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有什麼比活著更重要？

我們常常煩惱而焦慮，並時常在出世與入世的平衡中撕扯著自己。極端出世，有如梭羅在瓦爾登湖畔兩年多的超驗主義生活，極簡而至自由了。但在現世中，這種生活卻意味著貧窮與困苦，意味著有可能生病無錢可治、父母老無所養。超驗主義生活，畢竟也只是一種超驗，畢竟也只有兩年。

文 | 阿朦

今天吃到一個很好吃的西瓜，想起了梭羅在瓦爾登湖中的一段話。

梭羅說， 他只要少量的必需品以及食物就可以活下去，種少量的地就可以養活自己。而那些工人，除了最簡單的土豆之外，還需要吃牛肉喝咖啡。所以，他們要更努力的工作去獲得食物。而努力工作又使得他們需要更多的食物來維持體能，由此陷入一種循環。

這個很好吃的西瓜，是我花了市面上一般西瓜2-3倍的價格買回來的。吃起來格外的脆甜鮮嫩。這種追求好吃的「欲」，令我甘心與梭羅筆下的工人一樣陷入這種循環。大部分的我們，都是如此。

當然，我們不僅僅是為了一個更好吃的西瓜。為了夏天的舒適，我們需要空調。為了住得舒適，我們需要更好更大的房子。包包香水衣服，房子車子票子，好似一樣都不能少。《回歸狼群》的作者李微漪寫到：「不知是我們擁有了這些財產，還是這些財產擁有了我們」。梭羅在《瓦爾登湖》中也寫到：「我每每認為，與其說人們是牛群的飼養者，毋寧說牛群是人們的飼養者，牛群要比人們自由得多。」然而，嚮往更舒適更美好的生活，是人的共性。我們無法摒棄一切「 財色名食睡，貪嗔痴慢疑」去成為呼吸的蘆葦。 我也無意讓人們回歸原始。只是想提醒還愛著自由的人：選擇我們能力範圍內能吃到的西瓜以及獲取我們能夠得到的最大的自由。

梭羅說:「把人的一生最好的部分用於賺錢，以便在人生最沒有價值的那部分時間享受一種成問題的自由，這使我油然想起了那個英國詩人，他去印度賺大筆的錢，為的是能夠回到英格蘭過一個詩人的生活。他本來應該立即爬上閣樓。」

然而首先，我們得有一個「閣樓」。 大多數的我們，有著父母甚至兒女的牽絆，無法像梭羅在瓦爾登湖畔這樣極簡而至自由的生活。且不說為了孩子的將來，學區房會將我們套牢；僅僅為著家人生病時有錢可治，父母老有所養，我們也必須把我們一生最好的部分用於賺取更多白花花的銀子。但是，在我們一生最好的部分，不應該僅僅只有賺取白花花的銀子這一件事。

梭羅以為，「在當前，在這個國家，有幾件工具、一把刀、一把斧頭、一把鐵鍬、一輛手推車等等，就足以生活了。」再加上一些生活必需品，顯然梭羅的「閣樓」就建好了。

然而對於現在身處文明生活的我們，我們的「閣樓」，是完全不一樣的。對於每一個人來講，都是如此。對我來說，夏天一個超好吃的西瓜，就是必需品。但是我會買在我能力範圍內且不影響我獲取自由的西瓜。相比梭羅，我們要建自己的「閣樓」，就意味著我們需要的更多並付出更多的自由。畢竟，這是一個隱士們無法生存的時代。我們的生存，需要付出更多。我們常常煩惱而焦慮，並時常在出世與入世的平衡中撕扯著自己。極端出世，有如梭羅在瓦爾登湖畔兩年多的超驗主義生活，極簡而至自由了。但在現世中，這種生活卻意味著貧窮與困苦，意味著有可能生病無錢可治、父母老無所養。超驗主義生活，畢竟也只是一種超驗，畢竟也只有兩年。

「由於我偏愛某些事情，尤其珍視我的自由，也由於我能夠經歷困苦卻又獲得成功，所以我也就尚且不想把我的時間，用來賺錢以便購買華麗的地毯或者別的漂亮傢具，或者購買令人愉快的廚房，或者購買一座希臘風格或者哥特風格的房子。」在修建「閣樓」的過程中，我們需要時刻保持清醒，明白什麼是「閣樓」，什麼是「華麗的地毯」。慾望沒有止境，自由卻有邊界。

但是，若要獲得自由，必先失去自由。正如《瓦爾登湖》中寫到：「有一些人，他們不知道該怎麼處理比他們現在所擁有的更多的閑暇時間，對他們我可以提出忠告，應該加倍努力的工作——直到他們可以養活自己，並獲得他們的自由證書為止。」首先失去閑暇時間的自由，加倍努力工作，然後才有機會獲得我們的自由證書。

換句話說就是，加倍努力工作，養活自己，然後才能吃到很好吃的西瓜。嗯，沒毛病。

梭羅在《瓦爾登湖》中的許多觀點，令我新奇又有許多不解。好似矛盾，卻又實在。每一次重讀都能帶給我更多的思考。這是一本有著奇異的安靜力量的書，是一本能夠引發我們思考的書，也是一本需要反覆閱讀、反覆思考的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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