嚴歌苓：15歲嘗到背叛的滋味，《芳華》非常接近我的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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訪客

嚴歌苓，小說家，電影編劇。1986年出版第一本長篇小說，同年加入中國作家協會。1989年赴美留學，獲藝術碩士學位。旅美期間獲得十多項美國及台灣、香港地區的文學獎，並獲台灣電影金馬獎最佳編劇獎、美國影評家協會獎。2001年加入美國電影編劇協會。代表作有《扶桑》《第九個寡婦》《小姨多鶴》《陸犯焉識》《媽閣是座城》《金陵十三釵》及用英文寫作的《赴宴者》等。作品已被翻譯成十幾種語言出版。

說起嚴歌苓很多讀者不陌生，她是張艾嘉執導的影片《少女小漁》原作者，張藝謀執導的影片《金陵十三釵》《歸來》原作者，陳凱歌執導的電影《梅蘭芳》原作者及編劇，她的多部小說還被改編為熱播電視劇。

昨日在南國書香節與讀者會面的嚴歌苓一如既往地優雅，淡妝，戴著項鏈，黑色捲髮盤起，坐姿挺拔。她攜新作《芳華》一天跑了兩場活動，換了兩套服飾，無論一襲白色長裙還是一套裸色套裝的她，都讓人不覺她已年近花甲。

依然優雅的嚴歌苓。

她創造力依然旺盛，保持每年一部小說的速度持續寫作。

嚴歌苓特別喜歡與讀者交流。早前在惠州的讀者見面會，她會直接砍掉自己的分享環節，把近一個小時時間留給現場觀眾提問；她分享起自己的青春也毫無保留，「我15歲開始寫情書，而這個人背叛了我，我的青春是灰色的。」

談《芳華》

《芳華》是馮小剛約的稿

與之前以部隊生活為題材的作品不同，嚴歌苓的最新長篇小說《芳華》，以第一人稱描寫自己當年親歷的部隊文工團生活。上世紀70年代，一些有文藝才能的少男少女被從大江南北挑選出來，進入部隊文工團，擔負軍隊文藝宣傳的特殊使命。小說用40餘年的跨度，展開命運的流轉變遷。

嚴歌苓最新小說《芳華》。

小說《芳華》開始叫《你觸碰了我》，寫一個英雄人物。嚴歌苓那個時代的英雄，觸碰了一個女性的身體，由於這樣一次小小的觸碰，好幾個人的命運走向了不同方向。

嚴歌苓寫《芳華》原本也是導演馮小剛約的稿。

嚴歌苓寫《芳華》還是馮小剛約的稿。4年前，馮小剛在為下一部電影尋找素材時，王朔建議他找嚴歌苓寫。對文工團特別有激情的馮小剛給了嚴歌苓一段他的故事。嚴歌苓說，「小剛對不起，我只能寫我自己的故事，如果寫出來你覺得可以，那你就用，不可以就是我的故事，我的一本新書。」馮小剛答應了。

馮小剛的電影《芳華》海報。

「這個故事非常接近我的人生經歷，從12歲到25歲，我的青春芳華都給了軍隊。」嚴歌苓告訴現場讀者，她在年輕時就開始在祖國的大西南行軍，還當過戰地記者。

從1971年入伍一直到25歲因裁軍退伍，嚴歌苓曾在軍隊待了13年，15歲在文工團跳芭蕾舞，這個作品要篩選記下什麼，漏掉什麼，最後什麼東西成為一種臆想式的記憶，就是她對那段生活的反思。於她來說，這個故事是自己寫起來最自然的東西，創作人物更加誠實。文工團生活提供了一大堆臉譜，每個臉譜後都有一個非常鮮明的人格，她認為對人格進行分析非常有趣。

《芳華》完成後，馮小剛非常喜歡，很快就進入劇本創作。可以說這部小說雖然是命題之作，但嚴歌苓評價，這是一部非常貼近自己審美要求的作品。

談青春

15歲早戀寫情書被告發

嚴歌苓說，自己的青春是灰色的，15歲早戀給她一生帶來很大影響。

15歲那年，因為看排長很好看，又多拉自己幾下子、多給點好吃的，嚴歌苓就對他產生了朦朧的感情，開始寫情書了。她把情書放在一個公共的郵箱，大家要寄的信都塞在郵箱裡面。郵箱下面有一個小小的空隙，她就把情書放在空隙里，「我看到這個男兵，就摸摸我自己軍裝第二顆鈕扣，他就知道下面有情書。」這個細節讓全場爆發出一陣笑聲。

嚴歌苓說自己的青春是灰色的。

男兵收到情書後，也摸摸第二顆鈕扣，給嚴歌苓一把小鑰匙開他的箱子，箱子里經常放著水果、糕點。一個小女孩15歲情竇初開，未必知道自己愛上的是誰，也許是愛那個戀愛狀態中沉醉的自己。

但對方背叛了她，把情書給了他愛上的一個大姑娘，大姑娘把情書交給組織。嚴歌苓卻不知情，甚至把自己一小撮頭髮剪下來，做了一個小荷包放進去，被逮到了。

這件事影響很大，她跳舞的角色好端端被給了別人，她還為此一遍遍寫檢討，天天掃豬圈，給豬擔食，髒的累的都要搶著干。因為害怕被退兵，她拿背包在夜裡轉，絕望到要用背包帶拴在那裡，「想結束我的小老命」。

這就是嚴歌苓青春十五六歲的記憶。

談創作

現在的我比過去老實多了

嚴歌苓的早熟源於家庭，父親書房中外好書都有。《西廂記》是爺爺留下的，藍色的布盒子，一冊一冊，有香艷圖的那種。對她看書，母親很著急，父親卻說愛看什麼就看什麼，很多書在她還不懂得的情況就讀了，她說這樣家庭出來的女孩「老實」不了。

一個作家能寫出多少樣式和種類的小說，嚴歌苓認為，完全看他興趣的發展。她形容自己就是像貓一樣好奇，對什麼事情都非常有興趣，一旦好奇，就會進入這個領域，逐步考察，最後發現對這個故事的考察已經足夠使自己保持濃厚興趣和好奇心，就會把它寫出來。

愛看書的嚴歌苓小時候並不「老實」。

有讀會發現嚴歌苓小說里的人物很愛開玩，事實上，生活中的她就是個愛開玩笑的人。她還是一個表達狂，很愛表達，也非常有表達的自信。大學時期，一位歐洲經典文學教授一進來就特別很強勢地問，什麼讓你們感覺到這個世界上缺你們一本書，你們為什麼要寫書，每天有千百本書在出版。所有的學生都傻了，感覺自己確實幹了一件很無聊的事情。「我就自信的認為，世界就缺我這一份表達，在我兩種表達，肢體表達和語言思想的表達，在做一個抉擇時，當然我要選擇語言思想表達」，她說。

隨著年紀增長，嚴歌苓寫作心態也發生了改變。過去總想怎麼寫的漂亮、華彩，有一種飛翔的感覺，現在的她已經摒棄了這些東西，需要寫得非常貼切，貼近自己。她笑言，「現在的我比過去老實多了」。

閱讀方面，她也會反思自己知識結構裡面缺乏哪一些營養，她說給自己提出要求也是一個不錯的辦法。

廣州印象

廣州的讀者就像廣州的天氣一樣熱情

南都：對廣州的感覺如何？

嚴歌苓：廣州很熱，廣州的讀者就像廣州的天氣一樣，很熱情。

南都：你的作品很多被改編成了電影，做編劇和大導演合作過程中有什麼不一樣的體會？

嚴歌苓：我這個人有兩面派的，一面是非常桀驁不馴的，很自由，很獨立，就是小說家的原則。還有一面是很能夠跟人合作，很容易妥協的，這就是編劇嚴歌苓。所以我在跟導演合作的時候，其實內心總有一個比較玩世不恭的想法：不管我怎麼反對，你最後還是按照你的路走，那不如我幫你把你的路子走得更好一點，按照你的想法幫你寫出來，寫到我的最好。所以我覺得跟所有的導演合作基本上都是感到非常愉快，沒有什麼特別疙瘩的地方。

出品：南都采編指揮中心

統籌：南都人物新聞工作室

采寫：南都記者李春花

攝影：南都記者陳志剛 實習生陳海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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