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膠片繪就史詩，《敦刻爾克》能否讓諾蘭再封神？
《敦刻爾克》很有可能成為今年被提到次數最多的電影。從導演克里斯托弗·諾蘭即將來華宣傳新片的報道，到影評人的一片讚揚和質疑聲，再到它將在125個地點放映70毫米膠片版本……即便還沒有在電影院里一睹真容，但大多數影迷可能早早的就把「年度最佳」的位置留給了它——
《敦刻爾克》海報
導演Christopher Nolan將自己的野心毫不保留地付諸複雜絕妙的視聽構架上，從酣暢淋漓的戰爭場面調度，到一個微妙的音效。即便觀眾還沒有聽到戰火爆發的喧鬧聲，三四秒的寧靜也足夠令人顫抖，無論是靜止或躁動，這部電影都時刻掌控著觀眾的脈搏……毫無疑問，《敦刻爾克》或許將成為諾蘭最值得獲得「史詩」後綴的作品之一。
用膠片再現「敦刻爾克」
驚心動魄的戰爭場面、細節中精彩絕倫中的懸念設置，Christopher Nolan利用65毫米和IMAX膠片完美地將二戰期間的「敦刻爾克」大撤退的磅礴與壯烈，完美呈現在大銀幕上。同時在數字攝影技術高速發展的當代影壇，《Dunkirk》無疑又讓「膠片」這一概念重新回到了大眾視野。
諾蘭在《敦刻爾克》拍攝現場
諾蘭一直是膠片電影的忠實守衛者：他用IMAX膠片完成了《黑暗騎士》三部曲的拍攝，在《盜夢空間》的拍攝中除了IMAX膠片，還搭配使用了70毫米膠片；在宇宙巨制《星際穿越》也更是全部使用膠片拍攝，這才讓浩瀚無垠的宇宙在電影中的每一幀中都質感超群。
「我覺得這樣的表現形式、表現手法更讓大家覺得可信，
因為真實世界是不完美的。」
——Christopher Nolan
《敦刻爾克》劇照
諾蘭對於膠片的執著，對於現在的電影從業者或觀眾來說，有些難以理解。比起稀有且昂貴的膠片資源，數字攝影不僅大大減少了一部影片的拍攝成本，更是讓電影的製作貼近了普通人，使得現在的電影初學者們可以利用十分有限的資金，去完成一部讓自己滿意的作品……
膠片電影和數字電影畫質對比
但諾蘭自有他的堅持：即使數字攝影技術的發展超乎人們想像，但就目前來看，膠片電影的視覺體驗是數字攝影所不可複製的。同樣一幀畫面，即使極其高清的IMAX畫面能夠讓你看清畫面中每一個細節，但依然無法提供膠片獨特的層次感，色彩的飽和度和還原度都比數字影像高出一大截。如果說3D技術第一次突破了銀幕的界限，讓影像「活」了過來，那麼膠片電影則始終賦予著電影生命力，在可預見的時間內，其他技術難以取代。
《星際穿越》拍攝現場
除此之外，膠片造價昂貴，拍攝時，片場幾乎容不得任何差錯，正因如此，它賦予電影拍攝儀式感。從錄音到燈光，現場製作的每一環都不容差池，導演的一聲「開始」之後，電影藝術得到了令人肅然起敬的尊嚴。
《盜夢空間》拍攝現場
不像數字攝影，幾乎每次拍攝結束後，導演看不到回放，具體的拍攝內容質量也只能全靠直覺判斷……但這在諾蘭的眼裡也恰好省去了不斷審視自己的時間，演員因為看不到自己剛才的表演才不會脫離自己的角色，演員始終保持角色狀態，使得整個表演前後連貫。
《盜夢空間》拍攝現場
在一段時間拍攝結束後，經過反覆化學物質的洗禮後，膠片上的影像才漸漸露出了自己的真面目，面對第一次見到拍攝素材的電影人來說，即便是曾經親身拍攝過的場景也變得和回憶一樣慢慢陌生起來，還沒來得及回味，就要放在剪輯台上，開始又一段高頻率的思想碰撞，去迸發新一輪創意的火花……
這些電影，同樣是膠片「傑作」
在堅持膠片技術上，諾蘭並不孤單。諾蘭和昆汀等多位好萊塢一線導演聯名上書，要求各大電影公司每年購入一定額度的膠片，來拯救臨近破產邊緣的膠片生產公司。昆汀本人也用70毫米膠片拍攝了《八惡人》，並以2.76：1的超寬畫幅完美的展現了俄亥俄州壯麗的雪山線條和令人窒息的連綿雪景。同年也毫不意外的入圍了奧斯卡最佳攝影提名。
《八惡人》劇照
而在國內影壇，有人對高投入、高回報的大製作特效電影趨之若鶩時，依然有幾位導演致力於將傳統的電影工藝呈獻給觀眾。
和王家衛以往的作品相同，《一代宗師》的拍攝周期一樣也不短。他將東方文化的價值觀根植於傳統武術中，「宗師情結」連接起的更是對於武術全盛時期的挂念，這種情懷也使得電影在還原上世紀三十年代中國情味時，顯得格外精緻。
無論是八極拳的剛猛鐵性或還是八卦掌的優雅柔美，《一代宗師》的每一禎都呈現出剛中帶柔的極致油畫質感，人物的一招一式都能產生巧妙的視覺碰撞。寥寥幾幀，就為觀眾勾畫了一個更宏大的武林世界。
「我對膠片時代的底片技術和氛圍很迷戀，
拍電影的時候，可以聽到攝影機馬達的聲音一直滾動。」
——王家衛
《刺客聶隱娘》劇照
而另外一位華語文藝大師侯孝賢，選擇化繁為簡，他更擅長在電影上做減法，僅用有限的幾個角色，將英雄故事娓娓道來，更加耐人尋味。
《刺客聶隱娘》劇照
前後使用44萬英尺膠片拍攝的《刺客聶隱娘》彷彿想從第一個鏡頭開始就把觀眾拉入一個黑白無常的世界裡，通過膠片獨有顆粒感的寫實風格，使故事開始無限接近現實。
《刺客聶隱娘》劇照
拍攝後，為了不讓後期影響影像的一流質感，所有柔美的場景都是由現場從細節開始，用光和影仔細雕琢而成，所有色彩全部實拍，除個別特效之外，所有鏡頭都沒有經過後期調色。
《刺客聶隱娘》劇照
侯孝賢用膠片長鏡頭，捕捉自然中細小的風吹草動，樺林簌簌、霧起霧散、天空一角略去的飛鳥……每一個過程都被保留的完好如初，使之成為獨一無二的藝術品。
《刺客聶隱娘》劇照
膠片對於人物情感的細膩刻畫有著獨特的優勢，聶隱娘表面冷漠無情，但內心卻有道不出的苦，這一抹悲劇色彩在我們貼近角色時就有深深的感觸，舒淇細緻的人物刻畫，被膠片渲染後帶給觀眾深沉的共鳴。
不僅港台的文藝大咖對膠片電影痴迷不已，內地的獨立電影人們依舊堅持著這一傳統的電影工藝，他們依舊對於電影的製作抱著最崇高的敬意，雖然道路坎坷，卻為電影增添了平實的靈性。
《長江圖》將詩意與情懷寄情於水，膠片中長江畔的凄冷和潮濕隔著銀幕呼之欲出，透過侯孝賢御用攝影師、銀熊獎得主李屏賓的鏡頭，觀眾鬆散的思緒隨著河流的方向慢慢移走，在氤氳的霧氣中尋找著苦旅的終點。
導演為觀眾叩開了另外一個詩意的長江，在現實中看起來冰冷的山和水，在他的視角里依舊訴說著古老的故事，冰冷的閘門、漂泊的漁船也有著自己的溫度。
從前期籌備到拍攝再到與觀眾見面，這一長江逆旅一行便是十年。在由膠片攝影帶來的壯美山河背後，經歷的困難令人難以想像。從資金匱乏導致劇組停擺、膠片設備沉重不便，加之江邊氣候的變化無常，再到國內洗印廠的陸續關閉……使《長江圖》中艱辛的愛情故事漸漸成了膠片電影瀕臨消失的縮影。
《敦刻爾克》劇照
技術飛速進步，讓人目不暇接，也許不久的將來，膠片所呈現的大多數獨特觀感都會被尖端的攝像機原樣複製，即便是最有號召力的導演聯合起來也未必能扭轉局勢。但是，膠片所代表的專業、極致和儀式感，卻永遠無法被數字技術湮沒。
自從電影問世，膠片作為電影藝術最強有力的載體，支撐著探索者們將這一光影藝術帶給普羅大眾，而後他們前仆後繼，用技術與創意賦予膠片「工匠精神」，多年來千山暮雪，不改初衷……這份原初的驕傲與悸動，無論這花花世界如何變遷，都珍藏在每一位影人和影迷心裡，伴著敬意。
撰文/MUR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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