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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事會》「作品賞析」一個人的戰爭

《故事會》「作品賞析」一個人的戰爭

《故事會》「作品賞析」一個人的戰爭

一個獨居的盲眼老八路,竟再次經歷「中日戰爭」;虛擬的情境,攝像機記錄下最真實的反應。看似年輕人的胡鬧,這場「真人秀」究竟會如何收場……

1.山頂上的老頭

山東沂蒙山上,住著一個獨居老人,叫王老虎。他是個老八路,八十多歲了,精神矍鑠。只是眼睛不行了,基本啥也看不見了。好在老人對周圍環境很熟悉,生活自理沒問題。村幹部幾次做工作,希望老人到山下的養老院去,老人說不習慣,就是不去。

老人無兒無女,只有個親侄子,侄子有個兒子叫王凡,就住在山腳下。老人不肯跟他們一起住,平時就由王凡幫老人買米買面,買菜買酒,照顧一下。

王凡沒考上大學,跟著父親在鎮上做木匠,他怕吃苦,常跟老人發牢騷:「大爺爺,我爺爺和我爹都是農民,我是農三代,沒啥可說的。可您是當過八路軍排長的,是咱家最有出息的人物,咋說退伍就退伍了,也沒要個官當啊?上次來看您的那個戰友,跟您是一個連的吧,人家可是局長退休,兒子都當縣長了。您看咱家,您沒當上官,家裡也沒一個能借光的。」

老人「哼哼」兩聲:「咋沒借光?政府每個月給我發的米面油,你們家沒吃?政府發給我的補貼,都是你幫我去領的,沒留下你泡網吧的錢?我不跟你爹說,你真當我老糊塗了?不好好學手藝,成天泡在網吧里打遊戲,能有什麼出息?」

王凡央求道:「大爺爺,縣長不是您戰友的兒子嗎?您跟他說說,給我安排個工作,能坐辦公室就行。」老人搖搖頭說:「沒門,我可張不開這嘴。」

王凡說:「那您跟我下趟山總行吧?縣裡統計老軍人,要加錢呢,讓您去趟縣裡立個檔案,您死活不去,這不是跟錢過不去嗎?」

老人說:「我有吃有穿,錢夠用了。我現在是個廢物,政府月月給錢讓我養老,我知足了。我要真去了,你肯定拿我當幌子求人情。我腿腳不好,下不了山。」

王凡急了:「大爺爺,您腿腳還不好?前天我還看您拿著破木頭槍對著草垛練刺殺呢!您要這麼絕情,可別怪侄孫子我也不義了。」

老人「呸」了一聲:「臭小子,你還敢咋的?」

王凡「嘿嘿」一笑:「大爺爺,您啥都看不見了,有錢也花不出去呀。米面油酒,不都得我給您送上山來?您不心疼我,我就不給您送了,看您怎麼吃飯。」

老人點了袋煙說:「放心,餓死我,政府不收拾你,你爹也得把你的腿打斷了。」王凡無計可施,氣呼呼地轉身走了。老人一邊抽煙一邊大聲說:「放心,你大爺爺沒那麼容易餓死,當年日本鬼子掃蕩,你大爺爺吃草根挺了一個月,你看這滿山的草,餓不死我。」

王凡賭氣下山,在山腳下看見幾個人,正拿相機對著山上拍照,像是旅遊的。王凡心思靈活,知道遊客的錢好掙,立刻迎上去:「幾位,是要上山遊玩嗎?我們沂蒙山可好玩了,你們需要導遊嗎?」

那幾個人扭過頭來看看王凡,其中一個說道:「我們是拍電影的,來采景,也找演員。這一帶有沒有獨居的盲人,你知道嗎?」

王凡一愣,心說這真是太巧了。他笑著問:「幹嗎要找獨居的盲人啊?」那人遞上一張名片:「本人是導演,要拍一部影片。但是這片子為了力求真實,其中一個演員必須是不知情的,以為是真事兒,才能拍出最真實的感覺來。我們走了好幾個地方了,都沒找到合適的人物和環境。」

王凡不解:「那這和盲人有啥關係呢?」導演笑了笑說:「拍戲主要是用布景,不可能啥都用真的。普通人哪能看不穿呢?只有盲人,因為看不見布景,才會以為是真的。」

王凡明白了,又問:「那為啥要獨居的盲人呢?」導演說:「這還不明白嗎?如果是在城市裡,或者是在村子裡,拍電影肯定會引起圍觀,周圍的人一議論,或者一笑場,那就騙不下去了,電影也就沒法拍了。」

2.不知情的演員

王凡「嘿嘿」一笑:「這叫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功夫。我就認識你需要的演員。」導演一聽高興壞了:「是嗎?快帶我們去看看。」

王凡搖搖頭說:「哪有那麼容易,找演員不得花錢啊?何況還要用場地!我是經紀人,先把價錢談好了再說。」王凡雖然沒有拍過電影,但電視可看了不少,這些門道都聽說過。

導演「呵呵」笑了:「小夥子很精明啊。你跟這位盲人是什麼關係,就當起經紀人來了?」王凡挺起胸脯說:「那是我大爺爺,要是沒有我,你們這電影也拍不成啊。」

導演連連點頭:「放心,演員的片酬一天五百,場地費用一天三百,怎麼樣?」王凡大喜,心說這買賣太掙錢了。他立刻說:「我這就帶你們上山看看。」

整個劇組有四個人,都是年輕男人,比王凡大一點。幾個人很快就混熟了,嘻嘻哈哈地登上了山頂。一到山頂,導演站住了,讓大家都不要出聲。他看看四周的環境,忍不住感嘆:「太理想了,獨門獨戶,周圍五百米都沒有其他人家,最適合拍電影了。王先生,你說的那位盲人在屋子裡嗎?」

王凡點點頭問:「說來說去,你們要拍什麼電影啊?這演員可是我大爺爺,你們騙他行,可不能騙出事來,否則我爹非打斷我的腿不可。」導演說:「放心吧,我們有分寸的。這個戲裡你也得演個角色,否則戲不好拍。」

王凡一聽,立刻說:「我的片酬可不能比我大爺爺低。」導演笑了笑:「可以,也是五百一天,怎麼樣?」王凡立刻點頭。

導演說:「你先給家裡送個信,就說這幾天你要在你大爺爺家住,讓他們不要擔心。」王凡說:「放心,我爸最近接了個活,分不開身,我就說大爺爺身體不舒服,我在山上照顧他,我爸沒時間管我。」

一切準備妥當後,天也漸漸地黑了。老人正在屋裡一邊吃王凡給他買來的煎餅,一邊喝酒,吃得正香,就聽見山腳下傳來了兩聲槍響,似乎還有大炮的聲音。老人感到奇怪,放下酒杯,支起耳朵仔細聽。忽然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傳來,然後房門被敲得「咚咚」響:「大爺爺,快開門,快開門啊!」

老人放下煎餅,跳下炕,邊開門邊說:「咋的,這麼快就回來了,看大爺爺餓沒餓死是吧?」王凡哆嗦著返身插上門,把老人拉到炕邊上:「大爺爺,別開玩笑了,不得了了!」

老人想到剛才的動靜,鎮定地說:「山下出啥事了?快說!」王凡說:「大爺爺,日本鬼子打進來了!」

老人愣了一下,說:「放屁,現在啥年代了,中國這麼強,日本人說打就能打進來?你以為還是七八十年前啊?我說你編瞎話也不編個像點的,你不是想讓我捐錢給你去打仗吧?」

王凡著急地說:「大爺爺,我不是騙你玩,我也是剛從山下逃上來的,聽說中國和美國在南海打起來了,日本鬼子趁中國海軍都在應付美國人,偷偷從煙台、青島登陸了,直接進了咱們山東省。聽說現在只進來一部分,剛到咱們這兒,其他地方還沒有呢。」

老人將信將疑:「你小子不是在拿我開玩笑吧?這麼大的事收音機里咋不說?」王凡擰開收音機:「您自己聽聽吧。」收音機里的廣播員用急切的聲音播報了中美南海開戰的消息,然後又說:「據悉,日軍在山東煙台登陸,現已擴散到臨沂、棗莊、泰安一帶,中國軍隊正在調動,準備消滅來犯之敵!」

老人愣愣地聽完收音機,伸手抄起了靠在牆邊的一支木頭步槍,猛地站了起來。王凡一愣,一把按住老人的槍:「大爺爺,您這是要幹嗎?您這槍不能用,就是個樣子貨,您不知道嗎?」這把木頭步槍,跟著老人大半輩子,老人退伍的時候,實在捨不得,跟營長申請保留。營長看這槍馬上報廢了,不忍拒絕,就讓人把撞針拆了,槍管也用鉛水灌死了,然後舉行了個儀式,送給了他。後來政府收繳槍械,收繳的人一看這槍的樣子,就知道已經不能用了,也就沒強求。現在老人是急了,把這廢物槍抄起來了。

老人一把推開王凡,伸手到炕席底下去摸,王凡不知道老人在摸什麼,然後他看見寒光一閃,老人竟然從炕席下的一個凹坑裡摸出來一把軍刺!王凡驚呆了,眼看著老人用極其熟練的動作把軍刺上到了步槍上,整個人忽然像變了個人一樣,邁開大步就要往外沖!

王凡趕緊抱住老人:「大爺爺,您不能出去,外面都是日本兵,已經把村子佔了,您這東西能管什麼用啊!再說您也看不見啊!」老人想了想,把炕席掀起來,又把整支槍放了進去,點點頭說:「那就等著,我倒要看看,七十年前他們都被我們趕跑了,今天還能怎麼樣!」

3.淪陷區的老兵

此時,在窗外向屋裡偷看的導演都看傻了,王凡借口出去看看情況,跑到了院子外面。導演緊張地說:「你大爺爺怎麼還有槍啊!」王凡說:「放心,那槍是廢物,不能使的。」

導演說:「可那軍刺是真的啊!他要真捅誰一下,不出人命了嗎?這戲可不好演了。」王凡撓頭說:「那怎麼辦?」導演說:「這樣,明天我去買個道具刺刀來,你偷偷給他換下來,以防萬一。」王凡連連點頭。

這時,在山腳下放鞭炮的兩個人也上來了,導演問:「村民沒起疑心吧?」他倆說:「沒有,我們跟幾個小孩一起放的,他們還沒放夠呢。」導演說:「好,那就多給他們點,他們願意什麼時候放,就什麼時候放,越是不規律,老頭就越容易相信。」

王凡說:「你們用那個小電台給我大爺爺播放的內容,他已經相信了。現在他以為我們村已經淪陷了,接下來怎麼演?」導演說:「接下來,我們該出場了,我扮演日本軍官,你叫我山本隊長,這兩個分別叫橫田、田中。攝影師就別起日本名了,叫張成吧,日本人來了,沒個漢奸也不真實。」

王凡點點頭,看了看攝影師說:「張成,你可得離我大爺爺遠點,我大爺爺說過,他當八路軍時,第一槍打漢奸,第二槍才打鬼子,他恨漢奸比鬼子還厲害呢。雖然他沒有武器了,可真給你一巴掌也厲害著呢,我這臉挨一下能腫三天。」

導演笑笑說:「放心吧,他那麼大歲數了,血氣之勇是有的,真要是家裡都被日本兵佔了,還能橫得起來?沒聽現在網上說的嘛,當時抗日的主力是國民黨,八路軍只是打游擊的。」王凡「哼」了一聲:「你這話可千萬別讓我大爺爺聽見,他最不愛聽這話。」

幾個人準備好後,王凡一聲慘叫,被「日本兵」押進了房間。老人坐在炕上,抽著旱煙,也沒站起來。王凡一邊呻吟一邊說:「大爺爺,日本人上來了,我讓他們抓住了。」老人在炕沿上磕磕煙灰:「小鬼子,來我家想幹啥呀?想殺我,就過來吧,王老虎活了八十多歲,夠本了。」

「山本」語氣一變,故意用不流利的漢語說起話來:「老人家,別緊張。我們不是來侵略的,我們是要和中國政府合作的。山東,和日本很像的,都是靠海,交通方便,資源豐富。大家共同開發山東,共同發財!」

老人「嘿嘿」冷笑道:「咋的,現在不講大東亞共榮了?變共同開發了?」

山本連連點頭說:「美國和中國共同開發南海,日本和中國共同開發山東。」

老人放下煙袋說:「共同發財,咋還打槍放炮的?」山本「嘿嘿」一笑:「總有些人對我們有誤會,慢慢會化解的。」

老人說:「我侄孫子呢?你們把他打了?」山本沖王凡使了個眼色,王凡哼哼著說:「大爺爺,我還行,就是腿被他們砸了一槍托。」

老人鬆了口氣說:「咋的,你們還使步槍呢,就憑這破武器也想侵略中國?中國導彈都能打到美國去了,飛船都能飛到月球去,你們還想著拿幾把破步槍就佔領中國?」

山本一愣,沒想到這八十多歲的老頭信息並不閉塞,他冷笑兩聲,想出了詞:「美國是幹什麼的?南海一開戰,雙方的衛星都已經被互相干擾了,中國的導彈飛不到日本就被攔截了,老人家,不管科技多先進,仗打到最後,決定勝負的都是靠軍人,靠槍。」

老人一拍大腿說:「這話說得對,到啥時候打仗都得靠人!我問問你,日本現在有多少人啊,有我們山東一個省的人沒有?估計裡邊還有不少是中國人養大的吧。」

4.櫥櫃下的毒藥

山本沒想到老人說話這麼噎人,半天才說:「決定戰爭勝負的不是人數,是人口素質,是戰鬥力。」

老人點點頭,拿起桌上的煎餅吃了一口,說:「有點涼了。就說戰鬥力吧,你們日本兵那時確實挺厲害的,射擊准,刺刀狠。不過再厲害的軍隊都會死人的,老兵越來越少,新兵越來越多。我到後來再打仗,碰上的都是年輕的日本娃了,狠勁還有,槍法刀法都不行了。你多大了?」

老人前面侃侃而談,後面忽然來了這麼一個問句,山本覺得老人的腦子太跳躍了,反應不過來:「我今年二十六了。」老人搖搖頭說:「等你們這一批死完了,再來的估計就是二十歲左右的了,再下一批可能就不到二十歲了。」山本氣得臉都紅了,想反駁又不知道該說什麼,竟然憋出了一句:「八嘎牙路。」

老人忍不住笑了:「這麼多年,你們還是就會這一句啊?」說著又抽上了煙。看老人這副架勢,山本不知怎麼繼續了,於是說:「田中,張成,你們看著他,我們到院子裡布防。」說完帶著王凡出了屋子。

到了屋外,導演鬆了口氣說:「老人這麼不溫不火的,這電影怎麼進行啊?我又不能動手,王先生,咱們怎麼能激怒或是嚇唬你大爺爺呢?」

王凡撓撓腦袋說:「他脾氣挺好的,除了我讓他幫我走後門,他發火打過我一巴掌之外,真沒啥事能讓他生氣的,嚇唬就更不用想了,他這輩子除了害怕他的老營長,別的啥也不怕,聽說打仗時日本人手榴彈扔進戰壕,他敢拿起來再扔回去!」

導演說:「要不你當漢奸吧,他肯定生氣。」王凡連連搖手:「不行不行,我真當了漢奸,可不是生氣的事,我大爺爺搞不好當場氣死,這事我可不幹,給多少錢也不幹。」導演說:「放心吧,我們有醫藥箱,保證不讓老人家出意外。」王凡說:「那也不幹,你想別的辦法吧。」

導演說:「那我們搶東西吃吧,他總會心疼吧。」王凡想了想說:「心疼倒不會,但東西被日本人吃了,他肯定不甘心。」導演說:「那就這麼定了,咱們進屋做飯吃。」王凡說:「飯可不能白吃,得按飯店的標準算錢。」導演說:「放心,少不了你的錢。」

一群人又回到屋子裡,老人仍然坐在炕上抽煙。山本故意大聲說:「餓了,找找有什麼吃的,咱們先吃飯。」王凡指了指廚房的位置,田中走過去打開櫥櫃,掏出一疊煎餅,大聲說:「隊長,有煎餅!」山本笑道:「喲西,山東的煎餅好吃的,我爺爺當年曾經吃過的。」老人仍然沒說話,只是握著煙袋的手微微有些發抖。

幾個人開始吃起了煎餅,王凡折騰了半天,也餓了,跟著吃起了煎餅。老人忽然說:「我侄孫子呢,讓他來給我裝袋煙,我煙袋空了。」王凡看了山本一眼,山本點點頭,王凡湊過去,給老人裝了袋煙,老人趁兩人離得最近的時候小聲問:「村裡有人死嗎?」這台詞導演之前交代過,王凡馬上說:「有啊,小花的爹被打了兩槍,死了,別人沒死。」小花的爹是派出所的,在鎮上上班,說他被打死是最合理的。老人哼了一聲,然後小聲說:「櫥櫃底下有一包葯,你摸出來,放到我的酒壺裡。」

王凡「啊」了一聲,沒反應過來,他離開老人後,沖山本使了個眼色,兩人偷偷溜出屋子。導演聽完王凡的話,皺著眉說:「你大爺爺有多大的酒壺啊?」王凡說:「我大爺爺最愛喝酒,有個大玻璃壺,裡面泡的都是我爹挖來的藥材,還有條蛇呢。」導演說:「他說的是啥葯啊?你摸出來給我看看。」

王凡回到屋裡,偷偷把葯摸出來了,拿到院外,導演一看臉都綠了:「這好像是耗子葯,是毒藥啊!」王凡嚇得一哆嗦:「我大爺爺要下毒啊!」導演想了想,從懷裡掏出一張紙,又掏出一個小藥瓶:「這是我吃的中藥,治咳嗽的,形狀很像,你送回原地去,然後咱們給你大爺爺製造個機會。」

王凡回到屋裡,借著給老人送水的機會小聲說:「大爺爺,他們看得緊,我動不了手,您等機會動手吧。」老人微微點點頭。果然,過了一會兒,橫田跑進來說:「隊長,山腳下有情況,好像有村民要逃跑,上面讓咱們下去幫忙包圍。」山本喊道:「都跟我來。」田中問:「這兩個人怎麼辦?」山本說:「帶著年輕的。老人家嘛,他眼睛不好,跑不掉的。」

一幫人都跑了,只有張成躲在了角落裡,屏住呼吸,繼續拍攝。老人拍了拍煙袋,低著頭說:「小子,你叫啥名?把柜子上的煙葉給我拿過來,我煙袋空了。」張成只好拿了煙葉遞給老人。窗外的導演奇怪地問王凡:「你不是說他一點都看不見嗎?」王凡也奇怪:「是不是張成的呼吸聲太大了?」導演招手讓張成出來,張成走出來,一聽王凡的話,當時就喊冤:「天地良心,我憋得心跳都快停了,他不可能聽見呼吸聲。」導演對王凡說:「你去試試。」

王凡走進屋裡,湊到老人身邊小聲說:「大爺爺,他們讓我回來拿煎餅,您沒暴露那包葯吧?」老人小聲說:「放心吧。我猜想小鬼子會在屋裡留人,隨便一詐就詐出來了。」王凡恍然大悟:「我還以為您看見了呢。」老人「嘿嘿」一笑:「我低著頭是為啥,就是怕眼睛看的方向不對,讓人發現是詐的。」

這時,張成走了進來,故意大聲說:「王凡,你跟我走,老爺子,你老實點,跑不了的。」說完把攝像機調好角度,也出了房門。

老人沖著他的背影「呸」了一聲,然後下炕,左右仔細聽聽,見沒動靜了,幾步走到櫥櫃前,趴在地上,摸出了紙包,然後跑回屋裡,掀開紅布,露出了大酒壺,擰開蓋子,把一包葯都倒進了酒壺裡。王凡看得直咧嘴,心想幸虧把葯換了,否則這壺酒就毀了,大爺爺得打死他。而在他身邊,導演的臉色變得凝重起來。

過了一會兒,天快亮了,幾個人回到了屋子裡。山本做出很疲憊的樣子說:「我先睡一會兒,張成放哨,田中做早飯,做好後喊醒我。老人家,有人想跑,被我們抓回來了,就吊在村口的樹上,等中午的時候,當眾槍斃,以儆效尤。」老人聽了,手抖了一下,沒說話。

5.震天地的殺聲

王凡爬到老人身邊,裝做挨了打的樣子說:「大爺爺,您還好吧?」老人沒說話,抓住他的手,在手心裡寫了個字「四」。王凡明白了,大爺爺這是問多少人呢,他抓住大爺爺的手握了握,表示對了。大爺爺又寫了個字「殺」。王凡心裡一驚,他顧不得不真實了,小聲說:「沒用,山下還不少呢。」大爺爺哼哼著,唱戲一樣的小聲說:「殺一個少一個。」

過了一會兒,早飯做好了,幾個人都圍到桌子前喝粥吃煎餅。山本說:「老人家,一起吃點吧,我說了,對於合作的人,我們都是朋友。」老人也不推辭,坐到桌前就開吃,吃了兩口說:「王凡,給我打杯酒來,沒有酒我吃不下飯去。」王凡一愣:「大爺爺,您要喝酒?」老人說:「怎麼?日本人來了,我連酒都不能喝了?」

王凡不知道如何是好,山本朝他微微點了點頭,王凡就打了一杯酒,遞給大爺爺。不知道為什麼,他的手在發抖,好像酒里真的有毒一樣。老人接過酒來,大聲說:「我們中國人講究上門都是客。你們既然到我家來了,沒打我沒罵我,還算有點人性。沖這個,我跟你們碰個杯!」說完舉著酒杯不動了,山本使了個眼色,幾個人拿粥碗分別跟老人碰了杯。

老人沉吟了一下:「咋還少一個呢,漢奸不讓上桌啊?」山本笑著說:「他等咱們吃完了再吃。」老人沒再說話,把酒杯端到嘴邊,所有人都停住了手,愣愣地看著他。老人停了一秒,然後露出一個淡然的微笑,抿了一口,滿足地放下酒杯說:「好酒。」

山本長出了一口氣,勉強笑道:「原來老人家有好酒。多拿幾個杯子,咱們都來喝一杯。」王凡手忙腳亂地給他們打酒,因為心慌意亂,好幾次酒都倒灑了。老人皺皺眉頭:「我的酒,你心疼什麼,他們要喝就喝吧,你還能攔得住不成?」幾個人都端起了酒杯,老人舉起杯子,一飲而盡!

那幾個人對視了一眼,山本說:「幹了。」大家都喝乾了。老人點點頭說:「王凡,再給我打一杯,這麼好的酒,我不多喝點就都被他們喝光了。」山本說:「沒錯,再打來。」幾個人連喝了三杯,老人長出了一口氣:「要說漢奸不上桌這事,我還得說你兩句。你既然拿我都當朋友,給你們辦事的反而不當朋友?以後還有人幫你辦事?沖這個,你們也打不贏這仗。」

幾個人看著山本,山本點點頭說:「有道理。」他高聲喊道,「張成君,進來吃飯吧。」張成拿著攝像機往屋裡走,山本忽然說:「我肚子好像有點疼。」老人哈哈大笑道:「是嗎?我也有點,大概是煎餅有點變質了吧。」

說話間,張成已經端著攝像機,一腳踏進了門裡。就在這時,老人猛然掀開了身後的炕席,一把抓出炕席底下的步槍,毫不遲疑地跳下了炕,動作就像個二三十歲的小夥子一樣。在落地的一剎那,他右腿一軟,差點跪倒,但馬上挺了起來,順勢一個前沖,大喊一聲:「殺!」

這喊聲震得屋子嗡嗡響,震得滿屋子的人臉上變色。張成被這一聲「殺」嚇傻了,完全忘了那槍上的刺刀是被王凡換過的道具了,他下意識地轉身要跑,明晃晃的刺刀直直地刺在了他的後背上。塑料道具在巨大的衝擊力下彎曲了,然後「啪」的一聲,斷裂了。後背上的劇痛讓張成喘不過氣來,他向前踉蹌兩步後,直接跪倒在地,肩上的攝影機甩出去很遠。

老人剛才那個動作似乎用盡了全身力氣,他拄著槍,勉強站著,迷惑地伸手去摸那斷裂的刺刀。不知什麼時候,炕上的幾個人都跪下了,低著頭,導演已經淚流滿面了。王凡終於忍不住了,他抱著大爺爺的腿,號啕大哭起來。

王凡一邊哭,一邊打著自己的耳光,把所有的事情和盤托出,告訴了老人。老人全身哆嗦著,退回到炕沿上,坐了下來。導演擦著眼淚,對老人說:「對不起,老人家,我不該這樣對您,對不起,真的對不起!請原諒我們。」

老人嘆了口氣,狠狠給了王凡一巴掌,說:「你們拍電影就拍電影,整這一套幹啥?算了,還是我這侄孫子不爭氣,跟外人一起騙我。你們走吧。」

導演掏出一疊錢,遞給王凡:「這是片酬,真是對不起你。」老人轉向王凡,用看不見的眼睛瞪著他。王凡咽了下口水,說:「錢,我不要了。」

老人露出一絲微笑:「這就對了,不能啥錢都掙。要掙正經錢!」

6.最真實的一課

一個月後,王凡收到一封信,裡面還有一張匯款單。王凡看完信後,百感交集。他上了山,給大爺爺讀了那封信:

老人家,對不起,我是上次騙您的導演。其實,我不是真正的導演,我是個日本人,在中國留學。他們幾個也和我一樣,我們是學影視的。在大學裡,我們經常和中國的學生因為中日戰爭爭論不休。我們國家的教育告訴我們,日本當時是幫助整個亞洲建立帝國,來和西方對抗,這是好意,而且當時大部分中國人是歡迎我們的,即使不歡迎的人抵抗也並不激烈。中國學生則說任何中國人都對日本侵略軍恨之入骨,並說我們自欺欺人。

因為爭論始終無法分出勝負,我們這些日本學生就有了一個計劃。我們打算找一個獨居的中國人,營造一個當時日本佔領區的氣氛,看看這個中國人會有什麼反應。我們相信,他就算不歡迎我們,也不會拚死反抗。我們想把這個人的表現拍下來給中國同學看,證明我們才是對的。

我們走了好多地方,都沒有找到合適的人和環境,直到碰到了王凡。那時我在網吧上網,聽見王凡一邊打遊戲,一邊跟旁邊的朋友抱怨您。當時,我就確定您是最合適的目標:獨居,盲人,還是中國軍隊的老軍人。

然而,當您端起酒杯的那一刻,當您舉槍大聲喊出「殺」的時候,我就輸了,輸得徹徹底底,輸得心服口服。從您身上,我能看到七八十年前的中國人,他們一定像您這樣反抗過日本人;從您那聲「殺」,我能看到七八十年前中國的軍人,他們的反抗怎麼可能不激烈?

最後,附上匯款,請不要拒絕,這不是那部戲的片酬,這是我給您的酒錢和飯錢,也是我的學費,您給我上了最真實的一課。那部片子我只會自己欣賞,這是我最值得珍藏的作品。

山本一郎

老人聽完,笑著對王凡說:「想不到,我還不是個廢物,還有點用啊。」王凡點點頭說:「大爺爺,您那槍太舊了。我最近跟爸爸學了拋光,讓我幫您拋拋光吧。」

老人摸著槍桿說:「不用了,舊了就舊了,怕什麼,有你們呢。你們長大了,就行了。」《故事會》「作品賞析」一個人的戰爭

作者:吳嫡 《故事會》2017年

《故事會》「作品賞析」一個人的戰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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