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佩孚的愛將劉玉春守武昌

劉玉春守武昌

張鳴

民國北洋時期的後半段，是個戰爭頻仍而且戰爭烈度越來越高的時期。儘管這樣，由於各派軍閥的武器現代化程度有限，所以，當年的城牆，只要修得比較結實，照樣難以攻破。民國有四大守城名將，都出在這一時段。蔣世傑守信陽、劉玉春守武昌，傅作義守涿州，楊虎城守西安。少則一個多月，多則三個月有餘，只要城裡有糧，圍城的人基本上無奈守軍之何。四大守城將軍，四大守城之役，最值得說的，還是劉玉春守武昌。武昌的堅守，系老北洋軍人最後一點信念所系，武昌城一破，老北洋人的自信，也就基本上完結了。

在廣東的國民政府運氣特別的好，北伐這事兒，孫中山操辦了多年，都半途而廢，連參加者都沒有覺得有成功的可能。改組之後的國民黨，的確有了新氣象，但說真有實力打敗北洋軍閥，誰都不敢說。但是，1926年，中國的形勢有了非常大的改變。先是奉軍南下，動了太多軍頭的蛋糕，以致於各路軍閥，打成了一鍋粥。奉軍跟直系的後起之秀孫傳芳開打，國民二軍跟奉系一翼直魯聯軍開打，奉系再跟馮玉祥的國民軍開打。在混亂中，在奉系的擴張面前，原來跟直系有關的各省軍頭，重新推舉已經靠邊站的吳佩孚出山，做他們名義上的頭。幻想這個北洋的常勝將軍，可以給他們帶來奇蹟。而恰在這個時候，緊挨著廣東的湖南，起了內訌。割據湘南的唐生智與省長趙恆惕的部下開撕，趙恆惕雖然讓了位，但唐生智卻對舊同僚打開殺戒，東山再起的吳佩孚要替老朋友出氣，於是介入湖南內爭。唐生智不得已，向廣東求助。給了國民黨一個北伐的良機。如果唐生智不那麼過分，吳佩孚不介入，這個機會暫時也就沒有，國民黨北伐，得打了唐生智，再打吳佩孚，給吳佩孚一點重整隊伍的時間，難度要大得多。

有了國民黨這個生力軍，唐生智如虎添翼。而吳佩孚名頭雖大，此番部下入湘，居然很不中用，還不如趙恆惕的舊部葉開鑫部能打。因為再度出山的吳佩孚，嫡系部隊早就沒了，此番用的，不是別人的兵，就是臨時雜湊起來的部隊。不僅長沙不守，岳州不守，汀泗橋一場惡戰，有是大敗虧輸，連吳佩孚親自帥大刀隊督戰，都擋不住潰兵，緊接著賀勝橋也丟了。看來，打仗不能指望奇蹟，還得靠實力。眼看著武漢三鎮不保，吳佩孚倒驢不倒架，撤離武漢之前，讓第八師師長劉玉春守武昌（因為漢口和漢陽不好守）。此時吳佩孚麾下的將領，最忠於他的人，就剩劉玉春了。此人長期在他的身邊做衛隊旅旅長，對吳佩孚一向感恩戴德，有知遇之恩。

武昌城城牆高大堅固，城下有深深壕溝，一向易守難攻。城圈不大，守城兵力即使不多，也易於互相支援。劉玉春收羅了一些殘兵，有的說，有三萬餘人，有的說，只有一萬多人，總之兵力並不雄厚，也非訓練有素。劉玉春領命之後，加強了城防工事，把漢陽兵工廠的槍炮，收羅了一堆挪進武昌城，儘可能加強了火力。唯一的缺陷，因為前方敗得太快，來不及收藏足夠的糧食。

不過，吳佩孚信誓旦旦，給了劉玉春承諾，說是以十日為期，屆時他一定帶大軍回來反擊。

進攻武昌的是號稱鐵軍的國民革命軍第四軍，先鋒就是著名的葉挺獨立團，此時，已經有一個師的規模了。一路打得太順，北伐軍開始有些輕敵，幾次沒有準備好，就猛烈撲城，都被打了下來。葉挺獨立團組織敢死隊，五百人的隊伍，登雲梯爬城，結果一仗打下來，五百敢死隊員，只剩下不到二十人。開炮轟擊，炸不垮城牆，在城下埋炸藥，又越不過壕溝。唯一的辦法，就是搭雲梯爬城，但是，根本爬不上去，城下，死傷枕籍。

沒有辦法，只好採用古代圍城的老辦法，團團圍困，讓裡面的人因缺糧而困死。劉玉春原以為，他崇拜的吳佩孚，在十日之內，肯定會回來救援。但是，等了到了第二十天，援兵還遙遙無期。顯然，不是吳佩孚不想回來，是一時半會兒，沒有辦法讓別的軍隊聚合起來，實行有效的反擊。畢竟，汀泗橋和賀勝橋之戰，讓這位常勝將軍的聲名大損，原來對他期望過高的軍頭們，開始首鼠兩端了。最有實力的孫傳芳，已經錯過了援助吳佩孚的最佳時機，此時也面臨的北伐軍的直接壓力。

當然，如果劉玉春能夠一直守下去，像楊虎城守西安那樣，守上三個月，那麼，對已經開始動搖的北洋人的士氣，絕對是一個鼓舞，沒準他們會因此而重樹對吳大帥的信心，聚集在吳佩孚的大旗下進行反擊。但是，城裡的存糧，實在太少，武昌城除了守軍，還有十萬居民，居民的糧，在二十天的時候，已經沒了，守了一個月，連守軍的糧也斷了。到第四十天，守軍除了劉玉春兩千嫡系部隊之外，剩下的部隊，都叛變了。自然，城破之日，劉玉春也成了俘虜。

做了俘虜的劉玉春，被北伐軍的革命法庭以反革命罪審判，據說，這是中國第一個得到這個罪名的人。當然，審判的結果還好，法官都是軍人，軍人佩服能打的人，也佩服講忠義之輩。所以，劉玉春被釋放，有人還打算啟用他做革命軍的將領，但是劉玉春沒幹，回了天津老家，不久就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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