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自己人頭為賭註：殷通的煩惱

自己腦袋成為賭注的殷通

耳聞目睹，民亂四起，秦帝國岌岌可危。膽戰心驚之餘，身為會稽郡郡守的殷通深知，或遲或早，郡內一旦亂起，第一個掉腦袋的肯定是自己。為此，一方面想提前表示自己要獨立，一方面也是想探探當地豪傑的口風。於是，他叫來項梁，對這位好漢說出自己掏心窩子的話：

「天要亡秦！先發制人，後發制於人，我也想發兵響應陳勝，所以，我很想委任您和桓楚為大將……」

說完這些話，殷通眼巴巴望著項梁。

這時的殷通，很難說他不想「革命」。眼見天下已經大亂，指望帝國軍隊及時開拔到會稽平亂，肯定不可能了。作為秦帝國老吏，或許他確實真要決定先下手為強。亂世之中，弄好了最後還能割地自雄，擁兵自保，說不定還能在新朝當個新諸侯也不錯。

而殷通對項梁所說的桓楚，乃當時秦朝通緝的一個吳中通緝要犯。搬出桓楚，一方面表明自己的「革命」立場，一方面他也想在起事後有一位能夠制約項梁的當地豪傑。

項梁何等人也，眼珠一轉，馬上洞悉殷通心思：殷通，肯定知道我項梁在吳中聲望太高，他如今赦免桓楚，以其為大將，那麼桓楚肯定會內心感謝這位秦朝郡守。如果此事得成，殷通有了桓楚這個幫手，或許日後就沒自己什麼事兒了……

心內這樣想，說話卻不能明白講。項梁畢恭畢敬，馬上對殷通說：：「桓楚一直在大澤中東躲西藏，天涯亡命，別人都不知道他確切的藏身之地。還好，我侄子項羽和他關係好，只有他一個人知道桓楚藏身的詳細地點，我出去問問他，然後向您彙報。」

殷通當然不疑有他，立刻頜首。

危急時刻，項梁心急火燎，馬上跑到郡守府外，和站在當地更心急火燎的侄子項羽耳語一番。

如此這般，一頓吩咐，項羽握劍在手，點頭允諾。

不大功夫，項梁急匆匆回到議事廳，對殷通說：「我把項羽找來了，您派人喚他升廳，直接交待他，讓他馬上召桓楚入城聽命吧……」

殷通很高興，這項氏叔侄，辦事能力真是太強了。端坐片刻，他發令，讓手下從人馬上請項羽入廳受命。

項羽大踏步入內，殷通立刻起身，笑臉相迎。

當然，項羽這一路小跑，不是我們現在電視劇中張牙舞爪地舉劍狂奔，乃是古人體現對上級尊敬的「趨行」。如果我們看過十多年前那部收視率很低的歷史電視劇《孔子》，我們就能夠體會古人行走坐卧的神韻。

不料想，快速入門的項羽，進來後不是跪地行禮，而是出人意料地趨前一大步，拔出腰中寶劍，朝著端坐的郡守腦袋就橫向一揮。那殷通根本來不及有任何反應，隨白光一閃，血糊糊人頭，登時落在地上……

「項梁持守頭，佩其印綬。門下大驚，擾亂，（項）籍所擊殺數十百人。一府中皆慴伏，莫敢起。」

真是不毒不狠不丈夫。叔叔項梁手持殷通滴血的人頭，身配象徵權力的印綬，洋洋而出；殷通手下從人眾多，事出倉猝，驚擾狂跑。紛擾之際，侄子項羽虎入羊群，宰殺犬羊般又弄死將近百人，終於使得郡守府內眾多文武畏懼匍匐，再無一個人敢出頭反抗。

大英雄處亂世，快刀斬亂麻，會稽郡，即刻成為項氏叔侄的天下。

有人可能會問，秦朝的郡守殷通，不是已經表明他的「革命」態度了嗎，有必要殺他起事嗎？

挺有必要。

殷通畢竟是秦帝國幹吏，老奸巨滑那種人。他的反秦，迫於形勢而已，私心甚重。而且，我們現代人很少親歷歷史重大時刻，對於那種反手為雲、覆手為雨的政治手段知之甚少。當時的項氏叔侄，不過是殷通棋局內兩粒棋子而已，即將召來任用的桓楚，也是棋子一枚。隨時隨地，殷通都會翻臉。一旦秦帝國勢力轉大，殷通很可能就會拿項氏叔侄的人頭當作自己重新「歸隊」的籌碼。

此外，殷通再怎麼表現，他都是秦朝在會稽當地的政治統治符號，是仇恨的目標。項梁、項羽殺掉他，不僅除去後患，而且還會起到巨大的宣示作用，讓吳中父老知悉反秦活動正式開始，再沒有任何迴旋的餘地。

為此，殺殷通，乃項氏叔侄當時正確的選擇。可嘆的是，如此艱難的決定，需要項梁、項羽叔侄在極短的時間內定奪，而且馬上付諸實施。稍有差池，人頭落地不說，吳中肯定大亂，恢復大業根本更無從談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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