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觀園的丫頭們：主子都是用來唬人的！

大觀園的丫頭們：主子都是用來唬人的！

婉如清揚

都說當丫頭辛苦，碰上個仁慈的主子還好說，萬一碰上個冷麵冷心的，不把人當人，那可就難受了。有的時候還不得不背鍋，當主子的替罪羊，想想也是危險。只是有的時候丫頭們，也有她們的生存之道：主子，也是可以拿來當大旗唬人的。

比如說牙尖嘴利的晴雯，就拉上了賈母這尊佛。

大觀園裡出事了，一大波錦衣衛們全都興沖沖地上主子面前表態，要消滅那些潛在的敵人。她們牢牢地抓住府里妖精們的尾巴，準備揪出來痛打一番，好好地逞逞威風。晴雯做人比較失敗，她被王善保家的給拉出來了。王善保家的對王夫人說，「別的都還罷了。太太不知道，一個寶玉屋裡的晴雯，那丫頭仗著他生的模樣兒比別人標緻些。又生了一張巧嘴，天天打扮的象個西施的樣子，在人跟前能說慣道，掐尖要強。一句話不投機，他就立起兩個騷眼睛來罵人，妖妖趫趫，大不成個體統。」

這話戳到了王夫人曾經的痛處，「受傷」的王夫人當場派人叫晴雯來。晴雯素顏出場，但看那陣勢，感覺不妙。果然王夫人一頓夾槍帶棒，罵得她狗血淋頭，末了裝腔作勢地問她寶玉怎麼樣。

晴雯說：「我原是跟老太太的人。因老太太說園裡空大人少，寶玉害怕，所以撥了我去外間屋裡上夜，不過看屋子。我原回過我笨，不能伏侍。老太太罵了我，說『又不叫你管他的事，要伶俐的作什麼。』我聽了這話才去的。不過十天半個月之內，寶玉悶了大家頑一會子就散了。至於寶玉飲食起坐，上一層有老奶奶老媽媽們，下一層又有襲人麝月秋紋幾個人。我閑著還要作老太太屋裡的針線，所以寶玉的事竟不曾留心。太太既怪，從此後我留心就是了。」

晴雯這幾句話辯得還真是不錯。王夫人最討厭長得俊的伶俐人，晴雯就說自己是個笨蛋，不過是來看屋子的。十天半個月才和寶玉頑一會子，何況平時也沒空，得做老太太屋裡的針線，她並不曾留心寶玉的事。

王夫人聽完，念了佛，火氣消了一些，吩咐人嚴加看管，不許妖精晴雯接近寶玉。

明眼人都知道，晴雯是最伶俐不過的，長得又最俏。這會兒晴雯說的話，也就是騙騙王夫人罷了。事實上王夫人也未必就是真信了她，她還沒有動用其他渠道來調查呢，之所以沒立即動她，還在於，晴雯是賈母的人，目前動不得！晴雯也算是扯了回虎皮，暫時保住了自己。

如果說晴雯把賈母扯出來，只是暫時保住了自已，還不算很成功的話，麝月就把這招用得純熟而成功之極。

麝月罵人很厲害。平時就老是她救場，別的不說，單是芳官和乾娘吵架的事，就可看得出來。

芳官的乾娘給芳官和她的親女兒洗頭，這婆子偏心，用親女兒洗完了的剩水給芳官洗。芳官原本就是戲班子里的正旦，性子烈得很，她被分配到怡紅院，又深得寶玉歡心，這窩囊氣，怎麼受得了？於是大吵，大丫頭們都站在芳官一邊，襲人也派人讓她們安靜。乾娘氣不過，打了芳官，芳官就哭了。

很明顯，襲人出馬不頂用。晴雯出場，指著婆子的鼻子罵：「你老人家太不省事。你不給他洗頭的東西，我們饒給他東西，你不自臊，還有臉打他。他要還在學裡學藝，你也敢打他不成！」婆子說「一日叫娘，終身是母。他排場我，我就打得！」

這麼一來，晴雯也沒詞了，人家都把孝字大旗扛出來了，能怎麼著？

麝月出場了。她說：「你且別嚷。我且問你，別說我們這一處，你看滿園子里，誰在主子屋裡教導過女兒的？便是你的親女兒，既分了房，有了主子，自有主子打得罵得，再者大些的姑娘姐姐們打得罵得，誰許老子娘又半中間管閑事了？都這樣管，又要叫他們跟著我們學什麼？越老越沒了規矩！你見前兒墜兒的娘來吵，你也來跟他學？你們放心，因連日這個病那個病，老太太又不得閑心，所以我沒回。等兩日消閑了，咱們痛回一回，大家把威風煞一煞兒才好。寶玉才好了些，連我們不敢大聲說話，你反打的人狼號鬼叫的。上頭能出了幾日門，你們就無法無天的，眼睛裡沒了我們，再兩天你們就該打我們了。他不要你這乾娘，怕糞草埋了他不成？」

麝月的話是怎麼說的？有主子的丫頭，都是由主子來管著，關老子娘什麼事？你不懂規矩，無法無天地亂來。想學墜兒的娘？等我得空去回老太太，就說你驚著了寶玉，看你怎麼著。

聽得要去回老太太，婆子被嚇住了。其實這婆子是個沒見過世面的。萬一真碰上個實心眼的，我就等著老太太來，那會兒可怎麼收場？

這回唬住了，下一回萬一真來個積年的老妖婆，就等著抬杠，那可咋辦？沒唬住還把自己的臉面給弄沒了。於是，聰明的麝月改進了方法，要找，也就直接找自己可以請得動的佛，保證自己不會尷尬，無法收場。

不久春燕娘要打春燕，襲人只知道生氣，說這兩回三回的，都打人，又是要鬧翻天了。她又把麝月給推出去。這回她倒沒有搬老太太，而是說：「怨不得這嫂子說我們管不著他們的事，我們雖無知錯管了，如今請出一個管得著的人來管一管，嫂子就心伏口伏，也知道規矩了。」說完就派小丫頭去叫平兒來。

平兒平時事忙，但是大家互幫互助，也得給面子，她也派了個小丫頭來傳話，表示自己支持麝月等人的決定，攆出去前，打她四十板子就得了。這婆子苦苦哀求，就差跪地了，後來也變得老實了——其他人出一樣，服服貼貼。

大觀園裡的丫頭們都深諳其道，就連雪雁這個老實孩子，也玩過一回狐假虎威。有一次她去王夫人那裡拿人蔘，趙姨娘找她，說自己的丫頭小吉祥兒沒有送殯的衣服，想借雪雁的月白緞子襖兒。雪雁沒答應，她想著這衣服每人都有兩件，自己的捨不得穿，就來借別人的。交情好也就罷了，又沒得過她們什麼好處，憑什麼借呢？但是又不能明著說，她就說：「我的衣裳簪環都是姑娘叫紫鵑姐姐收著呢。如今先得去告訴他，還得回姑娘呢。姑娘身上又病著，更費了大事，誤了你老出門，不如再轉借罷。」

這麼一使巧，趙姨娘也不好說什麼。

得臉的丫頭們，有的時候把主子搬出來，總是可以達到意外的效果。也沒幾個人真有膽子和她們對著干，誰還真傻乎乎地跑去對質？換句話說，主子就是用來唬人的，嘿嘿。（婉如清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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