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鷳之死

那年夏天,我為了拍攝「林業博覽會」展覽照片,到通道木腳鄉拍照。這裡山高林密,流水淙淙,是懷化目前唯一一處保存較好的原始次生林,野生動植物資源十分豐富。平時到這裡旅遊,野兔、山雞、鳥類等野生動物經常出現在視野里,而我這次專門來拍攝,卻找不到它們的蹤影,感到非常失望。正當我準備返回時,一位老鄉告訴我,前面山口的楊老漢家去年裝套子捕獲一隻「怪雞」,現圈養著。於是我和嚮導急忙往楊老漢家趕去。

楊老漢的家住在一個有十來戶人家居住的偏僻村莊的東頭,屋後是山,門前有一溝清清的山泉流過。我們的到來，使這個本來很安靜的小山村頓時熱鬧起來。首先迎接我們的是二隻小黃狗,一邊兇巴巴地「汪汪」,一邊朝我們跑過來,做出很不友好的樣子,但在主人的吆喝下,立即搖起了尾巴。接著是一群六、七歲的小孩,看到我這個肩背攝影包,脖子上掛著照相機的城裡人,都稀奇地圍過來,這其中有楊老漢的孫女丫丫。這些孩子們聽說我們要給楊老漢家的「怪雞」拍照,高興地簇擁著我們往楊老漢家走去,丫丫還馬上跑去找來正在山頭勞作的爺爺。

楊老漢知道我們的來意後,非常高興,連忙打開雞圈的蓋板。哇!一隻多麼美麗的寵物呀!你看它長長的尾羽,紅紅的冠,雄健的體型,還有那白色的羽毛間點綴著一道道細細的、黑色的花紋。我想:只有造物主才會賜於它如此神奇和美麗。

這是一隻國家二級保護動物---白鷳,但捕捉它的楊老漢卻全然不知。之所以沒有成為楊老漢的下酒菜,完全緣自它的美麗與傲氣。當初捕獲它時,雖然一隻腳被套繩牢牢套住,但對想走近抓它的楊老漢,硬是睜開血紅的仇恨的眼,用一隻腳狠狠地抓,用有力的雙翅狠狠地扑打,直掙扎到沒有一絲力氣。楊老漢將它抱回家後,曾一度想殺了它做一頓下飯菜,但孫女兒丫丫看到它實在美麗、可憐,死活不讓爺爺殺它,使楊老漢動了惻隱之心。從此,丫丫每天用包穀米、穀子餵食,還和小夥伴捉些螞蚱、小蟲喂它,不久,這隻美麗的白鷳就習慣了籠中的生活,而且也越來越健壯。就這樣,楊老漢一家對它悉心呵護,倍愛有加。一次,一名外地鳥販出高價想收買它,被楊老漢當即拒絕。

為了拍攝白鷳野外活動的照片,我讓丫丫把白鷳從雞圈裡抱出,並叫楊老漢找來一根長長的細繩捆住它的一隻腳,以防逃跑,然後牽著它到山裡去拍照。可是,白鷳一進入大自然,立即恢復了野性,左撲右跳,東飛西鑽,企圖突破束傅,終因腳上有繩而不能如願。或許是夏天天氣太熱,或許是圈養久了活動太少,也或許是從未見過這樣的場面而恐懼,當我拍完照片後,這隻美麗的白鷳羽毛全亂,紅冠流出了一絲殷紅的血,張開喙喘著粗氣。丫丫心痛極了,急忙把它抱到山下的水溝里喝水解喝。看到白鷳被我折磨得那般模樣,心裡很不是滋味,把小朋友們拍了幾張照片後,我懷著內疚的心情離開了。

半個月後,當我把小朋友的照片寄去時,我收到了丫丫的回信:叔叔,你給我們拍的照片收到了……那隻白鳥（鷳）死了,我和爺爺都很心痛，我們把它埋在屋後的山上……叔叔,你能給我寄一張白鳥（鷳）的照片嗎?我想有一張做記（紀）念……

看了這封信,我的心裡十分難過,馬上放了一張大照片寄給丫丫,但一種內疚和負罪感仍使我久久不能釋懷,以至我很長時間沒有再去動照相機……

何國喜寫於2001.10.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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