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談詭事之壽衣

鄉下的怪事好像特別多，自從我記事起，我所遇到的怪事多多少少也有三四件了。有些事隨著時間的流逝已然模糊，但有些事，卻越發清晰恐怖了。下面我要講的這件事，就是發生在我們村子裡的。

老李是個普通裁縫，不普通的是，他是為死人做衣服的，也就是做壽衣。

一天下午老李正在裁剪布料時，來了個年輕人，一身布衣，獐眉鼠目，一雙細長的小眼睛滴溜溜打著轉，一看就不是什麼好人。不過此刻這個年輕人的眼睛卻紅紅的，像是剛哭過一般。

老李放下了手中的工作，推了推鼻角上的老花鏡，問道：「後生，你來是要給人做衣裳？」

年輕人點了點頭，一語不發的摸著店裡的布料。看到這老李有些不高興了，按照他們這剛的規矩來說，壽衣是給死人穿的，活人身上有火氣，摸多了布料也會沾染上生氣，對死人來說是個忌諱。

想到這老李站起身來按住了年輕人的手，說道：「你別摸了，看上哪塊布料直接跟我說一聲就行。」

年輕人愣了下，看了半晌才指著一塊黑色的布料說：「師傅，就用這個料子吧。我奶奶去世了，我想讓她走的體面點。麻煩您好好做，價錢上我不會虧待你的。」

老李點了點頭，問道：「你奶奶的多高？多重？」

聞言年輕人將一張紙放到了老李手上，說了聲師傅拜託了便轉身走了，牢里看著他離去的身影，若有所思的皺起了眉頭：「這幾天村子裡好像沒死人啊.....說不定是別的村的吧！」老李自嘲的笑了笑，沒再多想。

壽衣做好後已經是晚上八點了，老李混亂的往嘴裡塞了幾口飯就上了床。為了防止小偷來偷東西，也為了不在家受兒媳婦的白眼，老李平日里一向是在壽衣店裡面睡的。然而半夜裡一陣怪聲，卻把老李給亂了起來。

那聲音雖小，在夜晚卻聽的分明，像是老鼠在咬桌子腿，「吱呀吱呀」，擾的人心慌。老李罵了一句，下一刻聲音就不見了。然而還等他合上眼，那聲音卻又想了起來，比方才更大聲了。

老李壓住心頭怒火。摸摸索索的爬了起來，還沒下床，聲音又消失了。隨之而來的，是木門被推開的聲音。

「壞了，招賊了！」這是老李的第一個想法。一想到有賊來，老李的心就有些慌。他從床底下掏出了一根木棍，躡手躡腳的下了床，靜悄悄的往前走去。下一刻，老李的心沉了下去。

出乎老李意料的是，從背影來看，進來的不是一個年輕人，反倒是一個老太太，身高不過一米五，手裡也沒啥犯罪器具，此刻正胡亂摸著布料，看樣子似乎眼神不太好。看到這老李有些放心了，不過更多的是納悶：你說你一個老太太到我這來偷什麼東西呢？偷錢？我不多；偷衣服？不吉利。死人的衣服哪有活人想穿啊？難不成是餓的沒辦法，想進來偷點東西充饑?看著老太太身上殘破不堪的衣服，老李越發肯定心中的猜想了。

忽然間，那個老太太不動了。手裡拿著一件衣服往臉上摩擦著。借著月光，老李看見了那件衣服可不就是自己剛剛做好的那一件嗎！老李心頭一急就要出去把衣服奪回來，不過走了一半，他又停下了。因為這次，他看到了老太太的那張臉！

那張臉一半皺紋密布，眼睛微睜，看上去就跟村裡那些慈眉善目的老太太沒啥區別，可另一半，卻是一張老鼠臉！幾撇小鬍子，大大的門牙露在嘴外，上面還粘著點菜葉子。眼睛是黃色的，血絲密布凸了出來，好像下一刻就要掉下來一般，灰白交加的頭髮上滿是泥土，像是剛從地里爬出來般。

老李只覺得雙腿抖得厲害，不聽使喚的緊。他本想悄悄退下去回到裡屋把門鎖住，哪只這一刻，那老太太卻把頭轉向了這邊！

看著那張怪異的臉，老李是徹底絕望了。他想暈過去，可自己卻清醒的厲害，就連剛開始的那一兩絲睡意，此刻瞬間消失的無影無蹤了。冰冷的夜風吹的他渾身的汗毛都豎了起來。

這不是夢。老李對自己說道。

過了一會，那老太太卻只是盯著他，並沒有上前吃他的意思。老李愣了愣神，那老太太此刻把臉貼在了睡衣上，溫柔地說道：「還是我的寶貝孫子疼我，那幾個兔崽子整天就知道吃吃喝喝，哼！」

說到這，那老太太對老李咧嘴笑了笑，道：「謝謝你了，先生。這衣服我很喜歡，不知道你要多少錢？」

老李艱澀的咽了口唾沫，說道：「不要錢。你喜歡就拿去吧！」老太太滿意的點了點頭，卻道笑了起來，笑聲尖銳刺耳，像是拿紙在牆上摩擦版：「這可不行，我們不喜歡欠人家情，該給的總會給你的。」說完，老太太就走了。

老李是被他兒子小李送到醫院的。

第二天早上小李給他爹送飯時，發現壽衣店門開著，老李躺在地上嘴角還躺著白沫，當時就慌了神，趕緊攔了輛車把他跌送到了醫院。老李醒來後的第一句話就是：「你先回家，有人拿了壽衣還沒給錢呢！」

小李在一旁哭笑不得，命都快沒了，這還在乎錢呢！倒是小李的媳婦興高采烈的湊了上來。

「誰拿的？他說今天給還是明天給？」老李晃了晃神，這才想起那天那個小夥子根本就沒說啥時候來拿衣服，也沒說啥時候來送錢！

老李病好後就沒再去壽衣店，反而在他兒子家住下了。他媳婦對此很不滿，好幾次閑談時都說這老東西壓根沒碰到鬼，是他自己懶，不想幹活了想讓他兒子養著他。

我那時小，不懂事，上午聽到下午就跑去跟他說了，老李聽後愣住了，隨後就抱著懷中的貓笑了，笑得那麼大聲，連眼淚都出來了。

後來還是沒人給老李送那件壽衣錢，直到他死後，某天我回家在他的墓碑前看到了一隻死麻雀和幾粒玉米，我才又想起了這件事。

或許這麻雀，就是它們的壽衣錢吧！（故事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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