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代相士張憬藏：一次失算引發的三十六家被誅族

（史籍中把相術描述得高深莫測）

相術是通過觀察人的相貌來預測吉凶禍福的一種方術。古代科學不發達，相術之類的迷信活動自然大有市場。從帝王將相到平民百姓，無論貧賤富貴，無論地位高低，差不多人人都深信不疑。不少史籍中也把相術描述得高深莫測。如《新唐書》中記載的初唐著名相士張憬藏，就是一位神乎其神的高人。

太子詹事蔣儼曾請張憬藏推算祿命。張憬藏說：「你命里註定有一場災難，將被埋進地下三尺。不過，六年之後你會再享榮華富貴。六十歲時會當上蒲州刺史。」果然，蔣儼後來奉命出使高麗國時，被高麗的莫離支幽禁於地窖中六年，才被釋放回國，回國後又果真被任命為蒲州刺史。

著名的抗倭大將劉仁軌，年輕時曾與同鄉人靖賢（《舊唐書》中為靖思賢）一塊去找張憬藏看相。張憬藏對劉仁軌說：「你起初會做到五品官，然後會被解職，但最後會成為宰相。」對靖賢則說：「你將客死他鄉。」唐太宗貞觀年間，平民之家出身的劉仁軌，居然真的一路升遷當上了五品官。然而，顯慶五年（660年），唐朝攻打高句麗時，負責後勤保障的劉仁軌，因押運糧草渡海時遭遇大風翻船，損失慘重，被唐高宗罷免了職務。不過，沒過多久劉仁軌又受命復出，帶兵出征朝鮮半島上依附日本的小國百濟。龍朔三年（663年），在唐日白江口海戰中，劉仁軌指揮有方，將日本人打得一敗塗地。劉仁軌因此被唐高宗晉陞六級官階。上元二年（675年），劉仁軌出任尚書左僕射、同中書門下三品（宰相）。張憬藏對劉仁軌的預測簡直是分毫不差，那麼對靖賢的預測又是否準確呢？劉仁軌當上宰相時，靖賢還健在。有一天，靖賢與人聊起此事時說：「張憬藏給劉仁軌看相，事事都被他說中。但我現在有三個兒子，每家都有田地房屋，我怎麼會客死他鄉呢？看來他也有算不準的時候。」此後沒多久，靖賢的三個兒子相繼死去，田地房屋賣盡。靖賢后來不得不寄居到朋友家，最終死在別人家的後園裡。

另一位宰相魏元忠，早年也去找張憬藏看過相。可是問來問去，張憬藏竟一言不發。魏元忠惱羞成怒，正要拂袖而去。張憬藏這才站起來說：「你的命相只有在發怒時才看得出來，從你的怒相來看，今後必位至卿相。」武則天聖歷二年（699年），魏元忠果應張憬藏之言，遷升鳳閣侍郎、同鳳閣鸞台平章事（宰相）。

找張憬藏看過相宰相還多著呢。姚崇、李迥秀、杜景儉三人未顯達時，曾與張憬藏交遊。張憬藏細察三人相貌，對他們說：「你們三人都將當上宰相，但只有姚崇最受器重。」後來這三人果真都做過宰相，而且只有姚崇名氣最大。姚崇在武則天時期、唐睿宗時期、唐玄宗時期三次出任宰相。唐玄宗開創的「開元盛世」，第一功臣非姚崇莫屬。因此司馬光在《資治通鑒》中把姚崇列為唐朝的四大賢相之一。

（張憬藏曾給多位宰相看相）

史料中記載的張憬藏神奇相術的故事還有不少，但這位高人因為一次失算引發的三十六家被誅族、千餘人受牽連的慘案，後來卻很少被人提及。實際上，張憬藏給多位宰相看相的種種傳說，真實性很讓人懷疑，而因他失算引發的血案，倒是確有其事。

早年跟隨唐高祖李淵在晉陽起兵的劉義節，有個兒子叫劉思禮。這小子的興趣和愛好大概比較廣泛，小時候曾拜張憬藏為師，學習相術。既然是師徒關係，師傅免不了要給徒弟看看相。張憬藏顯然很看好這位愛徒。他說，你的前途一片光明，首先會當刺史，最後會當上太師。劉思禮聽了這番話，自然是心花怒放欣喜若狂。

武則天萬歲通天二年（697年），劉思禮真的當上了箕州刺史。這麼一來，劉思禮更加堅信自己是太師命了，野心急劇膨脹。可是，太師位列「三公」之首，官階為正一品，地位十分尊貴，不是輔助帝王創業的人，根本沒有可能爬上這個位置。這一點很讓劉思禮鬱悶。直到有一天結識了洛州錄事參軍綦連耀，他才茅塞頓開——因為學過相術的他，驚奇地發現綦連耀竟然有帝王之相！劉思禮猶如一條在大海上迷失方向的船，突然發現了航標。他對綦連耀說：「你的身體有龍氣，天生的帝王相。」綦連耀聽劉思禮這麼一說，居然也飄飄然了。他大言不慚地回應劉思禮：「那麼你一定是老天爺派來輔佐我的。」於是兩人惺惺相惜做起了白日夢，約定日後一個為君一個為臣。

此後，劉思禮著手廣泛結交朝野人士。他借給人看相的名義到處拉攏人，今天說這個將會大富，明天說那個將會大貴。見有些人信以為真了，劉思禮就說：「綦連耀有天命，我們跟著他混，必定前程似錦。」劉思禮的「粉絲」當中有個叫王助的監察御史，是初唐著名詩人王勃的弟弟。王助受了劉思禮蠱惑人心的鼓動後，大約久久抑制不住內心的激動，有天夜裡與擔任明堂縣尉的親戚吉頊同宿，便將這事告訴了吉頊。王助說，綦連耀有兩個兒子，一個叫大覺一個叫小覺，應驗了綦連耀是長了兩隻角的麒麟；而綦連耀名字中的耀字是由光翟組成，預示著要光宅（佔據）整個天下。

王助把故事說得活靈活現，吉頊一聽覺得自己升官發財的機會來了。第二天，吉頊便向有關當局舉報了這起尚在萌芽中的謀反案。女皇武則天對此案非常重視，立即委派其侄子武懿宗、著名酷吏來俊臣和吉瑣一起徹查此案。

很快，劉思禮被緝拿歸案。武懿宗對劉思禮說：「只要你把朝中同黨供出來，可免你一死。」在武懿宗引誘下，劉思禮把朝廷中以前得罪過武懿宗的人，都說成是「同黨」。隨後，宰相李元素、孫元亨等數十人被抓。武則天上台初期，審問疑犯採用的酷刑令人髮指，這些人自然全部屈打成招。最後，所有涉案人員全部被誅族，一共三十六家，受株連遭流放者多達千餘人。被處死的人當中包括王助和他的兩個哥哥王勔、王勮。王家兄弟個個才華橫溢，可惜稀里糊塗當了劉思禮的「粉絲」，弄得家破人亡，真是家門不幸。此案的中心人物劉思禮，先前武懿宗承諾放他一馬，但最後仍然被判處了死刑。據說他臨死前後悔莫及，感嘆自己上了武懿宗的當。會相術且被師傅張憬藏預言有太師命的劉思禮，顯然又失算了一次。（文/謝志東）

（算來算去算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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