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走了，留下我一個人，你讓我怎麼面對這灰暗凋零的世界？

文/程沙柳（微小說簽約作者）

1

高一時候的某一節體育課，我和胡川正在打乒乓球，趙全跑過來悄悄地告訴我們：「我和唐璐在一起了。」

然後，他一臉期待地看著我們，希望我和胡川能發出驚訝聲，並露出羨慕的表情。

但我和胡川只是淡淡地哦了一聲，然後說：「知道了。」

趙全有些不解：「難道你們一點都不覺得驚訝嗎？」

胡川笑了一下：「這有什麼好驚訝的，初中的時候你和唐璐那點事兒我們全班都知道了。」

胡川說得沒錯，初中的時候趙全和唐璐就走得很近。早上上學，中午吃飯，下午放學，我們經常能看到他們成雙出入的身影。

雖然他們相處得很好，隱藏得也很深，也沒有鬧出過讓全班都知曉的彆扭，但明眼人一眼就能看出來，他們的關係可不簡單。

趙全嘿嘿傻笑了兩下，摸了摸頭，說：「原來你們都知道了啊。」

我打趣道：「我們以為你們那時候就在一起了呢。」

趙全說：「那時候我覺得我們太小，就想著等高中再說吧，雖然彼此的心思都了解。直到昨天我才向她表白，你猜她怎麼說？我剛一說完，還以為她會象徵性的拒絕一下，結果她直接就沖我一句質問，問我為什麼現在才和她表白，她都等了好久了。」

我和胡川哈哈笑了兩聲：「你們真好玩兒。」

然後胡川突然一本正經地問我：「你覺得我們這個年紀懂愛嗎？」

我用嘴努了努趙全：「問他。」

趙全想了想：「我覺得愛有些太大了，但我覺得我們這個年紀最開始的應該是喜歡，然後當喜歡到了一定級別之後，就升級成愛了。」

我和胡川似懂非懂地相互看了看，胡川問趙全：「那你對唐璐是喜歡還是愛呢？」

趙全說：「廢話，都這麼多年了，肯定是愛啊。」

2

趙全是那種很乖的學生，不打架不逃課不去網吧，每天按時上學放學，並且從不遲到，上課的時候還非常認真，課間休息的時候也只是和唐璐去操場上散散步。

這種狀態一直從初中延續到了高中，兩人相處得淡如止水。

我和胡川看著趙全和唐璐的這種狀態，心裡都替他們感到無聊，但他們完全無所謂，沉醉在這種甜蜜中。

只要是對的人，不需要做多麼轟轟烈烈的事，只是說說話一起散散步也能非常幸福。

教導主任每天必做的一件事情就是在學校里到處逛，專抓牽手卿卿我我的小情侶。

趙全就對唐璐笑了：「真是的，我都沒有牽過你的手，豬大腸（教導主任姓朱）慌個啥。」唐璐就問：「那你敢牽我的手嗎？」

趙全愣了愣：「這有啥！」說著就拉住了唐璐的手，唐璐瞪著他，他也瞪著唐璐。瞪了一會兒唐璐問：「那你敢拉著我在操場上走嗎？」趙全眼睛在校園裡掃了一圈，發現了豬大腸，一下就甩開了唐璐的手：「不敢。」

唐璐切了一聲，走了。

第二節課趙全一句也沒有聽進去，他埋著頭，不知道在想什麼。

下課鈴聲剛響，趙全就從座位上站了起來，衝到唐璐的位置上，拉起她，衝出教室，下樓。他拉著唐璐一直從教學樓跑到了操場，在操場上跑了兩個圈才停下，彎著腰喘氣，也沒有鬆開唐璐的手。

整個學校的人都在歡呼、拍手、鼓掌、加油、打氣。我想，不管我們那一批人畢業了多少年，回憶起高中的時候，趙全和唐璐一定會是我們記憶里非常濃艷的一筆。

事後趙全被全校通報批評加警告處分，還請了家長，寫了檢討。但趙全無怨無悔，他說：「為了唐璐，值得。」

然後我想起了一幕，那天趙全拉著唐璐在操場上跑完停下來的時候，唐璐用另一隻手掏出面巾紙，給他擦汗。那畫面簡直美到了心窩裡，有人開始鼓掌，一時間整個校園裡到處都是掌聲。

3

此後趙全和唐璐就成為了八卦的對象，比如他們今天都做了一些什麼，中午吃了什麼，月考成績考了多少分等。雖然都是一些雞毛蒜皮的事，但總有一群人在那裡樂此不疲的聊。

到了高三下學期的時候，這些人不再八卦這些小事，他們不約而同地開始猜測趙全和唐璐會不會分手。

事情還是從八卦開始說起。高三下學期剛開始，討論去哪所大學的聲音此起彼伏，越來越多。

不知是誰說了一句：「聽說趙全和唐璐因為各自想去不同的大學大吵了一架，好像要分手。」因為這個事情，大家高考的壓力瞬間銳減，大家開始爭相討論趙全和唐璐都會去哪所大學，以及他們分手了各自都會怎麼辦。

聊八卦是轉移注意力和減輕壓力非常有效的一種方式。

趙全和唐璐完全不在意外面的討論和八卦，儘管有不少不了解內情的人對他們指指點點。關於趙全和唐璐高考想去哪個大學的事情除了我和胡川等幾個走得近的人知道緣由之外，其他人都是在瞎扯。

他們的確想去往不同的大學，但並沒有爭吵，趙全隨了唐璐的心愿，他們要一起去廈門看海。他們現在做的唯一的一件事情就是努力學習，一起考上廈門大學。

這對命運的寵兒後來一起去了廈門大學。他們終於能光明正大地牽手了。他們一起在海邊看海、散步、奔跑。

我們應該祝福這對愛情的幸運兒，他們通過自己的努力一起跨過了人生中第一個重要的階段。

我和胡川去了北京的大學，學校一個在北一個在南，我們和趙全還有唐璐的聯繫漸漸變得少了起來，只是偶爾在朋友圈微博空間看一下對方的動態，這些地方有他們愛情的痕迹。

他們也秀恩愛，但一點也不做作，反而有一種平淡的美好，像平凡的生活一樣。後來，經歷過的事情多了以後，我才明白，這是愛情最美好的一種狀態。

真心的，希望趙全和唐璐最後能結婚。

4

我之前在參加某個沙龍的時候，和幾個文化行業的朋友聊過一個話題：生活它誰也不會放過。是的，生活怎麼可能放過你？開玩笑！生活是一個比歷史還要難捉摸的傢伙。

嗯，生活也沒有放過趙全和唐璐，它給了他們重重的一擊。

大學四年，是他們過得最幸福的一段時光，他們一起定目標，一起努力，一起旅行，一起找實習公司，一起規劃職業發展路線，一起規劃未來……即使世界再險惡再薄情再冷漠，只要有你在身邊，天塌了我也不怕。

可是，唐璐離開趙全了，當初他們經歷的那些都變成了回憶，這些回憶在黑夜裡默默地啃噬著趙全。

趙全在電話里向我哭訴：「老程，你知道每晚我有多難受嗎？我已經有一個月沒有睡過安穩覺了。如果她能回來，你讓我死了都沒有關係……可是，她再也不會回來了。不管我做什麼她都不會回來了，她不會回來了……」

我突然想起高三的時候，那會兒，整個學校都在傳趙全要和唐璐分手的事情，我知道內情，但還是打趣多問了趙全一句：「你和唐璐會分手嗎？」

趙全看著我斬釘截鐵地說：「我和她分開只有一種可能，我或者她離開這個世界。」

一語成讖，唐璐離開這個世界了。現在，只剩下趙全一人在這個世界崩潰地活著。

唐璐是個戶外運動愛好者，她一直很想登上世界上某個著名的山巔，畢業旅行的時候趙全就帶著她去了。結果爬到一半就出事了，當地警察在河的下游找到了她的遺體。

親愛的，你走了，留下我一個人，你讓我怎麼面對這灰暗凋零的世界？

5

畢業兩年後，趙全才勉強走出來，開始面試找工作過正常人的生活。只是他不再歡笑，喜歡獨處，他的世界裡自始至終只裝著那個活在回憶里而今已經遠在天堂的人。

很多人都勸他，讓他好好生活，未來的日子還很長，生活還有很遠的路要走。他們說了一大堆，趙全一句話都不說，只是安靜地坐在那裡，做著手裡的事情。

高中那次讓全校都沸騰的事情發生後，第二天趙全就去網吧里把自己的QQ簽名改了：我此生唯一要做的一件事情，就是帶著你一直奔跑，去任何你想去的地方。

這句簽名，到現在都一直沒變。

後記：有這樣一種感情，超越世俗，超越生死。可以為了一個人去死，卻無法好好活著。

作者：程沙柳，微小說簽約作者，高級產品經理。一個喜歡講故事的暖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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