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情景喜劇中罐裝笑聲，讓我們得以忍受無聊透頂的劇情

文史 08-22

往情景喜劇中罐裝笑聲，

讓我們得以忍受無聊透頂的劇情

文｜葉匡政

齊澤克擴大了斯洛維尼亞在觀念世界中的版圖。

不能說齊澤克比他的國家要有名，但顯然，齊澤克擴大了斯洛維尼亞在觀念世界中的版圖。你很難給齊澤克一個準確的定位，你說他是政治哲學家可以，說他是精神分析大師也行，說他是文化批評家也沒錯。但他首先是拉康學說最重要的繼承人，他的學說中有精神分析，有大眾文化，有意識形態，有對極權主義的分析，也彙集了各種黃色笑話。

他就像一個哲學雜耍家，所馳騁的思想疆域，都是他自己開創的。這使他成為歐洲當代最值得關注的思想家之一。讀他的書，政治立場已變得不重要，從他嬉笑怒罵式的哲學表述中，你常會有腦洞大開的感覺。

這本包羅萬象的書，你很難歸納他究竟說了什麼。

國內這些年翻譯了他大量的著作，《意識形態的崇高客體》是最重要的一本，這本書誕生於1989年。這本包羅萬象的書，你很難歸納他究竟說了什麼。他並不像一般哲學著作那樣，有對概念的定義，有明晰的論點與推演過程，他更像是一個哲學家的自言自由語，卻警句不斷，讓你感悟多多。

這本書大體討論的是意識形態控制與它的政治和文化意味。齊澤克認為，雖然無人能說清國家、民族、黨、人民這類理念的確切含義，但他依然在人們生活中發揮了重要的結構作用，並未很多人的生活提供了意義。它已不是社會的幻覺再現，甚至成為社會本身。如老齊所言，面具掩藏的不只是事物的真實狀態，意識形態的扭曲已經融為它的本質。

正如人們熱衷於購買某些使用價值等於零的商品一樣，人們崇拜的並非商品或金錢，崇拜的是自己內心深處的某種「幻象」。意識形態有一種想像性功能，使它與理想自我聯在了一起。當人們的日常經驗與意識形態偏見不同時時，日常經驗不僅無法改變意識形態，相反，意識形態還會反過來糾正人們的真實體驗。就像情景喜劇中罐裝笑聲，讓我們得以忍受無聊透頂的劇情。

在齊澤克看來，意識形態不是掩飾事物的真實狀態的幻覺。

意識形態中有大量無法自圓其說的悖論，它們同義反覆、空空如也。如法西斯主義，希特勒自稱為「人民意志的體現者」，但「人民意志」是怎樣的？「你何以如此出眾？因為我是一個德國人!德人有何特殊之處？我有雅利安血統！為什麼你有雅利安血統？因為我是德國人。」在齊澤克看來，意識形態不是掩飾事物的真實狀態的幻覺，而是構建我們的社會現實的無意識幻象。如阿多諾總結的，意識形態是這樣一個系統——它自稱能夠獲得真理，即它不僅僅是一個純粹的謊言，而是一個被體驗為真理的謊言，一個假裝被嚴肅對待的謊言。

意識形態通過符號化來掩蓋世界與事物真實狀態。

齊澤克認為今日的意識形態，特別是極權主義意識形態，與此表現不同：「極權主義意識形態不再具有這種借口——不再是為人操縱的工具，不再是純粹外在的和手段性的；保證其規則暢通無阻的不是它的真理價值，而是簡單的超意識形態的暴力和對好處的承諾。」一切偽裝已被撕去，「人們很清楚那個虛假性，知道意識形態普遍性下面掩藏著特定的利益，但他拒不與之斷絕關係。」

意識形態通過符號化來掩蓋世界與事物真實狀態，但它總有先天的結構性缺口。意識形態批判，就是要暴露出它內部被遮蔽的各種創傷性缺口。但從某種意義上說，這又是不可能的，因為我們已經身陷意識形態的漩渦。要刺穿意識形態的謊言，意識形態批判者便惟有讓自己站在真理/真實的位置上，但人類又如何找到這一全知全能的位置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