焦慮青年問梁文道：你哪來那麼多時間讀書？

天下 08-21

在採訪梁文道之前，我已經喪到了極點。

我對自己的一切不滿：我住的地方又小又亂，不知道每天該穿什麼衣服出門；我在工作上力不從心，追不上熱點，也說服不了品牌爸爸；我沒空讀書，沒空做旅行計劃，單身，發的朋友圈越來越無人問津；我還不到30歲，卻覺得中年危機已經來了。

因此我抱著私心，打算把這些焦慮拋給梁文道，並在採訪現場架起了三台機器，記錄他的一言一行。總之，可以說是一次非常坦誠赤裸的採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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Q你哪來那麼多時間讀書？

正如你在視頻中看到的，梁文道至今保持每天五、六個小時的閱讀，這簡直難以置信——他難道不用和客戶或者同事開會嗎？他難道不刷微信朋友圈嗎？他不用應酬喝酒並且在酒桌上尬聊嗎？他竟然不玩王者榮耀嗎？

「王者榮耀？？是什麼來的？」

「我沒有任何社交媒體工具，我不用微博，不用臉書推特，微信只是用來工作。」

「我不喜歡圈，我喜歡朋友。朋友就是我們可以在人格上相互對等、獨立、尊重，朋友之交可以淡如水，但成圈之後就容易甜如蜜了。這樣就容易形成一個相對封閉的圈子，比如天天請客吃飯，然後就會出現很多複雜的東西。而我不喜歡複雜，我希望保持多元和開放。」

「很多人問我說：你好像每天都在堅持讀書？但是對我而言，我沒堅持，是我只能這麼做。我喜歡讀書，每天不讀夠那麼多，我會不舒服。」

Q閱讀會讓你感到痛苦嗎？

「每天不讀夠那麼多我會不舒服」這種話如果發在朋友圈裡應該很容易遭到白眼，畢竟大家都忙著討論《中國有嘻哈》，因為讀書真的很累好嗎！？比起一邊吃零食一邊看不燒腦的綜藝，你難道不覺得讀書是一件很痛苦的事情嗎？

「你明知道悲劇讓你難過，那你看來幹嘛呢？」

「我經常在閱讀的時候會覺得有巨大的痛苦，嗯，但是這種痛苦本身正是閱讀的滿足感的一部分。為什麼人要看悲劇？你明知道悲劇讓你難過，那你看來幹嘛呢？最經典的講法就是亞里士多德的講法：悲劇是什麼？是一種對靈魂的洗滌。見識過人性極惡之處的悲劇後，你對人性的認識更深沉了，你反而會有一種釋然的感覺：原來人是可以做得出這樣的事情的，人是可以卑賤如此的，人的命運是可以如此的卑微而被摧折的。然後呢？然後我懂了，這個世界就是這樣子運作的，我反而會有一種被釋放的感覺。因為知道世界可以如此讓人痛苦，當它給你一些你不能承受的重量的時候，你會覺得我已經早就做好準備了。」

Q你追熱點嗎？你從哪裡獲得新聞？

在資訊如此泛濫且真假難辨的時代，我們應該從哪裡獲得新聞呢？畢竟每天刷朋友圈就會很焦慮，看了一堆沒用的東西；而不刷朋友圈同樣很焦慮，總感覺自己錯過了什麼。

「我很抗拒社交媒體，過的是一種很保守而傳統的資訊生活，我每天看報紙，訂閱一些新聞社網站的郵件，也看電視新聞。當然各自傳統媒體都是有自己的立場的，所以我一直以來有一個習慣，如果我知道某個報章雜誌它大概的立場是這樣的話，我除了每天看它，我一定還會去看那些立場跟它不同的甚至是相反的那些報紙雜誌。」

「凡是容易讓你情緒被扯動的新聞，你都要小心。」

Q怎麼辨別消息的真假？

「總的來說，凡是容易讓你情緒被扯動的新聞，你都要小心。我覺得今天中國充滿大量的人和機構是以牽動人的情緒為快感、為目的，或者為了這個而掙錢的。所以我們不要做一個被情緒欺騙的人，尤其是那種以集體之名而號召的情緒，我尤其抗拒。」

總之就是看到任何消息別急著轉發或評論，多想一想，或者等一等。不轉也可以是中國人。

Q你會有自我懷疑的時候嗎？

潛台詞：你會有沒信心的時候嗎？你會有那種穿好衣服在鏡子面前看看又覺得不合適，從而糾結半天的時候嗎？你會寫一段話刪來改去怎麼寫都覺得不對的時候嗎？

「我也天天自我懷疑」

「我不太容易有那種深陷的自我懷疑，但是我天天自我懷疑。包括現在跟你說這些事情，我會想這樣講對嗎？這樣講準確嗎？這樣講會不會太容易了？這樣講會不會是我沒有深思熟慮過的？」

「我其實不是那麼有自信心的人，對於自己要說的話、要做的事、要寫的東西。」

「但是在我看來，嗯，應該先珍視自己的自我懷疑，換一個角度想，這種自我懷疑也許是有價值的。它讓你不是那麼太確定自己。你會變得更加的謹慎，變得更加的認真，因此你會有修正改進的空間。」

Q你最大的恐懼是什麼？

梁文道曾在書里寫：「要完全認識一個人，要認識他的恐懼。」所以我很好奇，他自己的恐懼是什麼？是和我一樣擔心截稿日交不出稿子嗎？

「額……我最大的恐懼是，怕自己會怕死。因為我總以為自己不算很怕死，但是會不會直到死到臨頭的那一天，原來我還是怕的呢？因為我學佛，學佛的人呢，要學懂怎麼樣在死亡來臨的那一霎那仍然能夠平靜呼吸、很正念地度過那最後的時刻，我們平常的很多的修行都在為這一刻做準備。那，我有時候我以為我大概不怕了，但是問題是，那一天不出現你還是不知道自己是否做好準備。所以我怕的是這個東西，我怕自己原來最後會怕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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採訪內容遠不止你所看到的這麼多，梁文道還和我們分享了自己從年輕作家身上學到的教訓，年少時被假新聞欺騙的趣事，以及他是如何挑選朋友，又如何面對後悔的。

他讓我知道，通過閱讀，一個人可以關心世界並且修鍊自我，從而獲得內心的寧靜，在快速變化的世界中找到自己人生該走的方向。這聽起來多少有點心靈雞湯，但，誰會對一碗透徹的雞湯說不呢？

完整採訪，請關注隨《智族GQ》9月刊發布的別冊《速朽時代的刻度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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策劃: GQ IMC

監製 / 范曉冰創意總監／周源遠

創意編輯/ 劉洋、霏小丁

攝影/ 黎曉亮

造型/ 邵佳化妝/Echo

美術指導/ 錢乘、勞倫

藝人統籌/ Vivian Zhan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