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0年，全中國都在為她申冤

本文采寫：新京報記者 張赫

人物攝影：新京報記者 郭延冰

新媒體編輯：吳冬妮

提起「陶慧敏」這個名字你也許會覺得陌生，但在1990年，她因一部叫《楊乃武與小白菜》的電視劇，成為家喻戶曉的苦情人。

當年這位「越劇小花旦」，因「小白菜」一角紅到劇團每天都會收到很多觀眾的來信，或為苦情的「小白菜」申冤不平，或慰問陶慧敏拍戲的艱辛。

後來即便陶慧敏拍攝了不下90部作品，所有人在介紹她的時候，都依舊擺脫不了「小白菜」的稱號。

在今年兩部熱劇——《人民的名義》和現在正在北京衛視熱播的《我的老爸是奇葩》中，我們再次見到陶慧敏，兒時的一代女神依然氣質如常，但她卻笑稱「老了」。許多女演員最忌諱的年齡話題陶慧敏毫不在意，她的豁達讓我們看到一位專業好演員的自我修養。

許多年輕人也許還不熟悉，她曾經有多「全民女神」。

人物攝影/新京報記者 郭延冰

演《人民的名義》扮老十歲

如今她最反感在作品裡裝嫩

在年初的熱播劇《人民的名義》中，為了飾演梁璐一角，陶慧敏把自己整整扮老了10歲。當年老色衰、頭髮灰白、皺眉蹙額的梁璐對張凱麗飾演的吳慧芬說,「想當年咱倆也是校花」時，諸多不認識陶慧敏的網友不禁在彈幕上吐槽，這難道就是校花的顏值？

雖然只是一句玩笑，但卻引發了陶慧敏粉絲爭相刷屏偶像年輕時的美照。從電影《紅樓夢》中「行動如弱柳扶風」的林黛玉到一掐一汪水的 「小白菜」，粉絲直言「如今的校花只能算是我們陶老師的低配版」。

北京衛視正在播出的電視劇《我的老爸是奇葩》中，利索的短髮、寬鬆的針織衫，偶爾穿戴著圍裙拿著鍋鏟，陶慧敏再次飾演了母親的角色。

「他們（粉絲）比我著急，反而我倒是無所謂。演員嘛，不同的年紀飾演不同的角色很正常。」

別看粉絲在一旁感到委屈，但當事人陶慧敏卻似乎並不在意，甚至在主動談及女演員最忌諱的年齡話題時，微微泛皺的眼角還會帶著豁然的笑意，「粉絲覺得我一下子演這麼老，但我現在都五十多了，以後還會更老。」

陶慧敏始終認為，身體機能的衰退，排毒速度的減慢，本就是一個人不可抗拒的。即便高科技可以讓年過半百的人看起來依舊少女，但任何人都不可能真正敵過歲月，「所以我相信自然規律，人都會老，既然如此，那你何必和它較勁呢？什麼年紀做什麼樣的事，順其自然不是很好。」

曾經是越劇小花旦

被《紅樓夢》導演一眼相中

越劇舞台上的陶慧敏。圖片來自貼吧

與如今面對記者對答如流不同，年輕時的陶慧敏，是一個內向到恨不得縮進角落裡的人。

她從不擅長在別人面前表現自己，總喜歡一個人靜靜地呆在一旁。每次和朋友參加聚會，大家總是找不到她，這時候就有人站出來說，「陶慧敏？她肯定在角落裡面坐著呢。」

對於演員來說，這種「不擅長表現自己」的性格是致命傷，「因為很多導演會覺得，演員把自己推銷得頭頭是道，才讓人印象深刻。」然而一到越劇舞台，身為小花旦的陶慧敏卻立刻像打開了身體上的某個開關，變身俏皮的小精靈，「即便在台下我會很憷跟別人相處，但到了台上我就會很放得開。」

陶慧敏笑著回憶，當年她曾在越劇《送花樓會》中飾演小丫鬟，在台上又跑又跳，聰明伶俐的勁兒十分討喜。當時來看錶演的還有陶慧敏的舍友和舍友的男朋友，男生看了全場竟沒認出飾演小丫鬟的是陶慧敏。「當他聽說是我演的，直接說『哎呀媽呀，怎麼跟平時完全不一樣』。」

正是這種與生活疏離、與舞台親近的個性，令電影《紅樓夢》的導演謝鐵驪到越劇團甄選演員時，一眼就相中了在人群中話不多，但卻恬靜自持的陶慧敏，那年她20歲。

三年閉關沒接戲

演林黛玉學會厚臉皮

如果說陳曉旭版林黛玉恰好地詮釋了「病如西子勝三分」的迷離與柔弱，陶慧敏版林黛玉的一顰一笑更多是 「嫻靜似嬌花照水」的我見猶憐。謝鐵驪對演員的要求就是「三分戲曲，七分生活」，陶慧敏無疑將此拿捏得恰到好處。

《美麗的囚徒》是陶慧敏出演的第一部電影。圖片來自網路

但剛開始進組時，面對這個來之不易的角色陶慧敏更多的是小心翼翼。同組都是劉曉慶、林默予、趙麗蓉等一線演員，陶慧敏在此之前只出演過一部電影《美麗的囚徒》，「那麼多戲骨，相當於都是來捧我的，壓力真的很大。」

導演謝鐵驪曾回憶，在參加《紅樓夢》劇組培訓班期間，陶慧敏從來不跟人閑聊，「也不怎麼愛玩，只是很用功。」而陶慧敏在三年中也應導演要求沒有接過任何其他作品，沒戲的時候她總會在一旁悄悄學習前輩們的表演。

陶慧敏出演的電影版《紅樓夢》。

三年的閉關歷練，幫陶慧敏成功塑造了歷史上性格最豐富的林妹妹。在她的詮釋下，林黛玉外表刻薄挑剔的「小性兒」，成為一種可愛的自我保護方式。而陶慧敏也通過林黛玉這個角色，開始學會了如何與身為演員的自己進一步對話，她開始融入劇組氣氛，開始厚著臉皮和大家和諧相處。

直到如今，陶慧敏都認為，《紅樓夢》是她職業生涯中最重要的作品。「我始終認為這三年的歷練，對我來說非常關鍵，因為是這部作品讓我實現了從一個越劇演員向影視演員的小飛躍。」

面對競爭

想過放棄「小白菜」試戲機會

前有《紅樓夢》，後有《楊乃武與小白菜》。用陶慧敏的話說，她前半生的演藝生涯無疑是幸運的。

從12歲進入越劇團成為一名小花旦，19歲主演人生第一部電影，20歲被謝鐵驪挖掘出演《紅樓夢》中「林黛玉」一角，30歲成功進入南京軍區政治部前線話劇團，實現了成為軍人的夢想。無數電影、電視片約紛至沓來，她幾乎從來沒有跑過龍套。那個時代所有最好的機遇似乎都被她信手拈來。

「確實挺順的，傻人有傻福嘛。」陶慧敏笑道。

在那個沒有PS沒有整容的年代，陶慧敏當年的顏值也是逆天了。圖片來自網路

但在旁人看來，陶慧敏的「傻福」，或許正是她不爭不搶、順其自然的「傻性格」帶來的。電影《紅樓夢》剛剛拍完，恰逢電視劇《楊乃武與小白菜》甄選演員，陶慧敏就收到了女主角「小白菜」的試戲電報。

剛開始陶慧敏並不想去，「因為『小白菜』這個角色肯定很多人都想演，那時候我還只是個新人。」但越劇團的老師卻鼓勵她必須去，就這樣一來二去，陶慧敏抱著試一試的心態奔赴上海。

試戲過程很快。每位女演員和男演員搭一場戲，視頻錄下來後，就等消息了。陶慧敏已經不記得有多少演員在競爭，她只記得她在上海等了相當長的一段時間，以至於等到最後，已經默認自己被淘汰了，「我都不想等了，想馬上回家。」

毛戈平一句勸

她成了家喻戶曉的苦情人

剛剛演完黛玉的陶慧敏，似乎骨子裡也嵌入了腹有詩書氣自華的不卑不亢，「那時候年輕，總覺得大不了別的地方也有戲等著我拍。」但當時的化妝師，也是陶慧敏的「老鄉」毛戈平卻把她攔下，勸說道：「你就再等一晚上，如果今天還不定，你明天就可以走。」

「我始終認為該是我的就是我的，不是我的，我也不會去爭，既然這樣那就隨緣吧。」然而就是這樣一個隨緣的決定，讓她等到了導演宣布由她出演「小白菜」的消息。「現在看來真的是運氣好，關鍵時候總是有朋友點撥。」

然後就是前文所說的——爆紅。

但陶慧敏似乎對「紅」這件事看得很淡。無論是 「小白菜」，還是在她客串《人民的名義》後很多人開始在各種場合叫她「梁老師」，她都認為這隻能歸功於作品好。

能拿到這些很多一線演員都趨之若鶩的角色，她認為這其實只是一種小幸運，「很多時候我不會特別主動地去爭取什麼事，但大家也都能想到我，覺得『陶慧敏很合適』，還是我運氣好。」

很怕往小了演

不介意五年內繼續演母親

在《我的老爸是奇葩》中，每當奇葩父親對兒女多加指責時，陶慧敏飾演的陶雪萍總會上前安撫兒女情緒，但當自己教育兒女時也會堅持母親的原則。

這樣的同款母親形象在陶慧敏近幾年的作品中高頻次地出現，《風和日麗》《幸福綻放》《冬暖花會開》……曾經的一代美人，如今也不得不沉淪在這樣柴米油鹽的角色當中。

《風和日麗》中與馬伊琍合作。圖/視覺中國

實際上，早在陶慧敏30歲前，她就開始嘗試母親的角色了。天生娃娃臉的她，其實喜歡接比自己年齡大四五歲的角色，「我怕往小了演，因為我始終認為，在每一個年齡階段，都要去干適合自己的事情，而且都要保持你最好的狀態，這是很重要的。」

和李雪健合作電影《老阿姨》

其實在這之間，陶慧敏也飾演過女特務、女護士、嬪妃，但如今慕名而來的都還是母親的角色。剛開始陶慧敏也會感到不安，認為這辜負了自己在每個角色上的用心。但隨著年齡的增長，她開始接受這些安排。 「我想可能是我演的賢妻良母形象太深入人心了，導演就會按照這個類型來找你。那如果這類角色你演得很極致或者很受大家歡迎，也是一件很好的事情啊。」

「即便以後都是這類角色呢？」

「即便未來五年之內還是演母親的角色，我也不介意啊。」陶慧敏說。

和韓童生合作《我的老爸是奇葩》

「不想開微博

生活還是簡單點好」

在拍攝《我的老爸是奇葩》時，陶慧敏不僅能夠跟上年輕演員即興表演的節奏，有時還能聽懂他們說的一些網路語言，這令與她對戲的張佳寧連連感嘆，「哇！老媽你真的很厲害啊。」

陶慧敏說，她早在微信發展不到半年的時候就開通了，「因為我的助理都是年輕人。」她也會為了保持身材，像年輕女演員一樣苛刻要求自己，看到好吃的食物卻淺嘗輒止，「有的時候實在熬不住，就嘗兩口，不能再多了。雖然年紀大了，但心態上卻不能和社會脫軌啊。」

但即便如此，陶慧敏至今都卻沒有開通微博。當微博上她幾千人的影迷會經常希望她通過微博來說說自己的生活時，她總是考慮再三，最後還是放棄了，「你說我開微博之後發什麼呢？人生感慨？年輕人不一定會聽你說教。發『我今天到哪兒玩』『吃了什麼菜』？這和我年齡也太不符合了。所以我想，都這個年紀了，我的生活就還是簡單一點吧。」

最後，在圖片中回味一下當年的陶慧敏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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