物，橫跨了文學、政治、思想、軍事等領域，其中有三人位列「唐宋八大家」；有三人先後出任宰相；有三位理學創始級大師，還有一位歷史名將。稱為「千古第一榜」，實不為過。

南宋的「忠節榜」指的是南宋理宗寶祐四年(1256年)丙辰科考。

抗日戰爭期間，大史學家陳垣為輔仁大學1937年的《輔仁年刊》創刊作序，特別提到了「忠節榜」科考。他以南宋寶祐四年登科的文天祥、陸秀夫、謝枋得為例，激勵學生在此民族危難之際，奮發忠直之志，說：「寶祐四年登科諸錄，獨重於世，豈非以其中有令人可景仰之人哉？！今吾同學百數千人，志趣雖殊，為學以求用於世則一；若能守之以弘毅，持之以貞固，秉忠直之氣，為士民之倡，易俗移風，利澤施乎社會，則物亦可借人而傳！」

寶祐四年(1256年)丙辰科進士科考試，禮部侍郎王應麟知貢舉，共錄取進士六百零一人。榜中第一甲第一名為文天祥，第二四第一名謝枋得，第二甲第二十七名陸秀夫。

文天祥被稱為「狀元中的狀元」，其狀元及第，官至右丞相，為國事奔走操勞，兵敗被俘後，寧死不降，成了數百年來忠臣烈士的楷模。

正所謂，人生自古誰無死？留取丹心照汗青。

謝枋得詩文豪邁奇絕，自成一家，在國家、民族危難之際，帶領義軍以身許國，用生命和行動譜寫愛國詩篇，殉難於北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