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花神 曉迎秋露

作者簡介：春山花落，浙江杭州人。浙江大學研究生在讀。花草樹木愛好者。2017年以「十二花神」為主題撰寫植物隨筆。

六月底，杭城的紫薇花開了。

高中前，對紫薇的最深印象，自然是大明湖畔的明珠格格。一年又一年的夏季，一輪又一輪的重播，暑假長得似乎看不到邊。

高中時，情況發生了轉變。

文理分班前，班裡有位男生名叫「紫微」，想來是取「紫微星」之意。這樣富有意蘊的名字本沒有什麼問題，但高中時的英語老師卻很喜歡在點名時只叫名不叫姓，以示親近。

每一回這位男同學被叫到名字的時候，原本沉寂的，不欲被老師點到名的，令人尷尬又緊張的氛圍就會被突然打破，猶如一勺熱油灑入鍋內。竊竊私語聲，交頭接耳聲，要好同學間無言卻盡在抬眼挑眉間的戲謔紛紛上演，一場隱秘在座位間的，深藏在同學心間的好戲拉開帷幕。好幾回，我都覺得，我的耳旁響起了「啊——啊——啊——」的前奏。再下一秒，就會從詩詞歌賦談到人生哲學。

而當這位名叫「紫微」的男生回答完畢，重新落座後，一切又像被按了停止鍵與倒退鍵，課堂上重新回到了之前的寂靜。

如果當時的英語老師是男的，這樣的點名，可能會更有效果吧？

到了大學，修讀了《植物學》的課程，對紫薇的印象再次有了改變。

千屈菜科。這個奇異的名字，連同紫薇花開時向下垂落的，風起時一頓一頓的，彷彿在點頭致意的情景，重新構建了我對紫薇的印象。

過了幾年，紫薇在我心中的形象又有了更新。這一次，是因為她多彩的花色，和漫長的花期。

紫薇，一名「百日紅」。其花紅紫之外，有白者，曰「銀薇」，又有紫帶藍者，曰「翠薇」。......葉對生，一枝數穎，一穎數花。六月始花，其蕊開謝相連續，可至九月，約有百日之紅。

——《花鏡》

紫薇（Lagerstroemia indica）， 千屈菜科，紫薇屬。花淡紅色或紫色、白色，常組成頂生圓錐花序。近年來，園林綠化中湧現出許多紫薇新品種，顏色鮮紅，艷麗無比。紫薇花有花瓣6瓣，花瓣皺縮，基部具「長爪」。花中央有雄蕊36-42枚，最外側的6枚直接著生在花萼上，比其餘的長得多，並向內彎。

紫薇的花瓣和雄蕊

紫薇的花期大概在花期6-9月。

寫下「接天蓮葉無窮碧，映日荷花別樣紅」的楊萬里，對紫薇也曾作詩稱讚：似痴如醉弱還佳，露壓風欺分外斜，誰道花無紅十日，紫薇長放半年花。「半年花」自然是文學上的誇張手法，但紫薇長達百日的花期，在惜花傷春的詩人們眼中，已是萬分難得，值得為之稱頌。

但今年，或許是因為七月的天氣太過酷熱，進入八月，盛開的紫薇已並不多見——杭州植物園的桂花紫薇園，已無紫薇花的蹤跡。

倒是植物園外的玉古路上，間種的紫薇還零星開著花。約莫二十餘株紫薇，細細看來，每一株的花色都獨一無二——確切地說，每一個花序間，花色都存在著細微的差別。拍了照，做了簡易的色卡，兩相對看，更覺紫薇花色絢麗多變，僅粉紫色系就已變化無窮。

杜牧《紫薇花》詩云：曉迎秋露一枝新，不佔園中最上春。桃李無言又何在，向風偏笑艷陽人。

詩中雖無一字提及紫薇，卻又字字在寫紫薇。意在詩外，設喻新奇；杜牧也因此詩獲得了「杜紫薇」的雅稱。可惜的是，時人知夏紫薇者多，知杜紫薇者少。

竺可楨像前的紫薇樹

紫金港校區的竺可楨像前，有一株紫薇。枝幹挺拔而高大，與樹後的竺老校長像交相輝映，引發賞花人的無盡遐思。

深紅淺紫碎羅裝，竹樹陰中獨自芳。

已伴白蓮羞遠供，款陪黃菊薦陶觴。

——《棲隱寺紫薇花二首》 宋·陳造

立秋已過，處暑將至。季節時令在無聲無息中悄然發生著轉變。

第一片梧桐或許已經落葉，江南的秋露卻還要再等些日子。

不知秋露起時，紫薇尚開否？

圖 / 文：春山花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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