窮漢救癱瘓老人，認乾爹悉心照顧，老人使出精湛手藝讓他富甲一方

某地有個小村叫季家寨。這天傍晚，一位挑擔走四鄉的鋦匠老漢被急雨追到一家門樓下，一頭栽倒在地，接著人事不省。也是老漢命大，恰巧被這家的街坊季雨生看見，忙將老漢背回自己家，一碗薑湯救轉過來。

老漢姓汪，一道刀疤橫在面上，醜陋無比，是個無親無故的老單身。

雨生是個貧窮的單身漢，只頂著父母留下的兩間草屋過日子。家裡沒什麼吃的，他跑到鄰居家，借來一點面，他只會把面弄成糊狀，用筷子往滾水裡撥，煮熟了端給老漢吃。老漢吃了，也不說謝，站起來要往外走，可是沒等站起來，卻又摔倒了。原來，他這一病，兩條腿失去了知覺，成了癱子！

老漢告訴雨生，這事好辦。只要他今天哪個也別見，避免透露救過老漢的事，熬到今夜夜深人靜時，把他往村外僻靜處一扔，剩下的事，就不用他管了。

雨生搖搖頭：「這個樣子，扔到野外，就算您心甘情願，可我能安心嗎？說什麼也得在我家養好病再說。」

「非親非故，我如何肯麻煩你？」

雨生想了想：「這個容易。我認您為父，兒子孝順父親，總沒有說的了吧？」說罷，他趴在地上磕頭，認了義父：「兒子儘管日子不濟，好在無妻無子，今後咱一碗糙米分兩半吃，只要兒子餓不死，就得保證讓您老人家活著，爹爹只管放心養病就是。」

汪老漢找到了落腳點，可是他完全進入了父親的角色，雨生一時伺候不到，他還大發脾氣。雨生想，活蹦亂跳個老頭子，突然癱在了床上，換誰誰不心焦？若是跟他一般見識，那當初還不如讓雨淋死呢。所以雨生逆來順受，總是變著法子讓老漢高興。

汪老漢終於笑了，說：「你真配做我的兒呀，這輩子不走了。可我腿癱了，兩隻手卻照樣能做鋦匠的活兒。」他吩咐雨生將自家的破盆碎碗找出來，再找把破藤椅扶他坐上，老漢將裂璺對接到一起，支上皮鑽，「吐嚕嚕」一陣拉拽，裂璺兩側登時出現均勻的孔洞，拿出酷似微型小板凳形狀的鐵鋦子，鋦爪兒往孔內一安，拿鎚子釘結實，油膩子一抹，一隻破盆就縫在一起，湯水不漏了。

雨生高興地說：」您比咱寨子的匠人手藝還要好！」

汪老漢這才知道，事有湊巧，季家寨是個出鋦匠的村子，好多匠人代代相傳，年輕力壯的遠走，老弱病殘的就近，吃的都是這碗手藝飯。

雨生很快攬回了一大堆活兒。

汪老漢看得直發愣：「兒呀，我關照過，你不興搶人生意。怎麼如此輕易就拾到這多營生，那會遭人妒忌的。」

「爹呀，兒子是不好意思當您面說穿。其實鋦盆補鍋這粗活沒人願意做，咱寨子手藝人大多數都成細匠了，就是細匠家的家什壞了，也還得扔給鋦匠修補呢。」

什麼是細匠呢？話說到了明清兩朝，吃茶日益排場，茶壺也跟著漲了身份。富貴人家不但講究茶葉品質，更注重茶壺的檔次，茶壺成了當時主人的名片。

這一天，有位愛茶的皇上不小心將一把稀世名壺碰到地上磕碎了，把個皇上心疼得寢食不安。於是向民間徵求能工巧匠想辦法。還真出現一位能人，不但把皇上的壺修補好了，還匠心獨具地鋦上了一排排銀鋦子，那壺被銀鋦釘一裝飾，豪華尊貴更加無與倫比，皇上越看越愛……這種鋦壺很快在宮廷和民間流行開來，明明一把好壺新壺，都偏要砸碎了，根據主人的財力狀況，鋦上銅的或者銀的鋦釘兒，拿特殊的粗砂布一擦，亮晶晶、光閃閃，要多俏有多俏！

小寨的手藝人看到了商機，專門琢磨補壺！這樣，鋦匠里又分出一支專鋦茶壺的，用的是小家什小鋦釘，人稱「細匠」。小寨年輕力壯的細匠遠走高飛賺大錢，老弱病殘的就近撿剩湯，知名度越來越高，許多有錢人就專程到這邊鋦自己的愛壺。本來都是主人把壺敲碎，但把握不好，往往敲出碎渣渣，就無法修補。這樣，鋦匠們又多了一項手藝，代為敲壺。一把壺，雙方估算好多少錢，修補費百分之二，估算越高，手工就越豐厚。可是如果給砸壞了，或者砸得太不理想，那是要賠原壺的。也就是說，砸壞一隻壺，你得白修五十隻壺，這輩子別想安寧了。

汪老漢在季家寨紮下了根。汪老漢手藝出眾，壓過附近所有人，活多得做不完，爺倆的日子一天天好起來。

某一天，雨生急匆匆地從外面跑回來，兩手空空。

縣城來了個叫黎大少爺的，捧來一把泥壺。那把壺式樣古樸，開口說值一百兩銀子。他要求的工藝特刁，細匠們無人敢接。那人正仰天大笑，貶咱們鎮子無人呢。

「是這樣？」汪老漢說，「你把他喚來，說我想見識見識那把壺。」

不大工夫，雨生領著一群人進了老漢的房間。為首的那位中年漢子，一身綢緞衣衫，左手捏著鼻煙壺，右手擎著一把老泥壺，想必是黎大少爺了。他身後跟著的全是寨子里的細匠，大家瞧熱鬧來了。

「聽說這裡有能人，讓我見識見識。」大少爺一臉傲氣。

汪老漢蜷縮在一把簡易的藤圈椅里，眼皮懶洋洋地撩了撩：「客官是說你手裡那把壺吧？手工十五兩。」

「喲，好大的口氣。」黎大少爺嗅了一下鼻煙，眼珠子朝天，半晌，打出一個噴嚏，「一百兩的壺，二兩手工，你怎麼敢報出這天價來？」

「那你可以找二兩的補去。若是由我做，十五兩，少一毫銀子不談。」

「口氣好大！你要是做不成呢，或者是毀了壺……」

「你若是有意，就放下手工錢走人，三天後取貨；我若是毀了壺，當眾挖出一隻眼珠子，給你當泡泡踩。」

在場的人那真是什麼表情都有，雨生更急。

那黎大少爺掏出十五兩銀票，拍在老漢手上：「諸位在此做證。老師傅你且聽好了，我這壺要求三條主璺，六條輔璺，主璺要貫通，輔璺鬚生刺……通體不得少於三十隻鋦釘，過大不可，過小不可，間距過密不可，過疏也不可。你做得到？」

「沒有金剛鑽，休攬瓷器活兒。」汪老漢將銀票接過，慢騰騰對摺，再對摺，小心翼翼地放進貼身處，「敢問客官，這鋦釘，您是要銅的，還是銀的？」

「這麼貴重的壺，自然是銀的。」

「那還需留下鋦釘銀一兩。」老漢依然頭不抬眼不睜。

「哪有這規矩！」黎大少爺急了，「你十五兩手工已是天價，怎麼可以又勒索鋦釘錢？」

老漢把銀票掏出來，按在對方手裡：「規矩是我定的，不好破壞。客官另請高明吧，這活我不接了！」

喲嗬？那黎大少爺氣得兩眼翻白。但他有自己的歪心思：這把壺哪裡值得這麼多銀兩？可如此小的壺，要敲出三條主璺，六條輔璺，再好的匠人也得失手，到時他一分銀子不掏，還得要對方照價賠償，難怪全寨子的手藝人都不敢接手。現在見老漢變相加價，知道是不敢接活找的借口，他卻不能就此罷休呀，一咬牙，掏出一兩銀子：「還有說的嗎？」

「痛快。」汪老漢說，「三天後我鋦釘打出來，請少爺親眼看我砸壺。」

客人嗅著鼻煙離開。雨生腦袋上急出了汗：「爹呀，兒子待您不薄，您可不能害我呀。」

汪老漢把那銀票掏出來，「這錢不賺白不賺。你收著，哪天咱爺兒倆開個大鋪子。」他掂了掂那塊銀子說：「這鋦釘錢本來不該收。算是他目中無人付的孝敬錢吧。」

汪老漢把季雨生趕回他自己的房間，這邊找出微型砧子、夾鉗、小錘，叮叮噹噹打起了鋦釘。他做活出人意料地快，不到一頓飯工夫，三十多個鋦釘打造完畢，裝在一隻玻璃瓶內。老漢說：「平時該收多少活，你還照收。」

「原來如此容易。爹呀，那您讓人等三天幹什麼？」季雨生大惑不解。

「手藝人少不得故弄玄虛。」老漢說，「假如讓他得知錢賺得容易，心裡不會好受。『激人之怒，非智也。』」

三天限期眨眼就到。

那位修壺的黎大少爺，帶著好幾個幫閑，胸有成竹地來到季雨生家院子。身後還跟隨了更多的看熱鬧的同行。

汪老漢聲稱自己是祖傳絕技，不許任何人進入室內偷藝，黎大少爺一行只能站在窗外觀望。

那把藤椅已被季雨生搬到了室內靠窗檯處，汪老漢從藤椅中坐直身子，左手托握著那把壺，右手舉起一柄裹著獸皮的小鎚兒，嘴裡說道：「列位，看好了！」只聽「啪啪啪啪」一陣敲擊之聲，汪老漢鎚子遊走小壺一周，將砸完了的壺托舉到窗口。黎大少爺只看了一眼，那臉色立刻變成一張白紙：這種小壺的難處在於不但難砸，砸碎了也難以拼湊到一起，補的時候更難，按住這一塊，掉下去另幾塊，壺太小，又容不得別人伸手幫忙。現在看汪老漢手中的壺，不但砸出了理想的主璺、輔璺，而且壺片碎而不分，就如同施魔法給固定住了一樣！

汪老漢說了聲：「客官稍候」，三下五除二，一袋煙的工夫，把三十個銀鋦釘鋦在了小壺上，拿膩子一抹，取過一把小鐵匙，去壺裡摳挖了半天，在身邊木桶內舀水將壺刷乾淨，最後灌上一壺清水，拿抹布將沾在壺外的水漬揩凈，說了聲：」好嘞――」隔著窗欞把成品遞到了黎大少爺手裡。

眾人看時，見那小壺滴水不漏，一排排鋦釘銀光閃閃，排列均勻有致，就算是寨子里一等一的高手，也絕對做不出如此俏麗的活計，不由得齊喝出一聲「好」！

黎大少爺捧著那壺痴痴地站在那兒，一番苦心沒詐著錢，卻搭進去十六兩紋銀！

汪老漢朝窗外作了個揖：「各位高鄰散了吧，黎大少爺稍稍留步。」見鄰居們散去，汪老漢對黎大少爺說：「我知道你心裡想的什麼。多謝你成全老漢的手藝，我給你指條路，你回城裡找家大當鋪估一下價試試。要是賠了，你再回來找我。」

黎大少爺離開後，季雨生百思不得其解：」爹爹呀，我看到別的手藝人都是天天拿著小錘練手勁，您是用的什麼方法，讓那壺碎而不散的？」

老漢哈哈大笑：「干一行，鑽一行。我告訴你，你可不能外傳。前天不是讓你去買葛根粉了嗎？用它雜以粗麵粉，加水做成麵糰，塞進壺裡，壺裡就有了個模型，鋦好後，拿匙兒摳出來搡碎，下次還好用。就這麼點技巧，這也是我不讓旁人進來的原因。」

沒過兩天，一騎快馬飛奔到季雨生家門前，馬上滾下黎大少爺，懷裡揣著一把泥壺，進院就嚷：「老師傅在嗎？又有活兒了！」

汪老漢依舊蜷縮在藤椅當中，抬眼看了看來人：「要退壺了？這不是那把。」

「哎呀老人家，那把壺好極了！」黎大少爺眉飛色舞，「我把您補的那把壺拿到當鋪，掌柜開口就估三百兩銀子！這把您看，要多少手工，您說了算。」

「貴賤不補。」汪老漢冷笑道，「賺一回就行了，我不喜歡接二連三的事。」

汪老漢點石成金的美名登時傳揚開了，都知道季家寨有一位祖傳的補壺聖手。老漢告訴雨生，雖然咱出了名，還是堅持干老本行，細匠讓出去給別人干，讓大家都有口飯吃。

4. 一錘定音

這年梅雨季節，雨生家裡來了兩名老者。為首的那位學究模樣，像是主人，掏出一把紅泥小壺，一口京腔：「我走過許多地方，沒遇上高手。盛傳老師傅神工鬼斧，看能不能接這把壺。」

汪老漢接在手中，嚇了一跳。這隻小泥壺只有柿子大小，是極有身份的人，捏一撮茶泡上，隨時嘴對嘴吸上一口養神的那種「掌壺」，一看就是壺中極品！他眯上眼睛沉思片刻，半撩起眼皮問：「不知道估多少銀子？」

「一千兩。」隨從的那位酷似管家模樣的老者代主人答話，「不過，是黃金。」

「客官開玩笑了吧？」汪老漢再次把眼皮垂下來。

「豈能玩笑，」主人樣的老者冷冷地說，「千兩黃金，絕無虛假。」

「我是說客官估得少了。」汪老漢出語驚人，「這把壺至少值三千兩黃金。手工黃金百兩。」

「百兩就百兩！」那隨從不計較汪老漢漫天要價，搶話道，「可是，這壺若是有閃失呢？」

「老漢如今小有積蓄。如果壺有閃失，傾家蕩產，外搭這顆人頭。」

「好！一言為定。」

「還有規矩。」汪老漢說，」這麼貴重的壺，最好用金鋦釘，那就請再加二兩黃金。從今日算起，第四天過來，當面看我砸壺、鋦釘；倘若嫌貴，隨便另請高明。」

「居然還有金鋦釘？」主人詫異道，「金子質軟，能補得牢裂璺？」

「貴人用貴物。」汪老漢說，「金鋦子是我首次、也是最後一次獻藝，你可以選擇用銀子的，鋦釘分文不取。」

主人模樣的老者盯住汪老漢看了半天，示意隨從按金鋦釘付錢，臨走時，丟下一句話：「自始至終，都是你開口一錘定音，我們唯唯諾諾。但最後，你得依我們一件，四天後當面砸壺，也只許一錘定音，若少於三條主璺，九條輔璺，這壺就歸你了。現在反悔還來得及。」

客人離開，雨生看老爹時，面不改色，氣不粗喘，心裡仍然沒底，說：「家中收了這麼貴重寶壺和手工錢，咱是不是雇些人守宅，免有閃失？」

老漢又是哈哈大笑：「鄉親們知道來者定是貴人，怕咱爺倆逃掉連累全村，早把院子給看護起來了。你把我屋門關上，三天內從窗口送飯，不得踏入房門一步，錯了，休怪為父的失手。」

汪老漢獨居一室，頭三天，還有打金釘的聲響，到了最後一夜，吩咐兒子泡一壺釅茶，再就一點聲響也沒有了，早晨起來，見老爹兩眼紅紅的，沖雨生笑笑：「兵來將擋，水來土屯，不用怕。怕能擋得了嗎？」

第四天日上三竿時，取壺的客人再次登門。

汪老漢還是坐在窗前的藤椅上，請貴客遠遠觀看，但見他左手托握著那隻小壺，右手高舉起一柄裹著薄軟獸皮的小鎚兒，說了聲「開！」這一剎那，窗外人眼睛幾乎全閉上了，這可是三千兩黃金啊，此錘肯定砸不妥當，接下來要血濺宅院了。然而，也就在這一眨眼的工夫，清清楚楚地聽到一聲悶響，汪老漢把壺兒從窗欞里遞出，讓主僕二人驗看，只見主璺、輔璺脈絡清晰，爬滿壺身，而寶壺沒有一片碎瓦剝離，所有觀看的不由失聲誇讚：「好手藝，人間獨有！」

得到認可，汪老漢取過小皮鑽，鑽孔，加釘，釘實，抹膩，一氣呵成，然後把壺隔著窗欞遞出。

隨從模樣的老者接過壺，遞給主人。眾人看時，不由得又發出一聲低沉的讚歎，那把小壺，果真如客人要求的那樣，三條主璺，九條輔璺，蜿蜒如江河，從底部直爬到壺的頂端，一排排黃金鋦釘，中間大，兩端漸小，錯落有致地均勻密布其上，金光閃耀，與壺身相映成趣，說不盡的高貴。

汪老漢壓低聲音說：「請客官查點鋦釘數。」

隨從從袖中掏出一枝細毛筆，點一隻鋦釘數一個，數到最後，朝主人點點頭，兩人臉色都變了！

那主人模樣的誇讚道：「師傅有如此絕技，不如隨老夫去，那裡多的是活兒做。」

汪老漢把腦袋抵在窗台上，好久才抬起頭來，說：「高人說我命賤而妨主人，此生只適閑雲野鶴。我已備下筆墨，請客官不吝墨寶。」

那主人微微一笑，步入汪老漢室內，在宣紙上大書「一錘定音」四字。

5. 小村因你改名

客人走了，鄰居們也漸漸散去。老漢望著窗外，長嘆一聲：「老了，沒想到你也會老。還想讓我跟你去，今生不能夠了。」

「爹爹，您說的是哪個呀？」

汪老漢又長出一口氣，他告訴雨生，那位主人模樣的是微服私訪的當今皇上，另一位是當朝宰輔。所以，他總共鋦金釘45個，寓意九五之尊。對方一數釘子就知道暴露了身份，這才匆匆離去。

「爹爹認得當今萬歲？」

「爹爹認得他，他卻認不得爹爹了。」

汪老漢說，他當年是皇上駕前一員猛將，幫助朝廷剿匪戡亂，立下赫赫戰功，後來鎮守邊關，令敵國兵將聞風喪膽。然而，由於功高蓋主，犯了大忌，朝廷有奸臣誹謗，皇上便有尋過錯殺他之意。多虧他信息獲取得及時，於是想出一計，在與敵國交戰時，故意敗退，他乘亂詐死失蹤，在朝廷那裡換取了個忠烈的虛名……有家難回，有國難投，他便自毀面容，改姓汪氏，混跡江湖。他看好鋦匠這手藝走南闖北，不易被發現的好處，就琢磨著習練成手。後來，眼見自己年事日高，也想找個落腳之地，可惜不知考驗過多少後生，都失望了，最後才遇上雨生這麼仁義厚道的……

「爹爹原來是無師自通，更難能的是自悟細匠絕技，真神人也。」

「山河破碎，你爹爹都能代君王修補，何況一小小掌壺。可嘆伴君如伴虎，爹爹今後的身份，就是一鋦匠了。現在，我將傳授秘法於你，專修名貴茶壺，保你和子孫後代吃穿不愁。哈哈……」

「爹爹且慢。」雨生攔住老漢的話，「什麼時候孩兒想學了，自然會向父親開口。」

想告訴他卻不學了，這孩子唱的哪一出呀？第二天一早，汪老漢一覺醒來，聽得院外人聲鼎沸，片刻，進來幾個年輕後生，把老漢抱到藤椅上抬到院子里，院子當中早擺下香案，藤椅放下，老漢面前跪了一大片人，跪在前頭的正是他義子季雨生。

雨生一邊磕頭一邊說：「兒子笨拙，學不來爹爹的手藝，可又不敢私自外泄，所以昨天沒讓您老人家說出來。現在，這些匠人都願意做您的徒弟，都願意與兒子一起為父親養老送終。現在要的是爹爹一句話，要麼當眾把秘方傳給子弟們；要麼就終生守住這個秘密。兒子不敢相強。」

汪老漢呆在了那裡，突然仰天大笑：「大丈夫！」笑著笑著，突然站起來，一把將藤椅推倒，說：「有了這樣的兒子，我還裝什麼殘廢！」

汪老漢感動於雨生的大度，終於把自己被逼出來的砸壺絕技和盤托出，他是將清水泡過的黃豆裝滿小掌壺，利用豆粒膨脹發芽的力量，將壺從內部撐裂，直到滿意為止。

汪老漢讓兒子找人把皇上留下的御筆製成牌匾，懸掛在宅門上方。本省及路過本省的官員聞訊專程過來叩拜，小村修通官道，車馬不絕。「一錘定音」的名聲響遍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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