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河神》導演田裡越洋深談，揭開這匹網劇「黑馬」的全部秘密

「告訴大家一件恐怖的事情 —— 看一下進度條。」

這是網劇《河神》中除「前方高能」外最常出現的彈幕，40分鐘的劇集剛過半，觀眾便開始對進度條緊張起來，生怕劇集到進度條的盡頭，又要帶著意猶未盡的心情等待更新。這部正在愛奇藝熱播的網劇，儘管一周更新4集，但從彈幕及評論反饋來看，依然無法滿足觀眾對其的渴望。一向對懸疑探案題材感興趣的小編，也跑去觀看了此劇，結果便一發不可收拾，追劇到根本停不下來。

網劇《河神》由田裡導演，李現、張銘恩、王紫璇、陳芋米主演，將故事架空於民國年間的天津城，以漕運商會會長的離奇之死為切入點，並按層層線索展開一場「江湖與科學、中與洋、傳統與現代」相愛相殺、並駕齊驅的推理探案。遠至追溯20年前邪教組織「魔古道」所帶來的社會危害，近至不忘刻畫青梅竹馬的感情羈絆。

田裡導演

豆瓣評分8.3，在同期上線的網劇中，《河神》以「電影質感」的優異品質及鮮明特點脫穎而出。前幾日，獨舌君越洋對話了遠在美國的《河神》導演田裡，帶著關於製作方面的頗多疑問，聽他聊聊那些台前幕後的故事。

「江湖」遇見「科學」，一次網劇領域的全新突圍

上映27天，9.1億播放量的《河神》好看在哪？

亮點之一，中西結合，傳統VS現代，江湖diss科學。

當「點煙辯冤」「陰兵借道」等民俗傳說與化學實驗、法醫驗屍的元素，共同出現在一部劇，江湖規矩與科學道理即將展開一場難分高下的較量。最終的結果是，二者相互輔攻，協助推理破案。

喪屍，幻術，《血族》式的入體蟲等元素，都使這部網劇內容朝著更年輕化的領域進軍。「我們這代愛看電影的人，是看著西方電影長大的。我個人也對B級片，Cult片（指某種在非主流領域，低成本製作，不以市場為主導，但能在特定年輕族群中受到歡迎的作品）有濃厚興趣」，田裡說，「這次算是過了一把癮。現在電影學院的教學理念也跟過去不同，起碼我在導演系本科期間接受的教育，已經基本是以商業電影、類型電影為主了。這也是整個中國電影和網生內容的主流方向」。風格強烈的類型片，是他致力的前進方向。

亮點之二，人設罕見。

男女主或雙男主「相愛相殺」，在影視劇中較普遍，《河神》中也有此類設置。但在角色職業的挑選方面，《河神》卻獨樹一幟。

如果說民國記者還較為常見，撈屍隊隊長、小神婆、民國的海歸法醫，卻皆為充滿新意的人設。

網劇對原著小說進行了相對大的改編。田裡表示，除了撈屍隊「小河神」郭得友（李現 飾）基本保留原著設置，其它角色的改動幅度都很大。他舉例說，比如丁卯（張銘恩 飾），原著中是郭得友師弟，一個小跟班的輔助性角色，在劇中卻躍居並列男一的位置，是一個留洋海歸的法醫，是郭得友探案之路上最重要的搭檔，「我不想做福爾摩斯和華生的關係，而是一個雙雄組合，完全不同的理念、性格、斷案手法，但卻陷入相同的案件而捆綁在一起，殊途同歸。」

當然，他還補充了一個重要因素，由於丁卯是科學擔當，戲裡所有看似怪力亂神的情節，都可以藉助丁卯的科學理論解釋清楚。

亮點之三，先鋒的鏡頭語言，用心的美術設計，創新的片頭片尾形式。

《河神》第一集里，有不少觀眾在彈幕上表示發現了主創團隊悉心設計的長鏡頭「一鏡到底」。「觀眾的觀影認知也在不斷提高」，田裡贊道，並細心解釋了關於片中「長鏡頭」及手持鏡頭的疑問。

「第一集碼頭上的長鏡頭，需要事先安排周密，調度複雜，參與的演員也多。之後劇情里也經常會使用長鏡頭，但那都不是刻意為之，也不是炫技，就是拍到這場戲的時候，自然而然地認為，它應該用一個鏡頭完成。」

田裡將拍攝手法手稱為「一門手藝」，他說，拍攝，或者做任何事都分為三個部分：一是科學的部分，即掌握技藝里的科學規律；二是藝術的部分，即創造的能力，或是打破規律的能力；第三便是常被忽略的「手藝」，心理學家武志紅把它稱為「穿過身體的知識」。必須通過反覆練習，才能積累出來的認知，很難言傳，功夫到了方可自然。

《河神》工作照

在高強度、長時間的拍攝狀態下，必須具有、或階段性掌握這樣的能力，不然較難展現出理想效果。在田裡看來，感受到位，創作便自然發生了。說起長鏡頭，「看彈幕發現不少觀眾好像較難接受手持晃動鏡頭」，田裡笑著說，這令他有些驚訝。他認為現在的網劇受眾接觸到的類型電影如此多元，應該早就習慣了各種現代的、新穎的拍攝手法，卻對肩扛攝影產生如此大的排斥心理。這是一個非常有趣，也值得探究的課題。即便項目已上線，田裡導演仍然不歇著，持續關注著劇作的反饋，並且隨時作出調整和修改。

除了攝影師對構圖、光線的把握，使劇里探案情節氣氛詭譎，美術與造型設計，也使劇集的呈現頗有質感，加上先鋒性質的片頭、說書人的前情回顧與不重樣的片尾，《河神》扛起了國產網劇良心製作的大旗。

考究而不考據，《河神》幕後有哪些故事？

電影《尋龍訣》改編於《鬼吹燈》系列，所以陳國富主導的工夫影業一直與天下霸唱合作緊密。《河神》改編自天下霸唱的小說《河神·鬼水怪談》。據田裡透露，工夫影業總經理陶坤是《河神》的書迷，在田裡接觸到這個項目之前，工夫影業已經著手開發劇本近兩年的時間。

田裡回憶，攝影師王博學把他推薦給工夫影業，他第一次跟陳國富導演見面時，一直身處電影領域的陳國富還表現出對做網劇的猶豫。陳導不願意選用成熟的電視劇製作班底，以較高的「保險係數」來完成這個項目，而是將目光轉向了一群經驗或許尚缺火候，但敢於「玩命死磕」的年輕人。

《河神》片場照

「我一直覺得陳導的膽子還挺大的，這麼信任我們，《河神》的主創團隊，（做這部劇）之前真的是毫無經驗，連像樣的作品都拿不出手」，田裡導演坦誠笑言。第二次與陳國富見面時，田裡做了一份導演闡述性質的題報，闡述了自己的想法、思路和期望，一切便水到渠成了。

最早，《河神》原定為13集，每集約60分鐘。後與平台方接觸後改為24集，時長也統一為傳統電視劇規格。面對大量的擴展和改寫，劇本改編團隊與原劇本作者團隊通力合作，在監製汪啟楠的領頭把控下，完成前期劇本任務。

儘管早在劇本剛成型時，選角工作便已陸續開始，但依然在不停試鏡中，經歷了較長過程。「李現是2010級北京電影學院的，我師弟」，田裡說起劇中男主角，較早的相識使他們對彼此有一定了解，「他私下的狀態和郭得友接近的地方還不少，開朗愛笑愛搞怪，可以想像他駕馭郭得友這個角色的狀態，當然也免不了試戲和調整。」

《河神》片場照

飾演丁卯的張銘恩，「長相和派頭就是個公子哥」，田裡講道，所有演員最基本的要求一定是像。憶起張銘恩的認真、積極，田裡說道，「他那時還沒從中戲畢業，但表現出來的成熟度是非常專業的，這裡的『專業性』不是說業務有多好，演技有多精湛，而是作為演員，在一個項目里呈現出的狀態，對待一個作品的心態。這是很多年輕演員欠缺的部分。」

鬼馬神力的「小神婆」顧影由王紫璇飾演，「在《少年班》和《火鍋英雄》里的角色，反差這麼大，她都完成得非常出彩」，田裡談道，第一次試戲便定了她。

由陳芋米詮釋的民國記者肖蘭蘭，總帶有知性先進女性的氣質。畢業於上海戲劇學院藝術管理專業的陳芋米「身上沒有表演專業學生的臭毛病」，田裡認為，這種鬆弛感在年輕演員中十分難得，「她對情緒的控制尤其出色」。

想必不少人都忘不了由唐以諾飾演的「津門神探」付來勇。田裡感慨道，作為「戲痴」，唐以諾是一個「不怕給自己找麻煩的人」，想方設法讓角色出彩，是他每天琢磨的事情。說到此還輕微「劇透」了一下，這個角色創造之初便不是簡單的氣氛型角色，後續人物會有很大變化。

包括老神婆（葦青 飾）、老河神（郭九龍 飾）等重要配角，「敬業的演員會為導演省很多心」，不僅田裡等幕後工作人員在辛苦中做了一件「自己認為值的事情」，演員也表示自己「演得過癮」。

《河神》的主場景取自象山和上海，車墩、勝強等國內主要的民國戲影視城都在其中，此外，還有宜興的地下溶洞與海口馮小剛公社的民國外景。卻偏偏沒有去故事的發生地天津取景。田裡講道，《河神》不是歷史題材，且多數故事都為杜撰，情節和人物設置都不走寫實路線，追求的是「考究而不考據」。他舉出服飾的例子，「民國時是不會有人穿成老神婆那樣的，更不會做顧影那樣的髮型，這樣設計的初衷是讓氣質符合靈奇的故事基調，不一定考據歷史。但我們很考究，每個細節都追求精緻。」

從頭「難」到尾，受罪並快樂著

「121天的拍攝，歷時整四個月，其中64天工作到午夜以後，單次出工最長30個小時，一場戲最多拍了200個鏡頭」，田裡導演話里透露著苦澀感。

「實際上，我們離美劇還是有很大距離的」，田裡分析，「美劇一周一集，我們最初宣傳一周兩集，但實際上現在是一周四集」。他感慨，「互聯網的資訊與內容實在太豐富，一周兩集不利於形成觀眾黏性。」在他看來，環境不同導致模式不同。

《河神》工作照

規格調整後，時間也變得緊迫，「不可能像拍電影時，每集都做好詳實的故事板與分鏡」，《河神》團隊平均每日工作時長高達17個小時，算是「爭分奪秒」。觀眾捨不得跳過的片頭，在田裡原本計劃中是製作幾版，隨著劇情深入而變換，後也因工作壓力與強度大，後期製作周期太趕而只呈現一版。

而「說書人」的前情提要，是在超出120天預期拍攝時間的額外一天里，在臨時搭建的書館中完成，後來這也成為該劇特色之一。

片頭的「前情提要」

24個片尾的小花絮，其實都是完整戲份「捨得」而來。為加快節奏，田裡沒少刪減情節，「一場戲5分鐘，剪到只剩30秒，這種情況常發生」。為符合網路平台觀眾的觀劇習慣，不讓觀眾視線移開的最好方式便是把劇情剪得緊湊，環環相扣。

片尾小花絮

劇中一場「喪屍大戲」，讓不少觀眾在彈幕為群演叫好。實際上，那是由五十位武行完成的。田裡透露，群眾演員達不到那麼好的肢體協調效果。「《釜山行》里的喪屍，都是接受了頂級舞蹈藝術家的長期培訓的，本身就具備舞蹈演員的能力，所以才能呈現出那麼理想的效果」，田裡表示，「因為不論是從高處摔下墜地，還是被擊中時身體表現出的應激反應，真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

喪屍群戲

拍攝喪屍戲份也是極具挑戰性的，對於化妝師來說，每一個「喪屍」的妝容便佔一小時，同時出現50位「喪屍」演員時，整個造型組需從凌晨1點開始分組化妝，但要第二天一早開拍，中途便需不停補妝。據飾演胡天明的羅永昌回憶，拍攝當天氣溫極低，每人都穿得很薄，戴著讓眼球難受的隱形眼鏡，身上潑著血漿，髮型凌亂，還要專註於表演「喪屍」的覓食與嘶吼。「我們刪減了一些大尺度生吃情節，開膛後有內臟被扯出來」，田裡透露，「生的豬內臟，演員真的要用嘴去叼」。創作團隊在「痛並快樂中」融洽配合，為了出好劇，排除萬難成了每人的必要功課。

喪屍戲

前期籌備九個月，邊拍邊剪的模式下，《河神》從殺青到上線約半年時間。這部總投資不到一億的網劇，從劇本籌備起便經歷著花式考驗。直到上線前一天，田裡還因要加快節奏，而忍痛割愛地剪掉一個精心準備的CG合成水下長鏡頭。

「劇組拍攝收工的無數個深夜，我和製片人常犇時常面臨一個問題，如何解決明天一定會出現的無數難題，全都是在自己的經歷中從來沒遇到過的難題。但即便如此，我們都會有一種莫名的亢奮，覺得無比刺激」，田裡回想起來還覺得腎上腺素激增，「每個部門，每個環節，都難，但也都樂在其中。」更讓他欣慰的是，《河神》團隊每個人的用心與付出。「創作以外的任何事我都不用操心，這太難得了。」

【文/鄧雅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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