Gay和直男的感情是愛情還是友誼？

我要講述的只是幾個零星的片段，到底關於什麼我自己也說不明白。是愛情還是友誼？是出櫃還是被出櫃？是失望還是絕望？總之，那憂傷而不悲傷的文字，從我心頭通過指尖，緩緩地輸入電腦，如同涓涓細流映著彩虹。

片段一

早知道是這樣的結果，我就不會撥打那通電話。電話過後，就好像風箏斷了線，天各一方，再無聯繫。照耀我生命，催促我前進的彩虹之光就此消失無蹤。

記不清是什麼原因讓泓對我出櫃。電話裡頭，泓說：「我喜歡男人。」對，泓用的是「男人」而不是「男生」。我當時確實呆住了，不過不是因為男人會喜歡男人這事，而是因為泓會喜歡男人感到震驚。

雷到一秒鐘後，我發覺了自己的失態，用了一個現在想來是非常愚蠢的字回答「哦」。或者就是這個「哦」，在我張口與合口之間自然形成了一把剪刀，剪斷了我們之間的紐帶，輕輕鬆鬆地斷送了我們朦朧的友情。

片段二

以前我們在同一所學校任教。泓教美術，我教英語。關於泓的傳聞很多，我也聽說過一些。泓是學校的怪人，有才，不修邊幅，特立獨行。

泓和學校之間保持著微妙的平衡關係。互相需要又相互排斥。互相合作又相互誹謗。據說，學校的指紋打卡機就是泓半夜撬開辦公室的門進行毀壞並丟棄的。因為無人目睹，所以不能盡信。但私下的傳言還是悄悄地在同事之間散布。同時泓帶領的美術班的學生在比賽和升學中總能取得優異的成績。這樣，學校也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各自相安無事。

泓和同事的關係也一般。大家雖然心裡默許了泓的英雄行徑，實際生活中還是與泓保持著相當的距離。在我們成為朋友後，我曾把這個疑問問過泓，泓微微一笑反問了一句，「你說呢？」就岔開到另一話題。泓是不想多說。

也有傳聞說泓個人作風不檢點。關於這點，年輕男老師說得比較多。他們都是憤憤地似乎又帶有一絲妒忌心裡說泓和女生亂搞，說得言辭灼灼，親眼所見一樣。關於這些，我也就隨便聽聽，雖然無益至少也無害。我是認為自己的生活該自己做主，別人的生活也該讓他們自己做主。

片段三

我沒有想過我們會成為朋友。

雖然同處一校同住一棟，我們幾乎沒有打過交道，至多是路上相遇互相點個頭甚至直接的擦肩而過。

正式認識泓的時候是夏日，暴雨剛剛下過不久，天空掛著一道美麗的彩虹。泓從樓下往上走，我從樓上往下走。我們都走得很急，在二樓的拐角處相撞了一下，不重，彼此致歉後又簡單交談了幾句。泓說他住603我說我住306。兩人會心一笑。

「下次再聊，我得趕去上課了。」我要走。

「嗯，有空來我房間坐坐。」泓邀請。

片段四

之後我們就成了朋友。得空常一起去一家小店吃宵夜，點一大碗餃子和一碟涼拌腐竹一碟花生米幾瓶啤酒。周末有時泓會領我去人跡罕至而風景優美的山村、湖泊。我們就一路騎自行車，吱嘎吱嘎，遇到山路難行還得推著前進。我一直緊皺的眉頭得到舒展，愁苦的臉上有了真正的笑容。

泓是一個生來用行為去擁護思想的人，想到的就去做。泓充滿激情，彷彿生活中充滿了無限的樂趣。泓又是一個精力充沛的人，像一台永不停歇的發動機。泓是鐵打的漢子。以至於，有一次打電話，泓說他生病了，我都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反問一句「真的假的？」泓就是病中也是語氣昂揚，就像梵高畫中的那朵永不凋謝的向日葵。

泓給我的生活帶來了生機，這是我要感謝的。而我陰霾的心情也有了一線光明。但是泓終究無法走進我的內心，只在我給自己畫的圈外抹上一道七色彩虹。

片段五

原因在於之前我喜歡過、愛過一個男生。那時我從一個城市搬到另一座城市，讀大三。這樣我就遇見了翔，同一個專業不同的班級。翔是一個善良的人，樂於幫助別人，也是一個新潮的人，懂得許多樂子。

起初，我以為我可以平淡如水地度過我剩餘的兩年大學生涯，好好讀書，天天向上。繼續讓大家認為我可愛，孩子氣；我可以勇敢地接受無性的生活；我可以繼續故作單純，聽聽歌看看書打打球；我可以一直這樣下去……

直到有一天，老師講到文章中出現的Homosexual帶著鄙夷的神氣，而同學們噓聲一片。我心裡的防線崩潰了，久積的情緒如洪水般爆發。隱隱約約不敢承認而終於不得不面對的另一個自己跳了出來。

我想到死。死了一切就結束了。世界上的意義仍然讓那些找得出意義的人活著來肯定。悲哀讓命中有悲哀的活人來承擔，歡樂也讓那命里合當享受的人接受。我腦袋快要爆炸了。一個人走路，一個人看書，一個人吃飯，一個人睡覺，這些統統不算什麼。心靈的孤獨才是致命的創傷。不能和父母說，不能跟老師講，連朋友都羞於開口。

翔在這個時候出現。一身乾淨的裝束，英俊的容貌，滿懷關切的詢問。我知道不應該隨便相信人。隨便相信人的結果可能給自己帶來滅頂之災。但是我連死的心都有了，又還會在乎什麼呢？猶如溺水的人抓到一根救命稻草，我就孤注一擲的把一切的一切全部講述給翔聽。翔開始只是默默的傾聽我的苦悶，想死的絕望，間或安慰鼓勵我一下，拍拍我的肩膀。

我就這樣向一個同學出櫃了。

之後我和翔的關係密切了許多。有意無意的會更多的關注翔。翔對我也頗有好感。暑假，我們都留校。有一次翔打電話叫我去他宿舍，去了之後才知道是要我幫他吹簫。看到翔呻吟快樂的樣子，我也感到莫名的高興。能這樣一輩子也不錯，赤裸著躺在床上，我心想。我們越來越瘋狂。草地上，椅子上，出租房，浴室。我愛到不能自拔。翔似乎也樂此不疲。

翔始終說不愛我，又始終會找我。他始終堅持認為是我把他引入這條不歸路，而我感覺翔經驗豐富，膽大妄為，絕對不像自己描述的那麼無知。我們就是在這種危險的遊戲中一步一步劃向深淵，直到畢業。

片段六

畢業後，我的歡樂時光也隨之結束。翔去了沿海城市發展，我回了家鄉教書。我成了家裡的頂樑柱。西方思想強調個體獨立和個人自由，中國傳統注重家庭觀念和集體主義。我努力工作，還清因讀書拖下的欠賬並且全力輔助我弟弟完成學業。

翔在大都市的花花世界很快學會必須的生存法則。他有了新歡，又不敢向舊愛承認。我去找過翔幾次，一次比一次情況糟糕。最後的一次，翔送我到車站，給我兩百元錢，我丟在地上。從此我發誓絕對不再踏入那座城市。

以後，我一直怒罵自己賤，為什麼久久忘記不了翔。或許因為我在一個小城工作，而且我又是一名人民教師吧。我們已經不再是從前的我們。我們的天平不再平衡，翔一直加碼而我一直減碼。我再次的封閉自己，一層一層的繭包裹自己。

直到如今，我才放下他，放下了自己。畢竟翔為我流過淚。畢竟我是真的愛過。那就夠了。

片段七

優秀的人總不會甘於平庸。泓考上了中國美院。我的生活回到了原點。離開前他鼓勵我買了房，這是他對我的一大幫助。他的卓越能力在新地方很快得到賞識，被派往歐洲做學術交流。他走得越來越遠，他的畫技越來越精湛，我們的距離也越拉越大。

在他的鼓勵下，我開始考研。等到我考入杭州，他已經畢業去了廈門。我們的關係從來沒有突破友情的界限。我喜歡和他在一起，但無關乎愛。

片段八

好像我是一個倒霉的人。愛情不成功，友情也失敗。偏偏失去的卻是我看重的。其實我不介意泓愛誰，我介意的是失去一個好朋友。最後就連我自己也迷惑，我是懷念人，還是懷念逝去的美好時光。

兩個倔強的人相碰就好像兩個雞蛋相撞，保護殼碎了，只能學蝸牛各自退回自己的巢穴。翔是如此，泓也是如此。

感謝翔和泓分別陪我走過一段人生路。我會繼續朝北極光的方向前行，尋找消失的彩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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