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为何自毁前程,放弃高大上职业,当一个自由人
好报原创作品,作者:报大人
这是报大人“每天写一篇字”计划第25天的作品
当年采访香港“财神爷
”
梁锦松,梁(左三)对我(左二)说:“你是一个新右派”作为一名记者,我接触过无数大亨,但最终远离大亨,远离记者的名利场,过自由生活……
1
20岁时,在联想集团的电梯里,柳传志拍拍我的肩头,鼓励我,好好做记者。当时作为一家报纸的实习生,我约到他的专访。
22岁时,留美归来不久、刚刚创办搜狐的张朝阳,邀一帮记者去北京郊区玩,吃饭时让我坐在他身边,我知道,他对我刚刚写的一篇关于他的稿子,相当满意。
24岁时,还没成名的国美老板黄光裕推掉种种会议和见面,跟我对谈,一谈五六个小时,那时,他还不是光头,也还没被评为中国首富,对媒体尚无戒备之心,一身是胆,敢做敢说,我拿到了不少猛料。几年后,黄光裕一朝成名天下知,再几年后,风头浪尖的他突然下大狱。这些事件期间,媒体和网站要介绍黄光裕的个人故事时,总要引用我文章里的许多素材。因为只有我,曾经那么早地,跟他混在一起,聆听到许多他后来缄默不谈讳莫如深的话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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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中时,特别喜欢我的一位老师,叫冷浩海。他说:“你将来考大学,应该报新闻系,当记者。作家都是穷死的。”
我其实只是有点喜欢文字而已,还没有对“作家”这个神圣的身份产生多大的向往之心。但冷老师这一句话,改变了我人生的航向。
因为后来,我真的报了新闻系。就此走上了新闻的道路。
而另一个改变我人生航向的人,是一位姓朱的前总理。
当然,他并没拍过我的肩头,我甚至没有见过他的真身。
但大约在上大二时,有一次推着自行车进车棚,看车棚的老人在看电视。电视上,新当选的总理朱先生在答记者问。
这位一脸严肃、说话铿锵有力的老人,对着屏幕,一字一顿地说:“不管前面是地雷阵,还是万丈深渊,我都将勇往直前,义无反顾,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中国竟有这样的官员?我感到好新奇。
朱先生一下子改变了我对中国政府官员的印象。
由于关注朱先生,也开始关注经济。看财经报纸,看经济入门读物……
我想知道这个世界是如何运作的。
而研究经济,是一条重要的途径。
而人为万物主宰,关注人、研究人,又是我感兴趣的。
所以最终,我在中国的财经和商业报道方兴未艾之际,变成了一位财经记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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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优秀的财经记者本来就少,加之我是个喜欢认真钻研的人,以弥补社交才能之不足所带来的个人短板,竟反而成为一位以深度报道著称的财经记者。
我只在中国最专业的财经媒体就职,比如胡舒立的《财经》杂志。不少挖墙角的人找过来,我一看,二三流媒体,虽然工资翻倍,不去!
《南方周末》是我大学时代特别喜欢的一份报纸。可我当记者几年后,不怎么喜欢这份锐气已不多的报纸。
所以当《南方周末》当时的经济部主任马克找我吃饭,想邀请我加盟时,我是犹豫的。后来,又有了第二次相约,在他的真诚和欣赏态度面前,我还是动摇了,于是去《南方周末》度过了一段时间,写下了一些财经特稿。
4
我也只找最有实力、最有话题性的公司做采访,而且,直接奔他们的董事长、CEO而去。
基本上,如果是身价10个亿以下的老板,我会嫌分量不足,觉得不是一个好的故事题材。
如果对方公司只能安排一位副总接受我的采访,我会认为我是失败的。
而我写出的报道,喜欢的人特别喜欢,觉得我是真正懂他的记者,并且把他写得非常深刻。
也有不喜欢我文章的采访对象。多半是我的不偏不倚的文章,甚至带有一些负面色彩、揭露性的细节,戳痛了他。
最戏剧性的情况往往是这样的:文章写出来之后,不小心被对方的公关部门看到了,对方设尽千方百计,想要阻止文章的发布,或者希望按他们要求修改后发布。
但是对不起我做不到。只要符合事实,我们就发布它并且承担后果。
然后,文章发布出来了。
然后过了不久,采访对象本人打来电话,说:“吴记者,这篇文章写得太好了!我们收到了很好的反馈!”
一位做翡翠的大亨,在我文章没刊登之前,他手下全力阻挠文章发布。文章后来在《南方周末》发布出来后不久,翡翠大亨约访我,希望再帮他写本书。因为那篇他本来不希望看到的文章,结果引得一位部长下飞机回北京之后,直接奔文中暗示出来的翡翠大亨的门店而去,因为这位部长看到我写的文章,对这位翡翠大亨的偏执精神完全折服了,想要去收藏他的作品。
约访一位大亨对我来讲是不太容易的。我知道它的难度,我也知道大亨们的时间是很宝贵的,他们是很难被说服的。我只好在采访提纲上做足功夫,研究透彻大亨的需求点是什么,根据大亨的需求来撰写提纲,往往十拿九稳,命中率极高。
在一些场合,的确可以见到有些姿色的女记者,几句软语,一身媚骨,就搞定一个大亨的专访。
我对大亨而言,不具有性方面的吸引力。只好下死功夫。结果往往也能奏奇效,收奇功,最后一文惊天下。
我还发现,我在社交场合里是笨手笨脚的。然而采访时有如神功护体,往往能够以合理的姿态,打开大人物的话匣子。有一次陪同我采访曹德旺的哥们说:“你怎么能够跟曹老爷子谈笑起来那么轻松自如呢。”嘿嘿。
轻松对我来说是一种利器。人只有在放松的状态下,才能说出内心的话来。电视上经常播出的那种看起来严肃高大上的访谈节目,我从来都认为,装逼而已。
采访不只是问问题那么简单。
采访是交流,是碰撞,是信任的测试与反馈,也是大亨放下自我防卫时的真心以对。
还有一次,采访香港财神爷梁锦松,我说:“你是毛左吗?”
他哈哈一乐,手指点着我说:“我看你是新右派。”
这时,一位旁听的杂志社同事,他对政治问题特别有兴趣,想将“左右”的话题探讨得深入一些,撸了一串自己的问题,明显带着锋芒,听起来似乎含有敌意。梁锦松听完问题,脸色突然下沉,杂志一扔,站起身来。我们旁边的人见状,赶紧打圆场,这才平息了梁的怒火。
当年我的职业就是与大佬们谈笑风生,获取他们内心的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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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大亨的对话还算游刃有余,得益于我的个人志向。我喜欢看中外各种人物的传记,喜欢琢磨大亨的所思所想,我觉得,研究他们的思想和行为,讲述他们的故事,可以帮助我的读者搞明白,这个世界是怎么运作的,这个世界塔尖上的一部分人是怎么思考,怎么行动,怎么影响这个世界的。
然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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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年财经记者生涯下来,我发现,我还是不能彻底搞懂,世界是怎么运作的。
这个世界有太多的弱肉强食,有太多的见不得光,有太多的表面仁义。
财经的世界,剥开来看,首先它是一小部分人成王成霸的世界,大部分人默默无闻,甚至是牺牲者。
权力和财富遵循的是冷酷的逻辑。
那些冷酷无情的人,那些善于笑着捅刀子的人,那些一门心思想要攫取财富的、对财富和权力具有病态迷恋的人,他们往往才是赢家。
他们为了成功,疯狂冒险,九死一生,他们攫取,他们赢,他们挥霍,他们摆谱,他们打造自己的地盘有如王者至尊,他们征服一个个异性有如消费高档奢侈品,而各色娇贵冷艳的美人,在他们的面前浮现笑意,身材婀娜,款款委身……
这是一个金钱与权力主宰的欲望世界。
某种程度上,这是兽的世界。
那些最成功的大亨,往往也是最凶残无情最贪婪无度的兽。
兽性最强的人成为赢家。
这是我喜欢的世界吗?
我迷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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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有几个令我尊敬的大亨。照片上这几位都是。
再比如王石。除了玩得转大亨的逻辑,他身上还有人味,他很会生活。
他拼命地生活,就像拼命地做企业一样。
其实一个王石,他玩得也没有多高级,但在中国大亨的队伍里,他已经是难能可贵的,具有独立自我、拥有自己生活、没有迷失在权力与财富中的人。
我还佩服一个曹德旺。他是看透权力与物质的人。他一生藐视权贵,以极其叛逆不羁的性格,却能纵横商海半个世纪,这本身就是个奇迹。在拥有巨大财富后,他又看空一切,豪捐几十个亿。
然而,这样的大亨在中国的商界,实属凤毛麟角。
他们算得上是中国商界的异类。
8
经历了几年在大亨身边的财经记者生涯后,我在想,我是谁?
我所做的一切到底有何意义?
那个“看清并讲述世界是如何运作的”的理想,看起来云山雾罩。因为在这个国家,许多东西你是不能深究的,更不能讲出来摆在阳光下。
太较真了,你就没有朋友。
如果较真错了目标和对象,身为一名记者,你甚至还有巨大的危险。
没有一个大亨是简单的。
那么,我所做这一切,像个侦探一样敏感和专业,究竟有何意义呢?
只是为了显示在某个领域,我可以做得很牛逼吗?
或者是像某些当记者的人那样,为自己的未来铺路,将来也据有一方领地,成为一个大亨吗?
好像这些都不是我想要的答案。
我牛逼给别人看,那有什么意思?人最终是为自己而活的。牛逼给别人看,那就是装逼。
只是在装逼的人生,等于白活一场。
而如果不能做自己喜欢的事,赚那么多钱,又有何意义?
我爱钱。可如果赚钱这个事情不是我喜欢的,那我宁可不赚这个钱。
这就是我的性格。
拧巴,自我。
也是活该受穷的性格。
有人说:你跟黄光裕那么早就走得那么近,搞好关系,当个他们的公关经理,将来他给你一些股份,你就发了。
我呸。
9
我不要那些表面的风光。
我想要对生命多一些深刻的体悟。
我不想成为一个很专业的工具。
我想要为我自己的思想而活。
我的父母一生务农,围着农田和泥巴打转转。除此之外,简直不知外面的世界还有多大,不知人生还有什么乐趣可言。
人生那么短,沉浮几十年。多少人,始终只是在名与利里打转转。这些人看起来风光,可与我那被土地拴住一生的父母,究竟又有何异?
我不要被那些看起来值得追求的物质目标所拴住。
我希望我的灵魂保持着自由。
哪怕自由的代价,是并不安稳的一生。
安稳和自由,是一对天生的矛盾。二者你只能取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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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记者生涯的延续,我内心的纠结从未停过。
虽然沉浸到工作本身,也可以获得乐趣和快感,但有很多工作以外的时刻,我的心灵无法得到安宁。
甚至这种纠结,会影响我的工作状态。
加之在职场上,总会遇到一些丑陋的嘴脸,跟你拼死夺食。
你不玩他,他要玩你。
在一份国内顶尖的财经杂志里面,曾经有两个报道团队互相掐架。
我是其中一个团队受委派的临时主管。
你不仅要搞好业务,还要提防别人从背后偷袭你。
有一次我按约定的时间去采访汽车大王李书福。等赶到那里时,李书福的公关人员把我挡在外面:“你们的人已经到了,采访已经开始了。”
我问是谁。他告诉了我名字。
那是对方团队里的人。
一个不久前凑近过我,想要得到我青睐的女记者,由于业务能力不行,我并没有给予太多关注,后来被对方团队拉入进去,那之后,见了我,鼻子是朝着天上的。
在评刊会上,表面上是讨论文章得失,实际上是在进攻,在争夺有利位置。非打得你人仰马翻不行。
你不想作战,可对方激战正酣,玩得风生水起。
你应战,会浪费很多精力,也会因此变得讨厌起自己来。
于是自那之后,内心便决定了:“告别记者生涯吧。”
11
人本来理想的生存状态是,按自己想要的方式,自由地活着。
可人为什么要进入职场呢?
进入职场,就得有斗争。
进入职场,你就必须干自己不喜欢的事情。
还必须力争上游,成为那方面的专业分子。
就像我,要成为一个牛逼的提问者,采访者,文章撰写者。
可这些与你自己真正的幸福,究竟有多大关系呢?
其实,除了赚点钱养活自己,可能半毛钱的关系都没有。
可为了这份钱,你需要忍受很多。需要与不喜欢的人打交道。需要改变自己,直到把自己变成一个自己讨厌的人。
你把自己进行精神上的阉割。
你是你,又非你。
是你在过生活,还是生活在过你?
12
而当我告别了职场,告别了固定的职业之后,一个新的天地开启了。
我自由。
我为自己作主。
想干什么,就去干。
想不干什么,就不干。
不想鸟一个人,就不鸟。
曾经一个地产大亨,从出版社推荐的一堆写书人简历里,挑选了我,想让我给他写本书。他跟我约谈,对我拿出的方案很满意。
签合同,只需花三个月时间,40万就到手。
可我特么拖住迟迟没签那份合同。
因为跟他多接触了两次后,我发现他心中理想的图书,正是我非常讨厌的。
这个老板,还一副九五之尊架势:“我说,你听。听明白了,把我的意思写出来。”
可特么我接这本书不是因为我是个听话的奴仆,而是因为我能搞懂别人的思想和故事精华,然后用能够深深吸引读者的文本表达出来。
只是自嗨、没有读者的图书,是个屁。
我不干了。
40万打水漂的那会儿,我口袋里正愁没钱。
没要那钱,我的口袋疼。可真要接了那书,我会蛋疼。
然而在不久以后,我的自媒体开始有进账了。
到现在,运气好的话,挣同样多的钱,花不了三个月。
只要努力勤奋,发挥聪明才智,我发现,养活自己,根本不是自己想象的那么难。作为一个自由人,甚至能够挣到比当初职场打工更多的钱。
而我现在多了一份东西,叫做自由。
这是多少人羡慕却得不到的东西。
很多时候,我们不敢告别一个固定模式,是因为我们不敢。
因为不敢,患得患失,结果,你的潜力,就永远也不可能真正发挥出来。
这样你就永远得不到自由。
生活是自己的,给世界一个漂亮的背影就够了
注:本文中合影插图涉及的大亨依次为:年薪几千万的梁锦松、身价近千亿的宗庆后、捐了几十亿的曹德旺、身价几十亿且最会说段子的地产大亨冯仑。记者生涯十余载,最不习惯的事便是跟大佬一块合影。但也偶尔机缘巧合,留下几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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计划第16天我要帮这位农妇把画全卖掉,我告诉你为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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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要帮这位农妇把画全卖掉,我告诉你为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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