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端里的「露天藝術博物館」

大教堂

阿斯馬拉的晚霞

加油站標誌性的機翼，今天依然在『翱翔』

阿斯馬拉，是不是很後現代？

非洲風？義大利風？得仔細看

話題緣起

第41屆世界遺產大會審議通過了今年各國新的申遺項目，我國再獲豐收。更令人高興的是，世界193個遺產締約國中又增加了兩個擁有世遺項目的國家，安哥拉和厄利垂亞。今天我們就來聊一聊厄利垂亞。

找羅馬嗎？到阿斯馬拉去

厄利垂亞是一個國家？對，和福建省差不多大；在哪？非洲北緣的紅海邊。厄利垂亞首都阿斯馬拉在哪？就在紅海邊的高原上，要知道海拔從0升到2350米只需70公里，因此，阿斯馬拉在雲端里。

那個時候，阿斯馬拉還是一個普普通通的鄉村，當地有一種說法，即使最強壯的山鷹，也無法從馬薩瓦飛上阿斯馬拉。當年義大利人從馬薩瓦登陸，站在紅海之濱仰望高原，它陡峭得不像是一座山，而是一堵牆。義大利人一路攀爬這座「高牆」，試圖尋找一處適合建造城市的平地，在穿過雲層之後發現了今天的阿斯馬拉，因此阿斯馬拉又被稱為「雲中之城」。

1889年，小村莊被義大利佔領，1897年後逐漸建成一座城市。1900年成為義大利殖民地厄利垂亞的首府。進入二十世紀後，義大利人開始大規模營建阿斯馬拉，這種營造在1935年後進入高潮，在義大利理性主義信條的指引下，這裡建造了現代的政府大樓、居民區、商業建築、教堂、清真寺、猶太教會堂、電影院和酒店等。於是，阿斯馬拉成為20世紀初期非洲極為稀有的現代都市。

結果，二戰爆發，義大利最後被打敗，1942至1952年阿斯馬拉歸英國管轄。1993年，厄利垂亞獨立後，阿斯馬拉成為首都。但是，該國與鄰國戰爭不斷，無暇恢復重建自己的城市，能做的就是修修補補，於是二戰的彈孔、損毀的戰車就被留到今天，到該國一定要去阿斯馬拉周邊、馬薩瓦（位於紅海之濱的厄特第二大城市）去看。

因為阿斯馬拉二戰中是和平解放的，因此，義大利人半個多世紀的營建成果完好保留下來，所以，走在阿斯馬拉街頭你彷彿來到了電影《西西里的美麗傳說》中的那座小鎮，於是有人用「小羅馬」來形容阿斯馬拉。

這裡曾是現代設計師的「疆場」

阿斯馬拉在提格林雅語里是「豐收」的意思，也有說是「和平的生活」。150平方公里、42萬人的阿斯馬拉就是一座風情萬種的義大利小鎮，走在疏朗空闊的街上，你眼裡的一切都是義大利風格：二層的小樓，低矮的院牆，牆頭如火般綻放的三角梅，安靜、安靜，是靜謐。走在這裡和陸家嘴、外灘大相徑庭，你會心生「一汪秋水月如鉤」的奇妙念頭，爾時萬念俱寂時間靜止。

看，那棟棕紅色的天主大教堂1922年開始雄偉地矗立在市中心，以紅色為主的麻磚，間以白色如豆如鏈的檐下飾，當然是嚴謹的哥特式對稱；那弧狀的、圓圓的窗戶、尖而又尖的塔讓教堂靈氣充盈；尤其是52米高的哥特式鐘樓，至今還是全市的最高建築物，在阿斯馬拉的任何一個角落都可以看到它——當之無愧的地標。你若是迷路了，和它對對標就能回到正軌。

阿斯馬拉皇宮，是一座紅磚牆、青黛瓦、白色長條窗，配上高高的紅磚煙囪，一主兩副的建築哥特式對稱。主樓連同閣樓高三層，遠沒有上海的馬勒別墅富麗、氣派，但廣闊的前廣場、後花園卻宣示著它的高貴與典雅，房子是為當年的義大利總督建造的。宮門前至今還擺著兩尊古老的義大利火炮和一些其它武器。

有人說阿斯馬拉是非洲最美的首都，街頭的建築不經意間就拽住了你的眼球：綠綠的牆、窄窄長長的窗、對稱如望樓樣的邊柱，上面就是非洲圖騰與耶穌「同框」，再往上，那頂分明是非洲土居的稻草圓錐尖頂帽，再往上那避雷針（抑或天線）卻是義大利風範，如此混搭居然一點也不違和！可不是，只有一條主幹道——就是大教堂所在的街道，它1945年街邊就停滿了汽車，那種圓頭圓腦的汽車，把非洲大陸上這座小城裝扮得時髦而品位高尚。那時的阿斯馬拉城區里集中連片、散珠潑銀般地潑灑著數十座義大利現代派設計師的激情之作，每一棟都匠心獨運、心裁別出，美得你只有張嘴「O」說不出話。這些建築因城市的和平移交而倖免於戰火，於是英國作家米凱拉·容說：「只能在祖傳相冊中才看得到的義大利。」

看，那座加油站

義大利在非洲的鼎盛時期就是上世紀初的數十年，阿斯馬拉的繁榮也在那個時期。

1910年代，彷彿就在一夜之間，義大利建築工程師奧多爾多·卡瓦納里（Odoardo Cavagnari），就勾畫出了一座精彩絕倫的現代城市的骨架，這座城中將會建起大量的現代建築。上世紀初，以德國包豪斯及著名建築師格羅皮烏斯、密斯凡德羅、柯布西耶等推動之下，擺脫傳統，適應工業化的嶄新建築不斷湧現，阿斯馬拉成了這些現代建築的試驗場，數百座由義大利建築師設計並建造的現代主義風格的建築在厄利垂亞拔地而起，包括諾威森托風格（novecento）、理性主義和未來主義等等，他們在這裡縱情揮灑自己有些狂野的想像力：華麗的電影院、荒誕風格的工廠、時髦的商店、漂亮的酒吧和餐廳、豪華的賓館以及大量的住宅區，甚至政府大樓也流露出現代主義的風格，簡單的幾何形狀與純粹的理性主義，義大利式現代主義審美風格展現得淋漓盡致。阿斯馬拉建築中的卓越代表——菲亞特·泰格里奧加油站，就是向未來主義的一次致敬。

加油站位於阿斯馬拉一個重要的十字路口，由義大利建築師朱塞佩·帕太茲（Giuseppe Pettazzi）設計的，竣工於1938年。城中的5萬多輛汽車在去機場或是厄利垂亞的南部城鎮甚至衣索比亞時，都會經過這裡，地理位置十分具有戰略性。於是，面對著南方繁忙的十字路口，機翼懸浮在空中的加油站就成了那個時代的一個象徵，這棟建築也成了未來主義的一個重音符。有人說菲亞特·泰格里奧加油站是設計師對未來義大利的想像，30米高的懸臂式機翼令人窒息，加上駕駛艙體和環繞式的窗戶，高聳的加油站與周圍的超現實主義建築完美融合。

但是，這座建築的大膽設計震驚了當地政府。他們對建築師的計算產生了懷疑，認為建築的「機翼」必須要有立柱支撐，每個需要15根立桿支撐，於是他們就這樣做了。結果，在建築揭幕式上，設計師帕太茲拿槍指著承包商的腦袋，命令他移除那些支撐物。拆除後，懸空且巨大的機翼並沒有掉下來。

這次申遺，厄利垂亞將加油站濃墨重彩加以包裝，申遺宣傳片中就有它的故事：飛機曾經是殖民鎮壓的同義詞，而菲亞特·泰格里奧加油站象徵著厄利垂亞人保護自己豐富的文化遺產的決心。帶有濃郁的義大利風情，充滿地中海式建築味道，阿斯馬拉很多老式樓房的建築風格停在義大利現代主義勃興的時代。

由於歷史原因，這些建築，還有厄利垂亞這個國家的時光至今還停在1945年，復興、重建還是個沉重且需耐心的話題，但是，為保護阿斯馬拉等國內城市的這種義大利情調，厄利垂亞政府嚴格限制對老式建築進行大規模的修改和重建，即再破再舊也不允許推倒重建，只能在原有的基礎上小心地修繕維護，厄特的第二大城市馬薩瓦和第三大城市阿薩布，更是如此。

我們去了那裡，走在舊舊的但並不荒涼的街上，看著那些老式樓房雖然外表已經嚴重破損，有的甚至彈痕累累、炸洞豁豁，但那時的精氣神依然讓人很容易讀出「風骨」。這些建築大都由於維護得很精心，基本上保持了原來的風貌，依然發揮著應有的功用。

阿斯馬拉讓我讀出了：時光有時停一會兒，挺好的！

（via 張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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