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腕底有鬼神」——畫蚊子的白石老人

白石老人

一隻蚊子的誕生

我與比我早出生100 年的白石老人有緣。我是老人的絕對「粉絲」。這兩年，時常有朋友讓我寫寫該如何去看白石老人畫作的文章，我也一直在琢磨。其實，讀畫是個仁者見仁的事情，因人而異，沒有固定的程式，所以我記下的也都是某時某刻心裡的感受，有些還可能就是一瞬間的想法。其實看畫就是這樣的。

>>呂立新

您見到過有人畫蚊子嗎？反正看了這麼多年畫，我還是第一次見到。這隻蚊子誕生於1938 年，那一年齊白石78 歲。一天，與白石老人關係非常好的名畫家胡佩衡和弟子楊泊廬找到白石老人，請他畫一本冊頁，內容都是胡佩衡事先想好的。一上午，一本冊頁很快就要畫完了，還剩最後一開。

白石老人問：「畫什麼呢？」

胡佩衡靈機一動：「畫蚊子吧！」

「畫蚊子？」白石老人轉了一下眼睛，想了想說：「蚊子是害蟲，不能偷活，讓蛙把它吃掉吧！」說著提筆一揮，畫了一隻正要躍起的大青蛙。

接著，白石老人換了一隻細筆，三下兩下就畫出了一隻張開翅膀正在飛行的蚊子，活靈活現。

白石老人又說：「正盯著東西的動物，眼睛最難畫，一定要叫它真看到才行。」他把畫拿起來，掛在牆上，仔細端詳了一會，然後才小心翼翼地點上了兩隻蛙眼。一隻青蛙馬上活了，似乎要躍出紙面，可憐的蚊子一命休矣。

青蛙蚊子

42cm×30cm

1938 年

題跋／冷庵弟此紙丑不受墨，而且吾弟坐待, 畫不能佳，吾不怪紙丑，

只怪吾弟欲早得為快也。小兄璜戊寅。 予第一次畫蚊，竟能稍

似，冷庵、泊廬二弟稱之曰：萬物富於胸中，為畫家殊不易也。

白石又記。

印章／木人 木人 七八衰翁

站在一旁的胡佩衡、楊泊廬不停地拍案稱絕。

白石老人隨手在畫上記下了這次創作的體會：予第一次畫蚊，竟能稍似，冷庵、泊廬二弟稱之曰：萬物富於胸中，為畫家殊不易也。

「

一隻蚊子

折射出的是這位現實主義藝術大師的成功經驗

」

縱觀古今中外畫史上，能像白石老人這樣輕而易舉地將現實世界中的飛禽鳥蟲、花草樹木生動傳神地描繪出來的畫家極為少見。他不僅畫蚊子，還畫蒼蠅、蟑螂、蜘蛛、蛾子、屎殼郎、老鼠，等等，他畫的昆蟲包括天上飛的、地上跑的、水中游的，目之所及無所不能；他畫的植物包括花卉、樹木、蔬菜、水果、莊稼四大類達65 種之多。除此之外，他還畫板凳、油燈、算盤、菜刀、鞭子、草鞋、月餅、鹹鴨蛋等一系列生活中的什物。這些都是傳統繪畫中從不曾出現，為文人士大夫不屑一顧的東西。白石老人顧不了許多，只要是能觸發他情感的便毫不猶豫拿來入畫，並且用之則靈，大放異彩。當人們驚嘆於老人「腕底有鬼神」般的創作能力之時，一定想了解白石老人這般的能力是從何而來的？其實，答案很簡單：這與他長年的深入生活、仔細觀察和不停地寫生鍛煉是密不可分的。齊白石的創作，經歷了從「觀天地之造化」到「萬物富於胸中」的過程，最後經過千錘百鍊練就了「腕底有鬼神」的真功夫。

一隻蚊子，折射出的是這位現實主義藝術大師的成功經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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