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 李響

北平解放時，毛澤東閱兵乘坐的是從國民黨軍隊繳獲來的美國舊吉普，照片傳到蘇聯，據說斯大林實在看不下去了。1950年2月，毛澤東結束了對蘇聯的漫長訪問，回國的專列上載著斯大林送他的吉斯牌防彈轎車。吉斯轎車是當時世界的頂級豪車，但毛澤東真正相中的是出品吉斯的斯大林汽車廠。參觀該廠時，看到一輛輛汽車駛下裝配線，他對隨行人員說：「我們也要有這樣的工廠。」

與蘇聯談判商定的1950年首批50個援建項目中，就包括建設一個現代化載貨汽車製造廠。蘇聯方面撂下了話：斯大林汽車廠有什麼設備，中國就有什麼設備；斯大林汽車廠有什麼樣的生產水平，中國就有什麼水平。對於毛澤東來說，這個禮物的分量，遠遠大於私人座駕。

必須保證中國的工廠十分成功

1950年3月初，重工業部成立了汽車籌備組。畢業於麻省理工學院、曾在美國福特任工程師的孟少農調入籌備組，他感到非常驚喜，百廢待興的新中國竟然這麼快就要造汽車了。20世紀上半葉，連年戰亂使中國難以研發製造汽車，所謂汽車廠只有組裝功能，孟少農1946年回國後只能在清華大學任教，並無實戰之地。

籌備組成立後，孟少農等人跑遍全國尋找廠址，最後結合蘇聯建議，陳雲拍板選在長春。建車廠需要雄厚的供電供水實力和大量鋼鐵資源，只有東北符合條件。瀋陽和哈爾濱的城區已經很擁擠，沒有空地，長春過去是一個政治中心，工廠不多，經實地考察，選定長春孟家屯。那裡原是關東軍駐紮地點，殘存一些被炮火破壞的大樓，經過簡單整修就成為建廠指揮中心。當時整個長春只有2輛汽車，是美國吉普，中蘇專家就乘著它們勘察廠址。很難想像，僅3年之後，這個只有2輛車的城市就成為中國最大的汽車城。

蘇聯動員汽車、外貿、電站、機器、鐵道等8個工業部門參與援建。工廠設計由蘇聯汽車拖拉機設計院總承包，今天一汽的老廠區已經是長春旅遊景點，高大的紅牆、廊柱非常具有蘇聯特色。斯大林下了死命令，必須保證中國的工廠十分成功。蘇聯工業部領導人告訴孟少農，這是最高權威人士的命令，這個項目必須成功，不可靠的設備和援助不能給你們。

凡是老大哥有的，都原樣置辦一份，有的機器連蘇聯都是第一次試製。比如專門為一汽設計了一台壓制解放卡車車架大梁的壓床，重達3500噸。蘇聯沒有這麼大的車間能夠鑄造這台機器，斯大林汽車廠蓋了一個36米跨度的超大型車間，鑄造出的第一台壓床給中國，第二台自己用。蘇聯鐵路系統全線總動員，一切列車為這台設備讓路，到滿洲里因為中蘇鐵軌不同還換了車皮，結果到哈爾濱時由於體積過大無法通過橋樑，只好繞道大慶以西，終於將這個龐然大物運抵與莫斯科相距1萬多公里的長春。

燈火通明，苦攻俄文和技術

1953年是社會主義工業化建設的元年。經過3年國民經濟恢復，中共中央決定從1953年開始實行第一個五年計劃，集中力量打下工業基礎。建成長春汽車廠並生產出汽車是一五計劃的重點內容。原計劃4年建成，時間表非常緊張，主持國家計劃經濟委員會的高崗認為太快，應延長一些。但蘇聯專家評估後認為努努力3年也有可能。中共中央政治局會議專門討論了這個問題，毛澤東親自簽發《中共中央關於力爭三年建設長春汽車廠的指示》，通報全國，責成有關部門給予最大支持。

1953年，從全國各地調來幹部和技術工人數千名，不少科長由縣團級幹部擔任。數百名北京、天津、上海的大學生畢業被分配至此，還有許多海外高級知識分子自願回國到長春參加汽車廠建設。孟少農晚年接受美國記者採訪時承認：「我們必須得到中央政府的幫助。政府發文指示某某地必須支援多少人。否則，我們就無法在這麼短的時間裡召集到那麼多人。」

當時長春剛剛經歷大戰摧殘，人口不足十萬，滿目瘡痍，氣候苦寒。一汽副總工程師陸孝寬回憶，在南方的傳聞中，提起長春是談虎色變。但畢竟是建設中國第一座現代化汽車廠，許多人尤其是年輕的大學生仍以調入長春為榮。李嵐清1952年從復旦大學企業管理系畢業，被分配到正在籌建中的一汽工作，他只知道要去長春市委報道，廠子具體地址等信息都是保密的。李嵐清回憶，一汽第一代青年職工的業餘時間都是在刻苦學習中度過的，下班之後辦公室經常燈火通明，大家都在苦攻俄文和技術知識。

蘇聯派來大批專家手把手帶徒弟，廠里舉辦俄文速成班，蘇方還提出一個實習生留學培養方案，列出了從生產到管理各個部門所需的人員清單，上至廠長、處長、車間主任，下至工段長、調整工，擬全部送到斯大林汽車廠實習。每人每月發700盧布補助，相當於蘇聯工程師待遇，還給置辦了皮大衣、呢大衣、毛料大衣、毛料西服等行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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