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都杯給了孩子們一次非功利寫作的機會

中山大學傳播與設計學院院長張志安教授在研討會上作主題發言。南都記者 馮宙鋒 攝

南都訊　2016年11月，首屆「南都杯中小學生非虛構作文大賽」正式啟動。8月14日上午，在南國書香節上，南都杯中小學非虛構寫作大賽頒獎典禮將為公眾揭曉小學、初中和高中三個組別一、二、三等獎及優秀獎、潛力獎獲獎作品，讀者人氣獎獲獎作品等。

頒獎禮之前，南都專訪了中山大學傳播與設計學院院長張志安。張志安認為，南都舉辦的這次作文大賽給了孩子們一次非功利的，更多直面內心、直面自己真實情感的寫作和表達機會，讓寫作回歸寫作，讓寫作回歸現實，讓寫作回歸心靈。「這是一個成熟媒體與正處於青春期的讀者群的一種對話、激勵和推動」。

社交媒體興起非虛構寫作興起

南都：你怎麼看待非虛構寫作在當前新聞傳媒界的現狀和地位？

張志安：如果追溯，早在上世紀80年代，非虛構寫作已成為很多知名記者紛紛嘗試的一種寫作方式。當時，除了深度報道對宏大主題和題材的關注外，報告文學也出現了從文學性報告文學向紀實性報告文學的轉向，湧現了很多代表作品，比如關於數學家陳景潤等科學家的作品等。到上世紀90年代則出現以特稿為代表的寫作，視角開始轉向普通人，比如《中國青年報·冰點》做小人物報道的嘗試。這些記者的寫作文筆有一定文學性，又以真實社會題材為基礎，使得原先相對較硬、篇幅較短的新聞報道，有了承載或表現富有張力的複雜生活和複雜人性的可能。

南都：過去幾年，非虛構在中國越來越受到追逐和普及，你認為有哪些原因？

張志安：過去一二十年，非虛構寫作變得越來越火的原因，首先是一些知名記者、深度報道記者的積極探索，他們通過非虛構寫作實現了一種很大的表現力，減少了作品新聞時效影響，更多體現出寫作的生命力，為行業提供了重要的示範和榜樣作用。

比如《南方周末》早期的特稿記者李海鵬、南香紅等。還有很多雜誌近年來也有意識培養一些特稿記者，比如《智族G Q》，這些特稿記者的非虛構作品不止留在報紙雜誌上，最後都變成了書，他們的書寫更有深度，對底層社會的關注有更大的敏銳性，更突出對人性的感知，加上非常好的文筆，也很受歡迎。可以說，這些非虛構作品是記者從新聞界跨到文學界的成功實踐。

對於一個職業記者來說，作品更經得起時間的檢驗，有更廣泛讀者的擴散，也有了更持久的生命力，某種程度上滿足了記者成為作家乃至職業作家的想像。

其次，跟大的輿論環境有關。當前中國的輿論環境發生了變化，傳統媒體生存受到了比較大的衝擊，調查性報道整體呈衰落態勢，輿論監督的成本也越來越高。相較而言，非虛構寫作在題材上不那麼敏感，它的興起是對調查報道、輿論監督報道的另外一種替代和可能。

此外，非虛構寫作的興起，與互聯網、社交媒體興起有關。現在人人成為表達者，人人書寫成為可能。當前公眾號的熱潮出現，帶動了公眾書寫自己時代的到來，寫自己真實的日常生活和經歷都是一種非虛構，某些程度上這也降低了非虛構寫作的門檻。

比如《我是范雨素》，沒有經過太多文本訓練，但文本的真實力量很能打動人；廣東金融學院財經傳媒系教授黃燈的《一個農村兒媳眼中的鄉村圖景》也引起很大關注。在互聯網時代去平台化，文本分發和生產分離的傳播特徵下，不僅是職業記者、職業寫作者，普通人觀察社會現實，書寫生活也能引起關注，非虛構寫作可以成為人人寫作的一種實踐和嘗試，帶來更多元化的文本樣式，有更多作品將會被關注。

聽從內心召喚寫作才能打動人

南都：你怎麼看待南都在國內首次針對中小學生群體發起非虛構寫作大賽？

張志安：我認為南都杯中小學生非虛構作文大賽一個直接意義是給那些不一定特別善於寫作文，但善於真實感受生活，還沒有完全被應試教育作文寫作範式所限制的中小學生，提供了一次釋放真我、表達真情的寫作機會。讓他們能夠不必按照好作文的範式，不必為了考滿分高分而寫作，能突破文體、篇幅的障礙，寫最想寫的，寫觀察到打動內心的東西。當他們寫作時，不需要考慮什麼樣的題材、筆調、敘事結構能打動老師獲得高分，這是給孩子們一次非功利的，更多直面內心，直面自己真實情感的寫作和表達機會。

有了這種意義，再通過媒體二次傳播，將對今天的青少年寫作產生一種很深的觸動，可以看到同齡人中有些人是用這種方式，好像挑戰了大人才能去寫的非虛構文本，其實每個人敘說自己的觀察自己的生活都是一種非虛構寫作，有助於孩子讓寫作回歸寫作，讓寫作回歸現實，讓寫作回歸心靈。

南都：你認為中小學生的觀察與記錄對他們的成長有什麼作用？

張志安：讓孩子們知道，相對自由的思考，真實的表達，聽從內心的召喚去寫作，才是最能打動自己，也更具有打動別人的精神力量。如果不是真的被打動和震撼，寫作的東西也不能打動別人。

現在很多孩子常規的應試作文中，依然有扶老奶奶過馬路，或者用夕陽朝陽等借景抒情來抒發宏大主題，而其實他們沒有深刻理解這一主題，過多用文本來承載意義，又沒有真正理解意義的寫作，是需要反思的。南都的這次作文大賽很大的意義是啟發我們何為寫作，何為好的寫作。

孩子們的參賽作品很鮮活

南都：你看了小學初中高中組的一等獎入選作品，整體覺得水平如何？

張志安：我看了非常驚喜，很興奮，有兩類題材特別打動人。一是個人遭遇，包括家庭變故，生活變化，親身經歷的事等對自己帶來的衝擊，寫作非常真實，從生活遭遇里出發寫出了觀察、故事和感受。

另一個則是城市孩子對城鄉差異的書寫印象深刻。城鄉發展的落差，具有很強社會公共意義，孩子們在書寫中，更多指向了自己內心的感受，也指向了社會發展中某些需要反思的側面，這個很難得。

總體上，對這兩類題材印象比較深。不過，現在更多是一種觸動和對比，如果他們能開始反思自己所處的城市生活，用城市觀察城市，對自己熟悉的城市生活有深的體悟和發現就更可貴了。當然這可能需要更多的生活體悟。

南都：有沒有一些建議給到中小學生的非虛構寫作？

張志安：我不太主張將影響力很大的或成熟的非虛構寫作文本推薦給他們，他們可能會想模仿，可能覺得太難了。其實讀南都杯非虛構寫作大賽獲獎的作品就好。它們不算太成熟，但很鮮活。孩子們在每個階段就做他們該做的，最簡單的方式就是閱讀同齡人的作品，讓大家一起討論這個作品為什麼能獲獎，從同齡人作品中獲得靈感與營養。

大賽是對年輕讀者群的激勵

南都：能最後評價一下南都作為傳統媒體啟動本次作文大賽的價值嗎？

張志安：南都成立20年，一直以觀察、記錄、推動公共社會進步為己任，在不同階段有自己不同使命，到了今天依然秉承初心，用媒體的力量讓公眾關注變化的中國，理解發展的中國，把個體命運和進步與發展的中國勾連在一起。這一次的中小學非虛構作文大賽更多訴諸青少年，將成年人讀者群的影響力進一步延伸到未成年人，算是一個成熟媒體對正處於青春期成長期的讀者群的一種對話、激勵和推動。

通過這樣的大賽，體現媒體堅守的精神，也為未來相對嚴肅主流媒體的成長，培育了更多富有洞見、觀察能力的高品位讀者群。當然更重要的，是把非虛構寫作精神放在互聯網時代，收穫更大關注和共鳴。媒體在當代有更大的社會責任做這種工作，通過共同書寫來觀察理解當下的社會，非常好。

采寫：南都記者 賀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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