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遠舉：副駕駛到底該誰坐？

文 |劉遠舉

隨著經濟發展，汽車逐漸普及，由此也引發一些困擾。有人開車送女朋友和她的閨蜜回家，結果閨蜜坐到了副駕駛位置上，女朋友不高興了說要分手。這個事引來很多議論，很多人贊同女朋友的觀點，認為副駕駛如果坐女性，一定只能是女友或妻子，好女孩不會坐已婚男士的副駕駛，甚至有已婚女士說丈夫開車載人必須拍視頻給她審查，因為她見不得有女人坐在副駕駛座上，那是自己的專座。

網上流傳的情侶對話

那麼，男司機的副駕駛到底能不能坐女性朋友呢？回答這個問題，首先需要搞清楚的是，諸如女性朋友不能坐副駕駛；坐後排是把前排的當司機，這些觀念背後，到底存在哪些因素。

坐在哪裡，歸根到底是人際關係問題。人與人之間的關係，距離是一個非常重要的變數，距離決定了關係的親密程度。

在傳統儀禮，比如餐桌禮儀中，主位、客位、主賓、副主賓，都有相對穩定的位置，主位面朝門，主位兩側，是主賓與副主賓，是僅次於主位的位置。這些座位次序體現的就是距離原則，即離最重要的人距離最近的位置，是相對尊貴的。這個原則在汽車上也成立，所以，主人駕車的時候，以副駕駛為尊。

有趣的是，餐桌的環境一般來說是穩定的，所以，形成了相對穩定的禮儀，沒有爭議，但對汽車來說，場景就更加複雜而多變，影響、約束行為模式的條件更多，更複雜。同樣是距離因素，也可導致後排為尊，或者說應該坐到後排的情況。

與距離主人最近的位置為尊的距離原則完全相反，人際關係中還有一個距離原則，那就是女男之間，應該保持距離。按照這個原則，女性應該坐到遠離男性司機的座位上，也即後排。

還有一種情況是，當主人夫婦駕車時，則主人夫婦坐前座，客人坐后座。這也是距離原則為主，即尊重夫妻之間的親密性，客人主動避讓。

另外，如果男性開車，搭載的是兩個相互認識的女性朋友，一般來說，她們會直接坐到后座。根據距離原則，不難解釋這種行為：兩人同坐后座，一方面表示兩人間的平等，同時，以和司機保持同等距離表示兩人與司機關係的等距離。

不難發現，單單距離原則，汽車場景的多變性就造成了很多衝突。不僅如此，汽車禮儀的第二個因素是，汽車的技術特徵，也來添亂，增加了更多的不確定性。

區分尊卑有很多方式，比如姿勢、座次、前進的順序，這些看來是約定俗成的方式，其實背後有著生理性、技術性的原因。比如下跪，為什麼代表謙卑，是因為這是一種生理上不舒適的狀態。

再比如進電梯的禮儀次序，一般來說，進電梯應該伴隨客人、長輩、領導來到電梯廳門前時，先按電梯按鈕；電梯到達門打開時，先行進入電梯，一手按開門按鈕，另一手按住電梯側門，請客人們先進；到達目的樓層，應該一手按住開門按鈕，另一手並做出請出的動作，請客人先出電梯，客人走出電梯後，自己立刻步出電梯，引導行進的方向。這些禮儀背後，其實可以找到生理上的原因。電梯是有危險性的，那麼，先進後出，實質上就是自己當先鋒開路，縮短客人在電梯裡面停留的時間。把危險留給自己，安全留給客人，顯然，這是一種技術性、生理性的原因。

同樣的，汽車禮儀背後也有技術因素。車行駛在路上，有一定的危險性。如果車追尾，一般來說，后座的風險比前排小，前排直接面對擋風玻璃，玻璃破碎之後容易被甩出車外，另外轎車也可能開進前面貨車的底部，前車的物體會刺入後車造成傷亡。就前排兩個位置而言，副駕駛的危險很大，甚至比司機的風險都大，因為一旦前方有危險，車主會本能地避讓自己，導致副駕駛座被正面撞擊，一不小心就成了車禍的最大犧牲者。所以，基於這個技術特徵，後排的位置更加安全，也就更加尊貴。一般司機開車，領導會坐到後排。這也可以反過來解釋，為什麼朋友搭車，非領導關係坐到後排，會引起開車的人的不悅。

由於汽車場景的多變，技術因素也可能導致副駕駛為尊。有些車后座很小，特別是一些兩門車，后座基本上是偶爾一用，人坐在裡面會非常憋屈，那麼，在這種情況下，副駕駛座就會成為全車最尊貴的位置。如果一對夫妻搭載一位女性友人，丈夫開車，妻子多半會把更寬敞的前座讓給客人，以示尊重。

如果道路平直，司機就很容易犯困，這個時候，出於安全，就應該做到駕駛員傍邊，和司機說說話，以免司機睡著。如果是在城市道路，擁堵厲害，讓朋友做到后座，更舒適甚至打個盹，也是人之常情。

小小的車廂中，距離因素、安全因素、男女性別因素聚集在一起，且相互矛盾，到底哪個原則該佔主導呢？

中國是一個很講究尊卑、長幼有序的國家，所以，在歐美的汽車文化中，位置就顯得不那麼突出，在中國就是一個很大的問題。與此同時，中國的汽車文化才剛剛開始，行為模式的形成與固化，形成廣泛的社會認同需要時間。

某種程度上，撇開性別因素，距離因素與技術因素，已經演化出了相對穩定的規則，共同塑造了一般性的汽車禮儀：不是主人駕駛，以後排為尊，副駕駛位最差。這時，是汽車的技術因素，也即安全因素在起主導作用。如果是由主人親自駕駛，後排就不再是尊位，而是副駕駛為尊位。這時，人際關係的距離因素壓過了包括安全在內的技術因素，成為禮儀的主導原則。

不過，當再加入男女距離因素時，問題就變得更加複雜，出現種種尷尬與爭議，讓人難以適從。

如果女性接受副駕駛是尊重司機的說法，直接拉開前門，就會遇到網上流傳的例子：有人直接告訴自己拉開副駕駛車門的異性朋友，「副駕駛別的女的坐了我老婆不願意，麻煩你啊，後排吧」。顯然，這會讓本打算直接坐到副駕駛的女性極其不爽，彷彿自己有什麼不良企圖。相反，如果女性接受了男女保持距離的觀點，也難免尷尬。網上有人抱怨，他的女性同事搭他便車時，開門就坐在后座，讓他感覺自己被當作不花錢的專車司機，極其不爽。

既然摻雜男女性別因素的汽車座位意義的社會認同還沒有穩定下來，也是隨場景而變的，那麼，單憑誰坐了副駕駛，肯定沒辦法找出確定的意義。糾結於此的人，不是自己有問題，就是兩性關係的確出現了問題，早在「副駕駛事件」之前，就有太多的痕迹刺激著它們，副駕駛不過是一個導火索或借口，糾結與不如直面婚姻中的真問題。

【作者簡介】

劉遠舉 | 騰訊·大家專欄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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