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一個小地方看1236年宋蒙軍事衝突

文史 08-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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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都

曖昧

陸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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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洪與

【作者簡介】洪與，男，漢族，四川蒼溪人，大學文化。四川省作家協會會員。曾任四川省作家協會《作家文匯》特邀編輯、四川省作家協會青少年文學導師。主要作品有長篇小說監獄三部曲：《敵人》《監獄長》《AB門——貪官的後半生》；長篇小說《大國相——蜀漢丞相諸葛亮》獲得國家新聞出版廣電總局優秀作品獎，被列為全國農家書屋採購目錄。

【本文由作者授權發布】

1236年，應該是淳樸的蒼溪先民們的一個轉折。

（1）這一年，蒼溪先民們幾百年來第一次親歷了戰爭的血腥與殺戮

這年九月，曾經令蒙古人聞風喪膽的南宋利州御前統制曹友聞率部與蒙軍大戰於陽平關，因統帥（制置使）趙彥吶不聽曹將軍的意見，不得已以3000步兵正面迎戰蒙古兩萬餘騎兵，激戰六日，南宋在四川北部唯一一支能與蒙古軍隊野戰的步兵軍團全軍覆沒。

蒙古軍隊在闊端、塔海、八都魯和汪世顯的率領下，乘勝進攻川北各要隘，長驅入蜀，如人無人之境，成都、利州、潼川三路的二十餘州都被蒙古軍攻下。

四川僅剩下夔州路和順慶府、瀘州、果州、合州少數幾個州幸免於難。

若從1165年南宋與金朝達成的隆興和議算起，到1228年蒙古軍隊第一次入侵四川北部，也有63年的安寧。但計算到1236年，蒼溪至少有75年的和平。

若從347年東晉桓溫佔領四川，結束李特建立的成漢政權起，到1228年蒙古軍隊首次襲擾川陝邊境，凡880年，四川所發生過的動亂約有18次，大都很短暫，最久的是十六國時期東晉劉裕派兵進攻譙縱建立的西蜀政權，歷時八年，其他僅僅一個多月到一兩年不等。但這些動亂主要發生在成都平原，與蒼溪相距甚遠，受到的影響有限，或者幾乎不受什麼影響。

換句話說，在五代十國，中國南北大地遍地狼煙，五胡亂華，是大漢民族一場前所未有的災難，幾近亡種滅族，但在蒼溪這片土地上，已將近900年沒有戰亂，不能不說是一個人間奇蹟。

蒙古軍來了，撕碎了蒼溪將近千年安寧祥和。

蒼溪當時屬於利州路的閬州，一時間，狼煙四起。他們像一群發瘋的餓狼，不分男女老幼，不問青紅皂白，所到之處，只有殺戮，只有搶掠。

當時的太獲城儘管已經草創，但抵擋不住蒙古人的進攻，有多少人死在這個簡陋的要塞里，又有多少人死在蒙古軍隊的屠刀之下，我們不得而知。

這裡需要簡單說說南宋的行政區劃。分路、府（州）、縣三級，另在部分地區設軍，下轄縣，等同於州。南宋沿襲北宋在全國設立大行政區，以宣撫使和制置使管理全國主要行政大區，如四川、陝西等，宣撫使是文官，制置使一般是武官。大行政區下面有「路」級行政單位，如四川下面有四條路：利州府路、成都府路、潼川府路、夔州府路。路以下地方行政區被劃為州、縣二級，州級有府、州、軍、監之分：重於州者為府，輕於州者為軍。「軍」不是軍營而是行政區域，比如隸屬於潼川府路的懷安軍，管轄金堂和金水兩個縣。

我們可以簡單地理解為——當然這麼理解不準確——路（省級）；府、州、軍、監（市級）；縣級。

（蒙古騎兵）

（2）這一年，南宋朝廷慌了手腳

宋理宗憂心忡忡地說：「今日救蜀為急，朕與二三大臣無日不議蜀事。」

其實，當時的宋蒙軍事衝突還沒有想像的那麼糟糕。在1236年以後的幾年裡，雙方在在東部的兩淮前線、在中部前線互相廝殺，各有勝負，但總體上蒙古軍隊沒能越雷池一步，宋軍還收復了一些戰略要地。

在東部的兩淮前線，由於複雜的河流地形，以及淮北幾無人煙，千里無補給，再善於長途奔襲的蒙古軍隊，也不得不調整戰略，加上南宋軍方嚴陣以待，指揮得當，蒙古軍的攻勢受阻，蒙古人的戰略意圖一直不能得逞。

在中部前線，蒙古方面幾次偷襲江陵，企圖渡江，然後從長江南岸的湖北境內進軍湖南，其野心受到名將孟珙的遏制。孟珙收復襄樊重鎮，並在漢口附近擊退蒙軍。

那麼為什麼宋理宗對四川戰局如此關注呢？陪都臨安距離四川可是上萬里之遙，一國之君居然寢食難安，每天都在與大臣討論蜀地局勢。

（蒼溪民居）

問題的關鍵是蒙軍汪世顯部駐紮在川北重鎮利州（今四川廣元）。此人原為金朝大將，金亡，殺秦州（甘肅天水）主帥，割地自守，數次遣使向南宋四川制置使趙彥吶請求歸順，南宋未准，於是投降蒙古。後其子孫也成為入侵南宋的主力戰將。

汪世顯駐紮利州，看看他幹了哪些事兒：

1237年春，汪世顯率部夜襲遂寧（武信城），盡得其府庫；接著揮軍攻掠普州（今安岳）、資州（今資中），搶掠而歸。

1238年，從都元帥塔海紺卜再度南下，攻佔資州，進掠嘉定（樂山）、峨眉等地而還。

1239年秋，復從塔海攻蜀，破開州，進抵萬州。與宋軍戰於萬州長江，襲破宋舟師，追擊宋軍於夔州（今奉節），過巫山，為南宋京湖制置使孟珙援軍所阻。

1240年春，蒙古軍回師挾江兩岸西進，至涪州（今涪陵），汪世顯分領南道之軍圍攻重慶，宋守軍頑強抗擊，不能克，因天氣酷熱不得已退兵。

這說明什麼呢？

第一，雖然蒙方尚未在川西平原上建立起有效的地方政權，然而宋方也沒法再象過去那樣對川西徵稅和補充兵員。

第二，蜀地宋軍群龍無首，各自為戰，士氣低落。

第三，也是最大的問題，軍民都不信任頻繁更替的州府官員，因為這些地方大員只顧派發苛捐雜稅，而蒙軍一旦進攻便只顧逃竄。其實說起來這些大員們真的很可憐，在蒙古軍隊沒打過來時，他們得忙著為中央搜刮，完成稅賦指標；軍隊尚且不能自保，還顧得上他們這些地方官員？蒙古人打過來，只能組織百姓逃命，或者乾脆丟棄百姓，溜之大吉。

其實，宋理宗之所以那麼憂心忡忡，可能主要因素還是四川的稅收。

《宋史?食貨志》：「凡歲賦，谷以石計，錢以緡計，帛以匹計，金銀、絲綿以兩計，藁秸、薪蒸以圍計，他物各以其數計。至道末，總七千八十九萬三千；天禧五年，視至道之數有增有減，總六千四百五十三萬。」

這大體就是南宋政府一年的稅賦總收入吧。那麼四川繳納了多少稅賦呢？南宋高宗建炎、紹興時期，四川每年稅收為三千三百四十二萬，在孝宗淳熙時期，為三千六百六十七萬。

明白了吧？當然，南宋財政收入還有其他，比如關稅、鹽鐵稅等等，按照《建炎以來朝野雜記甲集》記載，全國總錢稅收入為一億多緡，那麼四川也佔了三分之一還強。

汪世顯部每年每月都這麼騷擾搶掠，百姓都生活在死亡的恐懼中，食不果腹，哪裡還有能力繳納稅賦呢？

（蒙古騎兵）

（3）這一年，蒼溪成為抗蒙的前哨

蒙古軍隊風捲殘雲一般而來，倖存的人們還沒有從餘悸中回過神來，蒙古軍隊又風捲殘雲般不見了蹤跡。

難道是土匪？

是的，蒙古軍開初的作風跟土匪沒什麼兩樣，他們只對女人、財帛和糧食感興趣。但是，他們又跟土匪不一樣，土匪只要搶到東西，一般不會胡亂殺人。他們卻嗜殺，連老者乳幼都不放過。

正當蒼溪的先民們幸慶這幫狗東西沒有駐紮下來的時候，利州方向傳來消息，那些惡魔駐紮在利州不走了。

沒過多久，利州周圍的州縣都發現，這些人除了時不時出來洗劫，還在抓人。但凡有點名氣的木匠、石匠和鐵匠，都被他們抓了去。

但是好像又不是「抓」，至少只要你服從他們的命令，帶上自己那套手藝的家什跟他們走，他們還是挺和氣的。

原來，這些人是送去參加蒙古軍隊中的炮兵部隊的。

在當時，蒙古軍隊建立了世界上罪強大的炮兵部隊，使用威力巨大的拋石機和火器。拋石機，有時候又稱襄陽炮，是能夠利用槓桿原理拋出石頭的武器，它可以把30公斤到100公斤不等的石彈拋出近300米遠的距離。就是這種重型武器在攻打歐洲城池時，它可以將城牆上的建築和人馬砸得粉碎；在對付歐洲的重裝騎兵也是所向披靡。

不僅如此，他們還可以把石彈掏空，裡面裝上能燃燒產生大量毒煙的原料，甚至裝上刺鼻的辣椒胡椒等粉末，給對方造成短時間生理極度不適，降低或者失去戰鬥力。

據《元史》描述，這種炮「機發時聲震天地，所擊無不摧毀，入地七尺」。

這個記載儘管有點誇張，但是拋石機的威力真不可小覷。在攻打木剌夷國的各個要塞和首府麥門底斯堡的時候，拋石機就發揮了巨大的作用，它粉碎了木剌夷人的鬥志。木剌夷國可是臭名昭著的刺客組織，他們的殺手從小像訓練奧運冠軍一般訓練，心理素質極高，可在蒙古軍的拋石機的打擊下，鬥志土崩瓦解。

1273年，元軍攻打襄陽，就使用一種巨型拋石機，可發射150斤重的石彈。

除了拋石機之外，蒙古軍隊還大規模使用火箭和火油筒這樣的火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