觀復公子：桑葉通禪

喪、喪、喪，小確喪。

幸運如我，不知不覺間亦沾染上了這悄然成網的小確喪。

已經構思好的選題，遲遲不肯動筆落在紙上。

只差幾頁的書籍，拖拖拉拉就是不肯讀完、收不了尾。

說好的每日晨練，總在一次又一次的貪睡中見不得日光。

……

只是——還是聽老媽的話，「不想寫的時候，就不寫好了。」遂擲筆，下樓，感受大自然的溫煦懷抱。

01

小區的東北角立有一株古桑，繁枝壓壓、茂葉擎擎，正是遮陽避日的好去處。樹下有涼椅一張，當我安坐其上的時候，立刻感受到了「大樹底下好乘涼」的美意。

「多謝老桑樹，後輩惠受蔭蔽了。」

心到神知，老桑樹輕輕擺動枝條，晃動得空氣微笑著撲過來，陣陣沁涼中，一片桑葉落到了我的右手上。

「桑葉、小桑葉，還真是喪啊。哈哈哈~」我那不安分的左腦最擅長聯想——胡思亂想了。

「誰在喊我，大清早的，人家還沒有睡醒好不好。」一個怒氣沖沖的聲音響起，震得我的右手一陣酸麻、右耳有些耳鳴。

「原來是個黃口小兒，膽子倒不小。」

右手上的桑葉躍至涼椅上，落化為一個綠色小兒。

02

「幹嘛哭喪個臉？我又不欠你錢。」

「因為你是喪葉啊，不喪怎麼行？」沒有把門的嘴巴脫口而出，不經過右腦。

「此桑非彼喪，豈可混用？」小綠兒剛要辯駁。

邏輯性極強的右腦瞬間甩出一通話：「當年，劉秀被王莽追殺，糧草斷絕，是吃了桑椹才活下來的。當時劉秀許諾，登基之後必來封賞。誰知卻將天下第一樹的稱號給了椿樹――跟你長得很像的。你說，你這不是天下第一喪嗎？為此，你還氣破了肚皮。」

「知道的還真不少。即使這樣，又能怎麼樣呢？」不成想，小綠兒一點兒不氣惱，而是風淡雲輕地笑了起來。

「能怎麼樣？不能怎麼樣啊……」善辯的右腦詞窮了。

「我桑樹還是桑樹，還是人們日常生活最離不開的桑樹，把酒話桑麻，可不是話椿麻。至於椿樹嘛，卻因為枉擔了第一的名號遭到唾棄。誰得誰失，一目了然。」

03

慢慢講完，小綠兒粲然一笑，隨即話鋒一轉：「我的喪是個意外，你的喪卻是自找的。」

「哪有，誰會找不痛快呢？」嘴巴硬氣得很，不依不饒不吃虧。

「明明動動手就能做到的事情，卻要搞得如此苦大仇深……看看，你的表情就是一個大寫的喪字。」

「正因為動動手就能解決，才不想做――在自己的控制範圍之內，出不了幺蛾子。」左腦的伶牙俐齒上陣了。

「既然如此，還喪什麼呢？」小綠兒有些懵，「你們這些年輕人啊。」

「雖然在自己的掌控之中，卻很討厭這種無力的感覺，對自己情緒的無力掌控――情緒好的時候，任何事都不在話下，可情緒低落的時候，什麼也做不了。」

「這樣啊，那你是一葉障目了，需要開悟。」小綠兒一副恍然的模樣。

04

「開悟，怎麼說？」好奇心最盛的右腦追問不止。

「其實，當初封號落空後的很長一段時間，我都很沮喪，沮喪得都要翹掉了。就在我準備自行了斷的時候，一個和尚過來歇腳了。」

「和尚，什麼和尚？」嘴巴愣頭愣腦地問道。

「菩提本無樹，明鏡亦非台。本來無一物，何處惹塵埃。他看著我抖落的一地桑葉，說了這四句話。」小綠兒目視遠方，思緒悠遠。

「是惠能六祖。」博學的右腦明白過來。

「本來無一物、本來無一物，想想，當年就算不是劉秀，我的果子桑椹也是要給人吃的呀。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能夠救人本身已經就是福報了，如果還奢望身外之物，就是貪執了。」

小綠兒迴轉過頭總結道，「生命本就是在體驗中修行，需要接納自己的不完美。」

「接納自己的不完美？！」喜歡思考的左腦又浮想聯翩。

「這就是你所謂的開悟？」右腦試探性地確認，「後來呢？」

05

「後來，和尚帶走了五片桑葉，說這可是我們自己的菩提葉啊。」小綠兒重又笑起來，「開悟的我居然打通了禪宗的領域。」

「桑葉能通禪，原來如此。」右腦拖長了聲調。

「所以，當曹洞宗的良價禪師在江西吉水講法的時候，特意請人燒制了吉水窯木葉盞――茶禪一味，因了一片桑葉更是別有滋味。」左腦的做了總結。

「這麼說，要不喪、要開悟的話，就應該用這個吉州窯的木葉盞喝茶嘍。」三句話不離口腹之慾的嘴巴著急忙慌地說。

「啊，哈哈哈哈――還是嘴巴開悟得快啊！」

觀復博物館 吉州窯木葉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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