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法複製的歷史奇蹟：諾曼人白手起家成立西西里王國

中世紀歐洲人對歷史記載的方式和中國人的體系迥然不同。中國很早就有完善的史官體系和官修歷史的傳統，重要歷史人物有內容非常清晰豐富的官方傳記，還有大量的裨官野史和文藝作品做補充。但是中世紀歐洲歷史大都是個人私史的零散片段，有時候僅存在於親歷的貴族所記載的筆記或回憶錄中，而官方歷史通常就是和帝王將相熟識的親近之人寫的回憶錄或功績頌之類，著名例子「紅鬍子」的叔父弗萊辛主教奧托寫的《皇帝腓特烈本紀》（Gesta Friderici Imperatoris），絕大多數的歷史文獻都是各個修道院的僧侶在虔誠敬奉天主之餘，在月黑風高夜伴著搖曳燭光，以一支禿筆寫盡帝王將相的風雲際會與宮闈秘事。真相就彷彿一面被打碎的鏡子，由歷史學家們皓首窮經地以一生之力來黏合，而看到的表相又往往如同雲山霧罩，實在充滿特別的魅力。

昏暗的夜空下，冰冷的大海翻卷著怒濤，諾曼海盜的快船上繪著一條紅色的長龍，向南方富庶的村落和城市進發。Norman，顧名思義就是「北方來的人」，中世紀丹麥、斯堪的納維亞半島籠罩在寒冷冰雪之中，此地的日耳曼族居民在這樣惡劣的氣候條件下，比其他地方的人民身強力壯、好勇善戰。因為祖地的生活條件實在差勁，又加上天賜予的本錢優厚，當地的男子都有出海乾無本買賣的光榮傳統，就是——「打劫嘍——！」

「北歐海盜」在中世紀的歷史裡留下了赫赫威名。在漫長的數個世紀之中，這些信奉奧丁神的戰士們像可怕血腥的狂風在史書中吹掠，海盜們沿著河流在歐洲大陸上殺戮搶劫，法國、德意志、義大利、拜占庭、俄羅斯……只要海盜的快船能夠到達之地，這些狂怒的戰士都要劫掠一番。其中有一支諾曼海盜在加洛林時代被恩准在法國北部的海岸定居，後來就有了個著名的地名——「諾曼底」。這些原本漂泊的北歐人在此繁衍生息，他們雖然接受了法國的風俗和語言，並且皈依了天主教，但仍保留了先人尚武勇戰的天性，勇敢不安份的血液在他們強壯的身體里流淌，總有一天又要震動這個世界。

1066年，諾曼底公爵威廉領軍渡海，成功征服英格蘭，成為英格蘭國王。這是重大的歷史事件，也吸引了當時西方世界的眼球，若當時和現在一樣是媒體世界，還不知要怎樣狂轟亂炸地報道。而幾乎同時，另一支諾曼人也走上征服另一個未知世界的旅程，不過沒有任何人會注意他們。諾曼底科唐坦半島（現法國芒什省）上一個小領主，坦克雷德·德·歐特維爾老爺生養了一大群兒子，家業卻甚薄，根本無可分之財產，按照當時風俗，無財產可繼承的兒子需要自行出外謀生，他們僅有武器和馬匹，行進在法國北部荒涼貧瘠的土地上。

遠處大海發出呼嘯，寒風吹拂著他們的盔甲和臉龐，對於永遠離開家鄉，他們沒有任何傷感，祖先冒險突進的血液在燃燒，他們要去南方的義大利去碰運氣，從耶路撒冷朝聖歸來的人宣稱那裡溫暖宜人、富庶美麗，是充滿希望的土地，但是誰也不會預料到，他們會建立一個強大的諾曼王國。

▲ 前往南義大利作戰的諾曼騎士與步卒

他們在南義大利先成為薩萊諾城的僱傭軍，或是操起老祖宗的行當，成為橫行海上的「海賊王」。應了「時勢造英雄」，當時義大利南部的形勢一片混亂，狡猾的諾曼騎士就利用各方讎隙坐收漁翁之利，他們的身上隱約有股從老祖宗那兒傳下的「匪氣」，只看利益，毫無仁慈和道義。根據拜占庭公主安娜·科穆寧娜的記載，當初和羅伯特·圭斯卡特來到南方阿普利亞的才5個諾曼騎士和30個步兵，後來他的8個兄弟再加入，和率領大軍獲得一個王國的諾曼底公爵不同，完全是單槍匹馬白手起家。這在歷史上絕對算是獨一無二的奇蹟：從幾個人開始在南義大利陌生的土地上站穩腳跟，最後一直把原本佔據南義大利的各方勢力——希臘人、阿拉伯人、教廷勢力統統掃地出門，終於在1130年，諾曼人的西西里王國正式成立了。

▲ 基督為羅傑二世加冕為王。巴勒莫馬爾托拉納（Martorana）聖母堂中的馬賽克鑲嵌畫，上方有以希臘字母拼寫的「Rogerios Rex」，意為羅傑國王

羅伯特·圭斯卡特最小的兄弟羅傑權謀出眾，以西西里島出發開始奪取整個南義大利的統治權，他的同名兒子羅傑二世於1130年12月25日在巴勒莫加冕稱王，正式開啟了歐特維爾王朝（Hauteville）的統治。諾曼人在南義大利用了60多年的時間，憑藉驚人勇氣的冒險性、頑強不屈的意志力和機巧善變的權謀建立了一個奇蹟般的政權。羅傑二世面容俊美，外表討人喜歡，可是他的劍上流著親族的鮮血，為了將王國的三個部分——阿普利亞、卡拉布里亞、西西里統一在自己的權柄之下，他消滅了本家的其他支系，無數殘酷血腥的爭鬥似乎冥冥中為這個翻雲覆雨、縱橫捭闔的家族安排了可怕的前程……

這位充滿野心、勇氣、機智與敏銳的羅傑二世依舊像祖先那樣充滿強大的擴張力量，一次次地打擊夙敵阿拉伯和拜占廷帝國。在戰爭中，諾曼軍隊劫掠了拜占廷兩大絲織業中心——底比斯和科林斯，俘獲2000名絲織工匠。 自此，在羅傑二世的京城巴勒莫中，西歐開始產生了最早的絲織行業，拜占廷從6世紀以來對歐洲絲織業的壟斷遂被打破。諾曼人還一度把領土擴張到非洲大陸，攻佔北非的馬地亞（今突尼西亞的馬赫迪耶），取得了「非洲之王」這個浮誇的頭銜。

因其強大的軍事手段和實力，在羅傑二世統治的30多年時間內，西西里王國是「歐洲最富裕、最文明的國家」，各種文明交匯在這個東西方的十字路口，他的王國是當時的「人種大熔爐」：義大利人、諾曼人、阿拉伯人、猶太人、希臘人……都在他的開明統治下和平相處。那些稱頌的傳言這樣誇耀：「世界上沒有一個城市的建築有巴勒莫那樣宏大，也沒有一處的景色像它華麗的花園一樣精緻，西西里的國王是世界上最開明的統治者，他睡眠時之所為仍較他人清醒時之成就為多……」

本文經指文烽火工作室授權發布。主編原廓，作者王順君。任何媒體或者公眾號未經書面授權不得轉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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